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刘府夜话谋前路,无父无君布局空。
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
……
开封城东,官邸高墙深深院,墨瓦朱门荧荧灯。
朱门头顶,鎏金牌匾上赫然写着刘府二字。
“逆子!不成器的东西!”
后院里,突如其来的呵斥之声惊动了假山后私会的奴仆,他们慌慌张张地一边跑一边忙乱地整理着身上的衣服。
这些暗地里的东西没有进入刘礼这位刘家主人的眼,但是也没有他不知道的事。只不过现在于他而言,最重要的就是收拾这个逆子。
得罪了一位一流高手,对于刘家而言,可能就是没落的的开始。虽然可能一人之力不可能弄垮刘家这一棵百年大树,但却足够让他一家人活在随时被暗杀的阴影之中。
刘茂心惊胆战地跪在自己父亲面前,身体抖若筛糠。这位平日里无法无天的二世祖,最怕的就是自己的父亲。这是他一切嚣张的来源,却也是随时可以夺走他一切的人。
刘礼凝视着这个不成器的小儿子,手中的鞭子正要抽下去,刘茂慌乱地开口。
“父亲!父亲!我今天听到了一桩惊天大秘密啊!”此时刘茂也管不得那胡先生说话的真实性了,再不说出来,那鞭子就要落在自己身上了,这一下要是挨实了,他不得皮开肉绽?
“嗯?”刘礼将信将疑,眯着眼看着跪着的儿子,等待着下闻。
“今日我在玉轩阁……”
清楚自己父亲性子的刘茂抓住机会和盘托出,一切细节都不敢落下。白日里发生的事被他原原本本地口述出来,至于那个秘闻,竟比说书的更像说书的。
刘礼静静听完,狠狠一鞭子抽下!
“啪!”
“啊——”
刘茂顿时鬼叫起来,凄厉的声音,刘府之外的邻居几家都能清晰听见。
“鬼叫什么!打你了吗?”重重的鼻息从刘礼鼻间发出。
鬼叫的刘茂这才停下嚎哭,赶紧看了看自己的身子,全身上下毫发未损,衣服都没有破开一丝一线。这才知道那一鞭子抽的是身边的地板。
心急速地跳动着,竟然比今天下午面对柳双双打过来的一掌还要惊心动魄。
刘礼到底还是疼爱自己这个小儿子的,否则又怎么养成了这么一个二世祖?又怎么会派自己家里最强的暗器高手暗中保护?
看着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刘礼恨恨地把手中的鞭子丢到一边。
“滚去把你大哥叫来!”
刘茂如蒙大赦,飞快地爬起来,飞奔出去。而他方才跪的地方,正有着一滩湿迹,散发着莫名的气味。
刘礼不甘心地闭上双眼,只有太阳穴处鼓起的青筋显示着他的心情并不平静。
……
很快,一道风雅昳丽的身影就进入了刘礼的书房。这是一直不用刘礼操心的大儿子,刘瑜。
“父亲!”淡淡地瞥了一眼地上的一滩水迹,刘瑜恭恭敬敬地向着刘礼行礼道。
刘礼神色稍缓,走到书桌后坐下,同时招呼着刘瑜道:“瑜儿啊,过来坐!”
刘瑜依言走到刘礼身边,却没有坐下,而是恭恭敬敬地在一旁侍立着,身形微欠,聆听刘礼教诲。
虽然刘礼也不重视这些形式上的东西,但是刘瑜恭敬的样子做出来了,就让他更加满意。于是他将刘茂刚才说的秘闻说给刘瑜听,想听他分析分析。
听着刘礼的话,刘瑜的表情越来越凝重起来,不过他一直没有随意插嘴,而是等待着刘礼问他。孝顺二字,在他的身上得到了最好的体现。
显然刘礼也很满意,刚才不高兴的心情现在也慢慢地变得好起来。
“瑜儿,你觉得此事是真是假?”
终于等到刘礼问这句话,刘瑜认真道:“儿认为,多半为真!”
“嗯,我也这么认为。”刘礼点了点头看着刘瑜。实际上位列二品的他早就听到了一丝风声,只是终究是品级还不够高,接触不到实话。
今天一听刘茂带回来的消息,许多不通之处也茅塞顿开。他问刘瑜,只是为了看看他有没有敏锐的判断力。
在朝为官,最重要的并不是左右逢源,八面玲珑。有时候最重要的是一种敏锐的判断力!自觉有四成把握,就可以搏一把。
站队往往比政绩重要。
“那依你之见,这件事,我刘家要不要插一手?”刘礼捋着胡须意味深长地问道。
“而今官家酷爱奇花异石,论到奇石,当以太湖石为最!太师即办花石纲,自元年以来,而今开采已七年有余,太湖虽大,终有尽时,时至而今,捞上来的,莫不是些滥竽充数之石,太师也必然焦心不已。”
说道此处,刘瑜不由得看看自己父亲的脸色,毕竟是议论当朝太师,恐怕父亲不悦啊。
没想到刘礼不但没有否认,反而还向着他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刘瑜心中一定,继续道。
“而今有这一窖宝玉,太师岂会放过?”
刘礼闭着眼睛,点了点头。虽然太师已经位极人臣,进无可进,但并不妨碍他大权独揽,文臣权值揽尽又如何?兵权也不是不可以染指……
甚至……当年太祖,黄袍加身……
有些事情是不能开头的,吃了一次螃蟹,人人都想尝一口。
“嗯……”他仰着头,靠在椅背上,鼻间发出一声肯定。
刘瑜得到示意,带着笑意,再开口道:“父亲作为兵部尚书,虽然头顶仍有枢密院与太尉,却也是军政在手,若是助太师成事,少不得,从龙之功啊……”
“住口!”刘礼闭着的眼睛突然瞪大,“岂可说此乱臣贼子之言?”
刘瑜顿时噤声,一副惊恐作态,心中却无一丝惶恐,他知道自己说的对,只是自己的父亲不会轻易说出此言罢了。
“此言切勿与人提及!”
果然,很快刘瑜就听见刘礼的声音,他明白刘礼担心什么,无非是隔墙有耳罢了。
虽然心中不以为然,但是表面上还是连胜应诺。
“行了,夜也深了,回去休息吧……”刘礼的手摆了摆,示意刘瑜可以离开了。
“是!父亲!”又一次恭恭敬敬地行了次礼,刘瑜轻声缓步地走向门口,直到到达门外之后,才变作正常的昂首阔步离去。
书房里,刘礼透过昏黄的灯光看着刘瑜离去的背影,嘴角带着一丝微笑。对于刘瑜和刘茂,从名字上就可以看出他对两人不同的期望。
瑜是美玉无瑕,茂是野草离离。一个精心培养,一个只有溺爱。
“大哥啊!你给我留了个好儿子啊……”
背影过后半晌,刘礼才微微一叹,这一声,除了他与影子,也再无人听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