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齐尘玉肯定的说道，只是不想再见伊天城之时，他的眼神变得更加的寒澈。这三年，你到底又经历了什么？思绪一时间回到那曾经的岁月，那个没有权利没有争斗，只是纯粹的兄弟情意，如果可以，他宁愿永远不懂，那些从前不懂的事。“你在这里照看着青衣，本王去看看残姑娘好了”。

    齐尘玉看到出神坐着的残雪的背影的同时，也留意到脚边几片枯叶覆盖之下的两枚银针，只是针尖都稍微的弯曲，像是打在坚硬的钝器上掉落下来。环顾四周，却唯有凝结的空气。走近残雪，“残姑娘”，喊了一声，却不见有任何回应，只因站在后面，看不到残雪留在眼眶中的眼泪越来越明显­。

    那样的痛，原本以为都碎裂开来如尘絮早已飞散，却不想再见伊天城的时候会克制不住的决堤，如此，一切不过是雾里看花的搁浅。那样的恨，恨不得一剑刺进他的心房，让嫣红的血霎时溅满苍白的沉浮。但那冷漠的眼神，为何自己还会依旧忍不住的心痛？昔日伊人耳边话，已和潮声向东流，你，真有在乎过我吗？为何要让我觉得连恨都如此的卑微。

    “残姑娘”，听到齐尘玉再次喊道，残雪紧闭了下双眼，让黑暗继续连这泪水一起吞噬掉。转过身却没有看向齐尘玉，也没有再看那沉寂在地上反射出星点白光的银针，轮椅碾过枯叶的败落之声犹如此时的自己一样，破碎开来。

    残雪取出一枚银针扎在青衣的手腕上，然后慢慢的旋转，见她平静的脸色没有半点波动，连一点感觉也没有了吗？不过是一具没有知觉，没有思想，不知痛楚的躯壳，却还要苦苦的支撑在这里，为了什么？又为何每个人都那么拼命的想要活下去？乌黑邪恶的鲜血从青衣的手腕上流出，滴落于放在地上的装着清水的铜盆之中，起了一层涟漪，然后向着四周化开，只是这不是墨，而是血，带着浓郁血腥味的血。

    后面站着的齐尘玉和柒柒注目的看着一盆清水霎时就被黑血染了色，那种触目惊心之感顿时迎上心头，不敢出声，气氛变得异常的窒息。却是继续不眨眼的看着床上躺着的青衣，和面不改然，全然看不出任何波动的残雪。直到随着一滴黑血的滴落，残雪把针抽了出来，但仍有黑血跃跃欲试，凝结在刚才的伤口处。转身看向满脸担忧的齐尘玉，眼中充溢的全是他焦虑的神色，此时正在心痛吧？只是自己的死活，是否还有人在乎？到最后，连关心过自己的文音也死了。

    “残姑娘，青衣怎么样”，齐尘玉急切的问道，却听残雪答非所问的用近乎低落的声音说道，“她死了，应该会有很多人伤心吧”，那音调，听起来很凄凉。齐尘玉内心触动再次看向残雪，一直以来陪在她身边的不过是一只猴子，当面对自己的伤痕和动弹不了的脚时也应该会无助吧，所以在那时刚进到密道的时候，心才会猛烈的抽搐，即使想要掩藏自己，却也害怕着黑暗。

    此时的齐尘玉很想向着残雪伸出自己的双手，拨开笼罩她的黑色迷雾，让她重拾阳光的碎粒，静看未央彼岸的花开。只是，最终却不知道要怎么帮她。

    “继续用人参帮她续命，我看看还有其他办法没有”，感觉时辰差不多了，残雪把插在青衣身上其他部位的银针也拔了下来。

    “劳烦残姑娘了”，齐尘玉真心的说道，除了感激之外已经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

    就在残雪收拾好准备出门的时候，刚好付清进来，见到残雪恭敬的打了个招呼，然后便走到齐尘玉的身侧。

    “王爷，我已查清，沧州水患赈灾的银两皆数被宰相陈柏霖所贪污，以至于那么多的灾民无家可归，流离失所。不过依我看这幕后肯定又是太子在主使，不然一个陈柏霖又岂能翻得了天。只是手中的证据只够扳倒一个宰相，实在是心有不甘，明明知道是他所为，却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残雪离开之际依稀听到房里传来付清愤慨的声音，却还是推着轮椅往药庐中去。灵猴最近一直犯困，看来又要开始成长了，便把它放在房中睡觉，没有它在怀中翻腾，顿时清静了很多，更多是寂静，像一颗石子丢进黑洞中，然后沉寂下去。

