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恩仇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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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威震三军

    “俞总舵主见了你们的武功,怎的还是没认出你们呢?”三人踉踉跄跄地往崔府走去时,崔珏有气无力的问道。

    “我五年都没有在他面前练过武功了,陈将军是在阿渡离家出走之后才进地府的。”璟瑄神色黯然。

    “更何况他为我兄长一事气在头上,对官府的人一概视为奸贼。对于崔判官,一则他认为崔判官叛变,二则他听了二当家的叙述,一时气愤,当然来不及思考。”

    “他是怎么当的总舵主?”陈舜愤懑的说。

    “你别赖他,要是你,比他还惨。”璟瑄瞪了他一眼。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护着他!”陈舜撇撇嘴。

    “我哪有?”

    “你们别吵,赶紧回去先。”崔珏哀求道。

    璟瑄和陈舜听病人发言,也不好再争,三人默默地回到了崔府。

    一进崔府的大门,立即有侍卫迎了上来。侍卫见崔珏伤成这个样子,都慌了神,冲着里头的丫鬟喊道:“你们快准备些水与药酒,小六你去叫大夫,只说老爷病了!”

    里头的丫鬟听了,都匆忙跑去准备了。侍卫接过崔珏,把他抬到了他的寝室里,璟瑄和陈舜急匆匆的跟了进去,将头上包着的衣服都脱了下来。

    崔珏的身子软软的趴在了床上。侍卫揭开了他背上的衣服,将两人吓了一跳。只见他的背上满是血迹,有的皮开肉绽,有的满是淤青和紫色的包,更甚者露出了骨头,看起来很是吓人。

    “崔判官,我平生最敬之人就是你了。”陈舜叹道,“连军师都不及你。”

    “这是哪里话!”崔珏微微皱眉,“论品格,是崔某比不上他才是。”

    “不必如此说。”陈舜一想到瑜策适才帮那帮奸贼,心里就愤懑。

    “大夫来了!”一个丫鬟跌跌撞撞的冲进来,后面跟着一位大夫。

    “你们都出去吧,留陛下和将军在这里就好了。”崔珏对那群侍卫说道。

    “老爷既然如此吩咐,小的便退了。”带头的侍卫作了一揖,与其他侍卫一同退了出去。

    房门被关上,里面只剩四人。

    大夫为崔珏处理了伤口,又开了方子。璟瑄传了一个丫鬟出去捡药,便与崔珏聊了起来。

    “青巾会大张旗鼓的弄丧礼,怎的没人发现?”璟瑄奇道。

    “那是因为他们在青龙境里。”崔珏道,“那里没人能发现,除了仙界弟子能够进去之外。”

    “原来如此。”陈舜点头说道,“那崔判官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是在你们出逃之后的一天出逃的。我直接来到了临安,去谋求一官半职。那些人见我是崔珏,立刻就满口答应下来。我倒是要感谢那些为我编传说故事的说书人了!”崔珏笑道。

    “如此你就一下子成了六品官员?”璟瑄惊讶的说。

    “是啊!”崔珏爽朗的笑道,“他们说,我就是那个断虎的崔珏,为民申冤呢!我百口莫辩,但我确实没做过此事。谁会傻到去跟老虎讲道理,又有谁傻到去原谅一只老虎,还收它为自己的儿子呢?”

    “你说要是哪一天一个人的儿子给乌龟害了,那他愿意养一个王八儿子、自己当王八吗?那判决的人也是真王八!”崔珏又诙谐的说,逗的两人都笑了起来。

    “崔判官你怎么能骂自己?”陈舜吐了吐舌头,笑道。

    “我才没那么傻。”崔珏撇撇嘴,笑着回答,“判官若是这样判决,岂不是迟早得给那些百姓骂死?依我看,朝廷所能做的,就是加强防范,赔偿损失,哪有‘断虎’的道理?要是本官来处理,即使倾尽家产,也要给天下不幸之人一个安慰。”

    这番话说得璟瑄和陈舜都很是佩服。

    “崔判官,你这样好的人,被那群贱货打成这样,老子咽不下这口气!”陈舜又看到崔珏身上的伤,心里又是一股恼火。

    “我没事。陈将军不要过于愤怒,伤了身体。”崔珏悠然一笑,脸上显现一丝轻松。

    璟瑄看着,心里难受,崔珏何尝轻松?他遍体鳞伤,起坐都难,更受尽委屈,被人冤枉,屈辱齐下,好生不好受。

    “崔判官,我们一定帮你洗清冤屈。”璟瑄道。

    “陛下且先不要管我,你的事要紧。”

