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之书:陌生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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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4)656-4-24 沃杜布 埃文与伊丝黛拉

    (3.5.4)656-4-24沃杜布埃文与伊丝黛拉

    出了小屋,埃文正思索着学者的话语。台阶上,伊丝黛拉拿着笔记本,他分不清她是在写作还是绘画。

    埃文站在门,问她:“安东尼奥先生的讲解,你听懂了吗?”

    伊丝黛拉没有回头,似乎被不远处取水池旁的一群鸽子吸引住了,它们的羽毛是灰色的,眼珠子像个褐色的豆子,四处乞食。整个广场成为了它们的餐厅,沃杜布居民的投喂让它们失去了去别处寻找食物的记忆。她不讨厌鸽子,但是她的脑海闪过一种想法——追赶过去,故意挥动手臂惊吓鸟群。她相信这群鸽子十分懂得人意,它们能完全分清哪个是路人,哪个是要踩它们尾羽、赶走它们的坏蛋。

    她说:“我并没完全理解,安东尼奥先生在理论研究方面的成就,尤其是古代知识方向,被许多博士和修士认可。我导师的朋友曾读过他的著作,称赞说:‘这不是世界上应该有的智慧’。”

    埃文点点头,“确实太难了。说到这个,我感到很好奇,据我所知,无论圣光会还是七教会,对学识的奥秘总采取严厉的防御手段。严厉的契约、禁令确保学识被正直的人们掌控,但是在安东尼奥先生这里...所有的书籍都可以随心所欲的借阅。我曾读过一句名言,科学的秘密万不可传入所有人手中,因为有些人会利用他们达到邪恶的目的。有学问的人常常得把看似神奇的书写得并不怎么神奇,而只是很好的科学,以保护自己免遭猜忌。”

    伊丝黛拉一边拿起笔绘画,一边问:“那么,讲这句话的学者,是害怕什么人利用学识去危害其他人和王国吗?”

    “我不知道。”他说,“恐怕他担心的是一切品德不好或者不够正直的人获得了学识就要作恶。”

    “为什么他不能是担心一般人获得了学识,而他,或者他的同类,就不能再享受荣誉和优待了?如果他是这么想的,我觉得这是罪过。”

    “这无关善恶,而是...”埃文有些惊讶,他感到她的话有些不正确,“另一个问题,复杂的问题。”

    确实如此,这个问题无关信仰,无关善恶,也不表现在某个特定的区域或者群体上;谈论时候,最好用晦涩的话语遮盖、掩饰它,因为还没到公之于众的时候。

    伊丝黛拉沉默了,她认为与埃文讨论这个问题,在今天是不会有结果的。这时,巨大的海鸟降下来,其他的麻雀、鸽子担惊受怕,赶忙躲开。她明白了广场是谁的领地,她看到了某种自然规律,它意味着弱小向强大臣服,也是这些鸟永远也找不到的意义。

    “哦,你在画鹈鹕。”埃文坐下说,“在我认识的人中,你的画技是最好的。”

    她没在埃文的声音里听到恭维的意思,而有的是单纯的欣赏,这是建立简单友谊的最好方式。

    “是的,美丽的鸟,在古典炼金术里,象征着纯粹和循环。”她说着,慢慢放下笔,过了一会停下作画,把工具收入行囊。

    “为什么不画完呢?是我打扰了吗?”

    “不是,我不确定我要画的是一个崭新的开始,还是一个旧时代的延续。”她望着鸟群说。

    这时候,埃文在伊丝黛拉的脸上读出了犹豫和彷徨,对他而言,她的性格应该是沉稳的,就像她在课上摆放文具的方式,整整齐齐的,认认真真的。但是,在埃文不知道的地方,她肯定拥有另一种生活,像沃杜布的海,有波涛汹涌,也有风平浪静的时候。

    “你会选择哪一个?”她问道。

    “我不知道,这对我来说太遥远了。”

    “如果一定要选呢?”她侧过头,注视埃文,眼神中有着坚持。

    “一个新的开始。我的意思是...”埃文为自己的话负责,让伊丝黛拉相信,这是经过思考的结果,而不是轻浮的态度去对待她。他给出回答:“每个人都需要新的开始,但是这不意味着旧的生活要被一扫而空,来自过去的记忆是最宝贵的东西,快乐和痛苦翻滚、交叠,被一直保存。无论新的世界、新的生活带给我们的是什么,在必要的时候我们都会祈求圣光、祈求七神让我们有勇气和意志去面对。”

    可是埃文不知道,伊丝黛拉对新世界的畅想或许在某些地方是模糊不清的,其中最不需要的正是七教会。

    “可是,埃文,我要提醒你,你选择的是共存,看到的是所有结果中最美好的那一个。我没法想象一个旧世界、旧生活的结束不伴随着死亡和争斗。为了新的开始,他们往往会付出自己的性命,甚至一般人会误认为他们在做坏事,会畏惧他们。”

    “我不知道,伊丝黛拉。我能肯定,对一般人而言,他们无法看清你设想的那一天,也希望它永远不要到来,以保护自己免遭牵连。”

    “也许吧,不论我们选择是什么,不论未来是什么样,时间都会抹平过往的一切。”

    时间啊,时间,它治愈过往的伤痕,可惜伊丝黛拉清楚自己的时间有多少剩余,数着余下不多的日子,在从指缝里溜走。她想着,到了既定的日子,在那个时候,我会后悔吗?

    某人的笔记:经过了健康与疾病,正义与邪恶,欢喜与悲伤,爱与恨,人们终于对一切都没了感觉、也没有能力产生它。

    两人安静地站在台阶上,能看到沃杜布的下城区。在这个入夏的四月下午,海风吹不散炎炎热意,懒洋洋的琴声随着风传到远方。每个音符都踩住灵魂中的堕怠,让沿街乞丐昏昏欲睡。还有许多取水的妇人往返于池子,轻松地聊着一天发生的事情。

    伊丝黛拉能听见内城集市的喧哗。她昨天去过那里闲逛,在每个摊铺都停留了几分钟。

    如果是曾经的她,会拿起海螺放在耳边,倾听水元素的呼唤,也很可能又被稀有的黑曜石项链吸引,她会充满好奇地询问商家,渔民是不是能区分这些宝物是珍品还是次品,因为不止一次,她在故事里读到过,大海的子民一眼就能瞧得明白,据说这种能力是海洋赐予的祝福。

    现在的她,从入内城的一刻就坚定了对沃杜布的看法:这里的集市,很可能因为港口,缺少了本地的气息,反而外城的商人占据了绝大多地盘。沃杜布的手工艺品也大多是粗劣的仿制品,比如猫头鹰木雕,谁都知道阿涅他王国的旗帜以猫头鹰著名,奥斯特王国则是雄狮。

    有什么东西转变了伊丝黛拉,她不再是曾经的她,转变令她失去了天真和快乐,这是时间无法抹平的。

    伊丝黛拉眼中,这些贫民就像鸽子。不是毫无道理,教皇乌里阿诺三世也曾说,“穷人和鸽子到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