未知之书:陌生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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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1)656-4-26 沃杜布 普拉特一家

    (5.3.1)656-4-26沃杜布普拉特一家

    玛格丽特·普拉特(Margaret)是个聪明女人,她已把处境预设了:韦伯斯特·普拉特在出轨的边缘,这样能解释清楚为何近日以来他愈发沉默、忧心忡忡,甚至与妻子分房,还禁足孩子。虽然玛格丽特理应看清这样的想法是先见之见,不是事实,但她没能逃脱怀疑,因为爱,她反而任信了。

    这位妻子不会坐以待毙,任由某个不知羞耻的(*)子夺走爱人,夺走自己的姓氏。于是她下定决心,而一旦如此,便会周密计划。她欺骗安东尼奥,完整利用学者的“善意”。惊讶地发现自己在谎言演绎方面的天赋,但这个人默认了自己的恶,以至于罪恶感没使她愧疚半个钟头。

    这之后,玛格丽特把咒语里的姓名替换成自己和丈夫的,秘密地找到沙利文,付了大价格让他做出药水,重要的是旁敲侧击地让他控制好舌头,若非他是七教会的人,那他最好是个死人,她心想。险些被自己的黑暗念头吓倒,她得忏悔,却无处可去,唯有心中默念:圣光在上,我没有责任,不需要道歉,我是对的,是出于好意的。

    普拉特夫人忧愁一整夜,不知何时入睡,直到第二天快到中午才被雷声和风捶打窗户的声音吵醒。下雨了,天气让她的心情不是很好,她换上一套看得过去的衣服,把药剂装进口袋。坐在桌前,就着镜子,尝试将打结的头发梳理整齐。她尽可能打扮自己,给脸上饰粉。玛格丽特·普拉特有一段时间没有搽过珍珠粉了,但今天是那种日子的终结,一种上了年纪的甜美优雅再次回到身上。

    韦伯斯特轻轻地敲了一下门,说:“玛奇(注:Maggie,昵称),跟我来。”

    “为什么。”

    她重新做起自己的事情来,不看他,不理睬,也不再多说一个词。没有用过这种冷淡的方式,她不能肯定这步棋是不是正确无误,只能寄希望于韦伯斯特仍旧在乎她,否则冰冷的态度会把他推得更远。

    “我没时间解释,跟我来,我们得离开。”他走过去牵起她的右手。

    “为什么。”普拉特夫人弄明白了丈夫还在意她,于是她起身,放下镜子,死死盯着他。

    “亲爱的,如果有机会,我会告诉你,但不是现在。”

    玛格丽特没法判断话是真是假,不过她不打算等下去,等到这个男人准备好开口坦白的那一天。一切早已准备妥当,是时候用上药剂了。她把小玻璃瓶摆在桌上,没有灵魂般机械地说:“喝了它。”

    “我们没有时间玩这个游戏。”

    可是她不准备让步,她一再退让很多次,退到了悬崖边,她向下看去,望不见美好的结局。既然宿命是不欢而散,她宁愿由自己掌握是哪一天婚姻的破裂会到来。

    “喝了它。”她的话像箭射向她的丈夫,坚决且平静。

    等到韦伯斯特把药剂喝尽,时间似乎走了一个世纪,然后时辰到了,她问道:“韦伯斯特·普拉特,你爱玛格丽特·普拉特吗?”

    她自认为完全做好准备迎接可怕的答案,直面他的不忠,然后她便可以带着孩子离开这个伤心地,回去找自己的父母和妹妹,不管韦伯斯特允许或者不允许,她都会那样做。不过在那之后,如果保尔问起来怎么办,我该告诉他父亲不要这个家了吗,他再也见不到父亲了吗,这不正是断绝关系吗?这事不能以这种方式解决!玛格丽特退缩了、害怕了,她对儿子的爱使她后悔做出刚才过激的决定。保尔的生活不该缺少父亲,难道他要像小说描述的一样在不幸与痛苦里成长?不,绝不能是!

    “是的,直到永远。”他说道。

    就像在婚礼上第一次的誓言,这份话语始终具有某种性质,不管在哪一刻,在哪一地点,那种性质会使人们认识到玛格丽特与韦伯斯特的关系不单是被姓氏连接的,还有一些更为深层的东西。

    这是真相了,确凿无疑。从这一刻起,疑虑与怀疑离开玛格丽特的心灵。先前种种被抛入过去,她的情感发生剧烈的迁移,是一种从心灵深处浮向浅在表面的越度。简单又深刻的东西被表达得淋漓尽致,她抱住他,深情地亲吻他的嘴唇。在亲密的贴近中,温度随情感越来越高,人们的饥渴想要得到满足。

    甜蜜了几分钟后,韦伯斯特温柔地制止她,“玛奇,不是时候。”

    她不反抗,也不生气。是的,他说的是对的,韦伯是对的,以后时候还多着呢。玛格丽特心想,那个婊子果然很有眼光,但韦伯现在还是我的,他现在爱我,也爱这个家庭,将来也一样。

    “我们现在离开,拿着雨伞。”他说。

    “我需要换一件衣服吗?”

    “不,不用,没有时间了。”他看了一眼时间。

    她提起行李,跟在后面,表现得像只顺从的羔羊。不再提问,她相信韦伯是对的,不论什么,韦伯必然有理由。两人来到院子,保尔·普拉特已经在那了。

    “来,保尔,过来,我们去码头。”

    韦伯斯特弯腰亲吻儿子的额头,帮他整理衣领,声音与往常无异,完全遏制心灵的紧张、惶恐,他不要这份情绪进入家人之间。他已经做得很好,从计划逃离到等待时机,一个人承受了所有。

    通往码头的路有很多,韦伯斯特选了一条人较少的,他的步子迈得极快,他不知道那两个异教徒什么时候返回,每一分钟都至关重要,关乎他能否带上家人逃离。

    “父亲,我们要去哪里。”保尔有些好奇地问。

    “去番泰,我们在那待上一段时日。”

    这个答案明显不是孩子想要的,保尔脸上写满了失望和不高兴。

    “你的工作怎么办?”普拉特夫人问。“而且明天洛伦兹家的晚宴...”

    他没再回答,只是与她对了一个眼神,玛格丽特大约了解他的苦衷,却不担心,她要做的事是把家庭内部的温馨留住,她的聪明才智管不上任何其他的担忧和焦虑,那是韦伯的事情,韦伯会照顾我们。她紧紧抓住保尔的小手,说:“保尔,你不记得你说过你想去岛上玩吗?据说那里有大海怪,你不想见识见识吗?”

    韦伯斯特在这方面总是输给夫人,她确实很懂得儿子的想法,难道是因为保尔曾经在她肚子中待过好几个月吗?他有些搞不明白,他只明白玛格丽特让一场逃离变成了一次家人出游,气氛愉快。

    我们会平安无事的,看着妻子和儿子,他心想,一定会的。

    正在此时,急促的钟声敲响。靠近地窖的粮仓那边浓烟滚滚。普拉特夫人脸色不安。于是,沿着玛格丽特的眼神方向,他发现丝毫不意外的事实:执政官的仓库起火了,火势正旺,被风卷起的黑烟正从内城区飘散。到处都是叫喊和救火的钟声。风裹挟着燃烧的火星,可是雨不密集,如果火焰不被扑灭,一排排的屋子就只能等着被烧毁。

    “韦伯,那边好像出了什么情况......”她以不确定的方式说着一件已然被她确定的事情。

    烧吧,烧吧,他想着。这场密谋的大火就是普拉特一家脱身的好机会。

    “我们走。”他说着,拿着行李,没有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