    璟瑄还想再说话,那去捡药的丫鬟忽然冲了进来,满身是血,把三人都吓了一大跳。

    “小殷,怎么回事?”崔珏慌忙问道。

    那叫小殷的丫鬟抽泣起来:“回老爷,药房那里守着许多白色衣服的人,专门盯着拿着老爷这张药单的人,说是见到了就要打一顿,抢了药单,再赶回去,为的就是不让老爷吃上药。”

    陈舜听完,立刻“霍”的一声站了起来,眉头紧锁,怒目圆睁,怒喝道:“他娘的,哪个狗娘养的臭贼,老子这就去撕了他的皮!”

    陈舜说着就气冲冲的往外走去。

    “将军不要这么冲动!”崔珏忙喊道。

    “老爷,他们除了那些看着药房的,其余的今晚都聚在一处,说是要起兵去攻那阎王殿呢。”小殷在一旁说道,“在台上指挥的,只有一位长得与这位公子极像的人,和一位白发公子。蓝头发的和带折扇的小的都没有见到。”

    “想必阿渡与二当家去送葬了。”璟瑄道。

    “正应是如此。”崔珏点头。

    “陈舜,我们可以去找那些家伙要回药方,但要先商量好怎么去要。”璟瑄平静的说。

    陈舜听了,稍稍冷静了一些。

    “崔判官,你觉得军师果真是没有叛变吗?”璟瑄又郑重的问崔珏。

    “当真。”崔珏认真的回答。

    璟瑄想了一想,招呼陈舜过来:“我们如此如此……”

    两人商量完,一同出了门。

    在那头,青巾会大部分兄弟都聚集在一个高台下面的平地上。高台上站着史宅之和苏瑜策两个人。

    史宅之昂首挺胸,威风凛凛的站在高台的正中央,瑜策则站在他的右斜后方,神色凝重,手里拿着一个卷轴,上面不知写着什么。

    “各位兄弟,你们的总舵主已然应允与我们一道,去讨伐反贼俞渊。众兄弟都同意否?”史宅之高声喊道。

    “同意自是可以,只是总舵主现下在哪里?”人群中一个声音说道。

    “总舵主不愿耽误了好时辰下葬在下的父兄与祖父,因而仓促之间未能来赴会。”史宅之说完,假扮出一副黯然神色,又假意鼓起精神,说道:

    “而今日也难得大家聚在这里,再过一个时辰,大家就要各奔东西,各忙各的,就难以再说此事。所以总舵主差遣在下来说此事,自己不现贵身,便是如此。”

    “如此,你怎么证明总舵主许了你们?”那个声音又说道。

    史宅之拍了拍手,示意瑜策将那卷轴拿上来。

    瑜策缓步走了上来,将卷轴交与史宅之。史宅之已然完全相信瑜策的忠心,到了这种地步,居然还没有反抗,那他定是懦弱之人,只会迎合强权。

    史宅之内心得意至极。他想凭借这个机会一举剿灭反抗自己父亲的青巾会,此刻若是所有人归附于他,到时他再将众人骗到一个地处统统剿灭,那便是为朝廷立了大功,父亲的宰相之位就可以传给自己了。

    他这么想着,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在台下有一位老人站在史宅之面前,捻着苍白的胡须,见了这个笑容,眉头微微一皱。

    史宅之将卷轴从上往下推开,众人都纷纷凑上来观看。只见上面清秀的字体写明了总舵主愿将青巾会十万兵力借给二皇子阎璟瑄,而且这字体也是帆渡的,落款处盖了一个青巾会独有的章,这个章是不外传的。

    瑜策将衣袖翻了一翻,把褶皱扯直了。

    众人见了,都道:“既然总舵主都如此说了,那我们义不容辞!”

