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打开门，张蕃就瞧见了袭人正立在藤架下，她见门开了，笑着点点手：“张公子，你的早餐，我给你端来了。”

    张蕃这才发现藤架下的石桌上摆了一碗粥、一个馒头和一碟小菜。

    “袭人姐姐，怎么……一两银子的月租里还包早餐？”

    “不是的，这顿早餐是为了感谢昨天你帮我们赶走那几个混混的事。”

    “那只是举手之劳。”张蕃略有些不好意思，但也不愿为顿饭推来推去，还是在石凳子上坐下了，“刚好有件事想劳烦下袭人姐姐。”

    袭人笑道：“你说。”

    “呃…府上有没有闲置的石料之类的？我想借用来举重用。”

    袭人想了下，道：“还真巧，这座宅院以前的主人是个武举，有间院里搁着些石锁没带走，如果你要，直接拿走便好，我们女孩儿家根本用不上那些东西。”

    张蕃听了一喜：“那我现在就随姐姐去拿？”

    “不急，你先吃完饭。我正好有件事想问你，你一边吃咱们一边说罢。”

    “是什么事？”，张蕃拿起了勺子，送了碗粥进嘴里。

    袭人也在身边坐下，笑道：“我们女孩儿家怕惹是非，就想把前院租给一个靠得住的男子。可是昨日那件事我们越想越怪，不知你是怎么把那几个混混给吓跑的？能跟我说句实话吗？”

    张蕃手中勺子一顿，突然想起了中学时语文老师也这么问过相同的句式。

    “张蕃同学，某某（班花）平时模拟考都是70分上下，自从跟你坐了同桌后，突然就考到了130。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你能跟老师说句实话吗？”

    两个世界，两个人，同一套话术。

    这家人大概是听到他在城墙上打死了人，怕惹是非。

    难怪大清早送来一套早餐，原来是“最后的早餐”。

    他慢不经心地啃着馒头，一五一十把城墙上的事都复述了一遍，只把为僧十朋补经一事隐去了。

    “这么说，你还会武功？”袭人略一惊。

    张蕃略犹豫片刻，觉得还是低调些为好：“不会，只能扔个石头、砖头什么的。”

    回答完这句话，张蕃也吃完了饭，把碗盘叠在一起，起身就朝袭人拱礼道：

    “袭人姐姐，我明白你们的意思，我会另找间房租，今天下午就搬——”

    话音未落，内院的门“吱呀”一声响，里面的人还没出来，声音先传到了：

    “哟~，脾气还不小，袭人姐姐你看看我说的怎么样，不过就是多问了他几句，就开始跟咱们犯拧了呢？”

    张蕃被晴雯这一句话怼得尴尬，干脆假装没听见。

    晴雯过来把石桌上的碗碟筷子收走了，回头撂了一句：

    “我家主人说了，今后早中晚三餐的饭多做你一份，和我们的一样，爱吃吃，不吃拉倒。”

    说完她用脚把门带上就回内院去了。

    袭人笑道：“张公子别和她计较。我呢也只是随便问问，绝没有赶公子走的意思，公子可别多心。”

    张蕃点了点头没言语。

    租房嘛，房东为大。

    “公子现在有空的话，同我去取下石锁？我们女孩儿家可搬不动那东西。”

    说着话，就示意张蕃跟上她，两人朝内院去了。

    就在张蕃随袭人走后不久，通往内院的那扇门又打开了。

    一名白衣少女婀娜娉婷地从门内迈了出来，晴雯举着把阳伞跟在她身后。

    两人一起朝着宅门走去。

    “小姐，我刚才贴在门后听到的就是这些。我看这人还挺实诚的，明明听出来袭人姐姐那话不善，他还是实话实说了。”

    “……”

    “要不是昨下午袭人姐姐出门去打听了一番，还真不知道这个叫张蕃的干过这石破天惊的大事。”

    白衣少女忽然停住了，声音轻不可闻道：“此人会武功？”

    “没有武功，全无内力。连昨夜里我潜进他房间，他都没察觉，睡得跟个死猪似的。”

    “……”

    “对了，小姐，这人还真是县学生。我在他床边找到一张折纸，竟是县学政李宗儒亲笔写的推荐信，小姐你说怪不怪？县学政竟然亲笔给一个寒门子弟写入学推荐信？”

    “只要此人与京城那边没关系，其它的不要管。”，白衣少女说完，也不等晴雯就自己朝宅门走去。

    晴雯赶紧跑上前帮她打开了门。

    宅门轻轻地关上了，两个人消失在了门外。

    张蕃跑了三四趟，才把一套大小不一的石锁搬回到前院。

    本以为在神境里熬了一夜应该很困才对，没想到仍然精神奕奕，便先出门晨跑，然后练了会儿石锁。

    吃过袭人送来的午饭后，张蕃下午就去了书院街上的书市。

    他得搞清楚一件事：这个世界上的书到底错得有多离谱。

    逛了一下午书市，他只弄明白了一件事，自己前世的典籍书册，这个世界上几乎都有。不要说唐诗宋词了，甚至连一些志怪小说都一本没落下。

    但是没有办法确认这些书是不是错本，因为书商们不许客人随意翻开看，除非先付钱买下。

    一问书价，张蕃吓了一跳，一本《诗经》竟然要6两5钱！一套《春秋》要22两5钱！

    一本也买不起！

    昨天光记着问学费，把书费给忽略了。要是县学里要学生自备书，这学可上不起。

    张蕃暗暗打定了主意：过几天去县学时，得先问问清楚书本是不是免费发的才敢报名。

    又见到一本叫《唐三藏西游释厄传》的书，作者是吴射阳。

    虽然不能打开细看，便张蕃猜这本书大概率就是《西游记》。因为《西游记》有一个古本名字就叫《唐三藏西游释厄传》，至于吴射阳么，一定就是吴承恩了，因为吴承恩号为“射阳先生”。

    昨天听到那两个丫鬟的名字后，张蕃就怀疑这里也有《红楼梦》，果然在书市上也找到了，只不过书名是古早版的《金玉缘》。

    临到晚饭前，张蕃才回家。

    到了门前敲了半天，袭人也没来开门，明明午后走时跟她约好的，傍晚吃饭前就回来。

    张蕃正想要不要翻墙回去，就听见里面有人没好气地问了声：“这大晚上的，是谁在敲门？”

    “晴雯姐姐，是我呀。”

    晴雯听出是张蕃，顿了顿，没好气地回了句：“你再多逛会儿，我们都睡了，过了年再回来吧！”

    原来这丫头是嫌自己逛了一下午街不看门，正生气呢。

    张蕃忽然想起《红楼梦》里晴雯不给林黛玉开门那一段，淘气之心大起，嚷了起来：

    “我都听到了，宝钗姐姐在里面哪，还不赶紧开门，再不开，我可要找个花荫下去哭一会了。”

    宅门“吱呀”一声掀开了，晴雯笑骂了句：“我呸！不害躁，大男人动不动就哭。”

    张蕃猛见通往内院的门上还有一道雪白的身影，愣了下。

    那名少女站在那儿冷冷瞥了他一眼，转身就进内院去了。

    草率了……门里头真有个薛宝钗。

    ……

    晴雯跟着那白衣少女走了一段儿，撇了撇嘴：“小姐，没想到他还读过《金玉缘》，刚在那儿装林黛玉哪。”

    白衣少女冷冷道：“附庸风雅，损辱钗黛，我最厌这种人，早些赶出去罢。”

    晴雯怔了怔，低头默默跟着，再没有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