    抬头是琳琅满目的药材，只是残雪一点摆弄它们的心绪也没有，至见过伊天城后，混乱不堪的心一直无法平静下来。“残雪，你真的是可怜？”即使看着他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即使他此时不在自己的面前，却还是会深受影响，残雪自我嘲讽道。

    出了王爷府，身边不断穿梭的是来来往往的人群。残雪眼神涣散，装不进点滴流云，漫无目的如游魂般推着轮椅行过闹市，行过深巷。渐渐的，人声少了起来，眼前是一片山丘，遍野的红枫叶飘风，伴着天边的晚霞，很美，只是却点缀在萧瑟的季节。

    其实残雪不喜欢这枫树，因为父亲每次看着崖顶的红枫林的时候眼中总是布满了无尽的苦涩。是在想念母亲，却又只能独自承受无法再相见的落寞，只好把自己的孤独与思念全都寄托在母亲曾经喜好的红枫之上。但是，此时却还是往里去，或许此时就如当时的父亲一样，欲要用这飘落的枫叶去回想曾经父亲那和煦温暖的面容。

    看着一片在空中翻飞，却不欲落下的枫叶，残雪低沉的说道，“父亲，你可知道，雪儿也很想你”。

    红枫林深处有间木屋，木门正在这时咯吱咯吱的开启，从里面走出一个垂暮的老人，伤神的看着飘落在自己肩头的枫叶，感觉似乎有人的存在，立刻警惕起来，这个红枫林绝对不能让任何人亵du，聚集起涣散的光芒愤怒的看向残雪的方向，可是停留在残雪面容之上却变成了惊讶和激动之情。

    坚毅的眼角居然也开始有水纹泛起，老人用那沉淀着无限的苦楚而又沧桑的声音颤抖的说道，“枫儿，你终于回来了吗？”那种震撼而期待很久的情绪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此时残雪如此的年轻，又岂是自己盼归之人。

    有些摇晃着身子蹒跚的走道残雪的面前，却看到残雪脸上的伤疤和身下的轮椅，怜惜的说道，“枫儿，你这是怎么了”，伸出双手就欲触摸残雪的脸盘，“没事的，以后有爹保护你，枫儿，没事的”。

    残雪看着眼前老人满鬓白发，还有向着自己伸过来的皱纹累累的手，感觉有些心痛，是一直在等自己的女儿回来吗？有一丝的不忍，却还是往后退去避开了老人的手，然后便见老人神色痛苦的说道，“枫儿，我知道你还怪爹，爹现在已经知道错了，可是。。。。。。你怎么能如此狠心一去就是整整二十年，难道一点都感觉不到远处有个声音的呼唤。。。。。。爹一直期盼着你能回家。。。。。。”

    “我不是什么枫儿”，残雪不知为何，好像能深深体会到老人的痛楚，犹如血脉相连一般，虽不愿见他失望，最终却还是说出口来。只是眼前的老人却一点也不相信自己说的话，继续开口道，“枫儿，跟爹回家吧，爹不再逼你嫁人，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即使你就跟那残白在一起也无所谓，你娘已经死了，爹不能再没有你了”，说着老泪便流了下来，只是其他的人断然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一面。

    残白？枫儿？残雪凝神看向眼前满泪纵横的老人，这世上，自己还有亲人吗？不知为何，开始有想流泪的冲动，娘，你可知道，这里还有着等你回家整整二十年的老人，还有你喜欢的红枫，和五毒崖的一样，寄托的全是对你的思念。望向天空，只是不知那里的娘是否看得见。

    “我是残白的女儿”，停顿了一下，犹豫着是否再继续说下去，“我娘在我五岁那年死了”，残雪看着至自己说完后，老人身子猛烈的颤抖了一下，是在急剧激动下变得失望了，然后绝望？

    老人双手用力的攀在残雪的肩上，摇晃着头，无法置信的说，“枫儿，你别骗爹，爹知道你还在怪爹，你就在这里，在这里好好的活着。。。。。。”，只是越说越无力，看着残雪的脸盘，他知道现在眼前的人不是自己的女儿，只是依旧不愿相信，一瞬间的万念俱灰让他顿时又苍老了很多。

    “为。。。为。。。为什么会这样。。。”老人有些癫狂的对着遍野的红枫喊道，回声比这苍凉的季节更让人悲痛。

    还未等残雪再要说些什么，枫林外传来杂乱的脚步之声，付清带着一群官兵正向着这边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