    那老者站在最前面,望了一眼瑜策,不跟着其他人叫嚷,只是拍了拍旁边青年的肩。那青年也并不随着其他人喊,神色凝重。

    瑜策见了,又把衣袖折了回去。

    史宅之注意到了那位老人,拍了拍掌,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史宅之将卷轴交给瑜策,问道:“老人家还有什么顾虑,且说给在下听。”

    那老者抬起清澈的眼眸,望向史宅之,微微一笑:“你的真实身份,老叟愿意一查。”

    所有人听了,都肃然起敬:“一川道长灵力深厚,擅长观察幻术使用者的原型,此番倒是明智之举!”

    史宅之听闻此人是一川道长,心下一凛。一川道长在江湖上赫赫有名,曾两拳就打伤了天神陆雨潇,且能够识破世间所有幻术,谁都不曾料到他失踪多年,竟然是在青巾会里。

    史宅之心下一惊,自己孤身一人,面对高手云集,实在是难以脱身。他很是害怕,但仍然鼓足气喝道:“我是什么身份,各位还需怀疑吗?若是互相猜忌,又如何能众志成城,一举杀灭奸贼呢?”

    “一川道长莫要听他胡言乱语,且试他一试!”一个青年说道。

    “我看你就是那挑起矛盾的人!”史宅之咬着牙怒道。

    “试一下又何妨,这东西可不要命。”一川道长说道。

    “就是!”青年说道。

    史宅之见所有人都不敢再说话,便明白这两人都是德高望重的人。他心下焦急,但已然想到了如何逃跑。

    一川道长也不上台,只是眼睛直直的瞪着史宅之,忽然身旁出现了几道金光,很是壮观。金光闪过之后,一川道长收起了灵力,面向众人,缓缓说道:

    “他是……”

    一川道长刚说了一半,只觉脑后一股风袭来,直逼他的后脑勺。一川心下一惊,这风并非常人动武能挥出来的气势,且凌厉势猛,很是难防。

    他心下绝望,却忽听得“啪啪”两声,随即风声减弱,不再向他袭来。他慌忙回身一看,只见瑜策挥鞭往史宅之背上狠命抽了两下,史宅之躲过一鞭,吃了一鞭,背上火辣辣的痛。

    “苏瑜策,你耍我!”史宅之两眼冒火,正想给瑜策一击,不料双手却被缚住了。他回头一看,只见是那位青年。

    “你害了我亲人,罪该万死!”瑜策冷冷的说道。

    几个位子比较前的兄弟飞身上前,一人抓住他的一肢,将他按在地上。瑜策见了,却皱了皱眉,说道:“各位,他精通幻术,这说不定不是真身!”

    “是了!”那青年忙抽身出来,只见真身的史宅之正往外逃去。

    “快追!”瑜策失声喊道。早已有人追了上去,史宅之见了,忙使出妖族灵力“追妖”,登时众多妖魂飞了出来,攻向众人。为首的青年挥袖挡开,几道蓝色的水魂就飞了上去。

    然而史宅之此身并非真身。水魂打到他的身体后,他立即灰飞烟灭。青年脚步一顿,往东看去,只见史宅之已然要逃出青龙境了,且相距已甚远,自己不论有多上乘的轻功也不能拦下他。

    史宅之正暗暗得意,不料前面却忽然升起一道几丈高的土墙,将青龙境团团围住。史宅之将灵力集中在手上,准备用尽所有力气撑破这座土墙。

    然而他手刚碰到土墙之时,宛如碰到了一块硬石,一阵疼痛钻心而来,他惨叫一声,低头去看自己的手时,自己的手已经鲜血淋漓。

    众人见了这一幕,都暗暗惊奇。居然有人的气力能够强大到如此程度。

    史宅之正想转一个方向跑去,天空忽然落下一人,一枪往他脸上挥去。史宅之在下面,只能跃开躲闪。

    那黑影落下后,竟立即转变了方向。史宅之顾不得形象,忙又踉踉跄跄的往另一头逃去。不料那黑影竟随意的往左斜前方一跨,竟抢到了他的前方。

    几把长枪飞了出来,质地都是软的,势必要绑住史宅之。史宅之情急之下灵力发散,想要震碎璟瑄的长枪。

    瑜策早已认出了两人,也知道璟瑄的灵力远远不足史宅之,心下焦急。

    然而那一震居然没有将长枪震碎。史宅之大惊之下,居然来不及躲避,那长枪便完完全全的往他身子上一贴,立即死死的捆住了他。

    众人都欢呼起来。

    即使到了这种程度,史宅之仍然不顾形象的跳了起来,一蹦一跳的往外逃去,那速度也是快速至极。璟瑄也不去追赶,只见土墙忽然崩裂,一个黄发青年跳了出来,一脚往史宅之后背踹去。

    陈舜是元系神灵,力气是世上所有生物最大的。史宅之自然敌不过他,被他一踹,立即脸朝地重重的扑了下去。璟瑄走过去,扯起绑住他的绳子,将史宅之拎了起来,往众人走去。

    众人让开了一条道,璟瑄和陈舜径直走了进去,上了高台,走到瑜策旁边,将史宅之往地上一抛,威风凛凛的说道:

    “各位,他是假冒的,你们也看出来了,还请各位将看守药房的兄弟撤了,好让我们抓药给崔判官,他是好人。”

    所有人面面相觑,不敢言语。

    璟瑄见了,将头套摘了下来,露出了他的样貌。陈舜也脱开了头套。

    众人都吃了一惊。

    一川道长向前一步,窥探了一番,方才颤声说道:“这是真的,阎王陛下真的没死!”

    所有人都立即下跪:“拜见阎王陛下!”

    “免礼免礼!”璟瑄慌忙说道,“不必如此隆重。”

    “快去传令让他们按药方抓药送到崔府,莫要误伤了好人!”

    那青年将身上的符箓取下,递给那传令的人。传令的人双手接过。璟瑄见到那符箓上的图案更加精致,想必是重要的人物才能手持此物。

    那传令的匆忙跑了出去。

    璟瑄见众人站了起来,目光又落在史宅之身上:

    “这个奸贼怎么处置,听凭大家发落。”

    “我们杀了他!”一些人喊道。

    “这样不妥。”那青年忽然说道。所有人都静默下来,静听青年吩咐。

    “适才若不是苏军师在衣袖上偷偷传达信息,我们也不会知道他是奸贼。”青年说道,“那奸贼害了他的家人,又对他百般折磨,按理,应当是军师来处置他。”

    璟瑄和陈舜都望向瑜策,只见他神色黯然,脸色苍白。一个大病初愈的人遭受了如此多苦难,已然憔悴消瘦,令人同情。

    “三哥说得是!”所有人都跟着喊道。

    那青年双手呈上一个匕首,璟瑄点头接过,又把它交给瑜策,轻声道:“瑜策,辛苦你了。”

    瑜策听了,眼眶一红,双手接过匕首,走到了史宅之面前。

    “你们这帮人作恶多端,如今给我下地狱吧。”瑜策说着,将匕首从史宅之的后背送进了他的心脏。史宅之闷哼一声,捂着心口弯下腰来,血沾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做得好!”一群人拍手叫好。

    瑜策见了,却只是皱眉,持着匕首又往他右胸进了一刀,随即将他的头割了下来。

    众人都道史宅之已经死了,喜形于色。只有瑜策仍然望着那具尸体,眉头紧锁。

    陈舜往瑜策的看了一眼,走上前去悄声问道:“军师大人,有什么不对的吗?”

    瑜策闭着眼摇了摇头,心里很是不安。

    璟瑄见众人欢呼声不止,又拍了拍手,大家都安静下来。

    “我知道各位今晚就要各奔东西,因此我在这说清楚了,我确实要向贵会借兵,此事先由各位知道,再帮我告诉总舵主,只说我在明日申时见他,劳烦各位了。”他朗声说道。

    那青年上前作了一揖:“遵命。”

    “可以退了。”

    众人又齐齐的作了一揖,方才退去。璟瑄见人走得差不多了,正想也与其他两人回去,身旁却忽的一个黑影闪过,把他吓了一跳。

    陈舜立即跳到两人前面,挡住两人。三人往史宅之尸体处看去,却吃惊地发现尸体已然不见了踪影。

    “完了,我们被耍了!”陈舜说着就要去追赶那黑影,但那黑影身法极快,两下就消失在了夜空中。三人见他携着的史宅之的尸体在蠕动,都暗暗心惊。

    “果真没这么简单。”瑜策长长的叹了口气,“但我也不知如何能消灭他。”

    璟瑄望着那黑影远去的地方怔怔出神,却不知一场灾祸就要因此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