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珑很快把汤药煎好端了过来。

    东姝原本想让凌珑喂他喝药，不过话到嘴边，忽然想起容苍这一日的辛苦，起身接过凌珑手里的汤药，“你们先出去吧。”

    凌珑诧异：“殿下？”

    公主殿下身份尊贵，可从来没做过伺候人的活。

    “没事儿。”东姝语气平静，觉得凡事总有第一次，“你们守在外面就行。”

    “是。”

    青溪和凌珑四人走了出去，却总也有点不放心。

    他们家殿下最近有些不太平，三番两次遇到危险，几乎要把她们几个人的胆子吓破了。

    不过身为受害者当事人的东姝，却显然一点影响都没有，坐在床前的凳子上，她伸手拍了拍容苍的脸：“起来喝药。”

    容苍平静地睡着，丝毫反应都无。

    东姝拧了拧眉，舀了一勺药汁喂到他嘴边，却发现有些不太顺，只得把碗搁在一旁，伸手去掰开他的嘴，把药倒进他的嘴里。

    苦戚戚的味道瞬间充斥着整个口腔，容苍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嘴巴也下意识地闭紧，于是药汁就顺着嘴角全溢了出来。

    东姝身为嫡公主，长这么大确实从未伺候过谁，看着眼前这副景象，她诡异地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让凌珑来比较好。

    然而她正要站起身，一声低低软软的声音钻入耳膜：“殿下……”

    东姝一怔，转头看去，原本以为容苍醒了，定睛一看才发现他居然是在呓语。

    “殿下，别怕！”容苍眉心蹙紧，不知梦到了什么，额头上开始渗出冷汗，“唔……”

    东姝沉默着，表情有些复杂，忍不住想起容苍方才所说的那句：“亲我一下。”

    再看此时这副只有在睡梦中才流露出来的片刻脆弱，东姝心头动了动，犹疑一瞬，暗自决定就当做是还他的救命恩情。

    虽然就算他不救她，她也不会死。

    但情意还是有的。

    于是东姝用勺子舀了一口汤药送到自己嘴里，然后缓缓凑过去，堵住容苍的嘴，把汤药渡进他的嘴里。

    女子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鼻翼，哪怕汤药再苦，仿佛也有一种甘甜的滋味在肺腑发酵，让人欲罢不能。

    像是情绪得到了安抚一般，容苍一点点安静下来，眉头也终于缓缓松开。

    东姝苦得舌头都要缩起来了，不过见容苍这次顺利地喝了药，她一鼓作气，强忍着苦涩的意味继续喂，一口一口喂得缓慢安静。

    等到她把一碗药喂完，感觉嘴里已经苦得不知该如何说，连忙唤了凌珑进来给她倒杯水。

    青溪和凌珑见她嘴角残留着黑色的药汁，表情一时定格，随即安静地倒了杯水端过来。

    东姝漱了好几口，还没能把嘴里的苦味清除干净，不过已经可以忍受了。

    凌珑连忙转身取了蜜饯过来，欲言又止地递给东姝：“殿下吃个蜜饯，去去嘴里的苦味。”

    东姝看了她一眼：“本宫只是见他昏迷着，不想浪费了药汁，你们别误会。”

    凌珑和青溪都没误会。

    自家殿下自欺欺人地解释罢了，没见过哪位公主喂男子喝药用嘴喂的，若说不是有点情意，打死都不能这么做。

    救命恩情又如何？

    一般平民女子以身相许，哪有公主以身相许的？

    完全可以用别的方式回报嘛。

    不过青溪和凌珑都不会拆穿，反正容苍对殿下一片情深义重，皇上也看好他，甚至赞同公主给他一个名分。

    若能通过这次事情让殿下接受容苍，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虽说他们几个人一直对容苍有些怀疑，但从边关一路走来，容苍对他们家殿下的照顾确实无微不至，很多方面比他们几个想得都细致。

    而且今日在五公主府，容苍毫不犹豫替公主吸出毒素的举动，已经让青溪和凌珑对他刮目相看。

    他们可以确定，这个人确实是真心喜欢殿下的，没有丝毫异心，连自己的命都可以豁出去。

    若公主真的跟他在一起，她们乐见其成。

    “殿下还有别的吩咐吗？”凌珑这次很识趣，主动要求告退，“若无别的事情，殿下就在这里多陪陪容小公子吧，属下先去外面等着。”

    陪陪容苍？

    东姝眉头微皱，心里明白她们误会了，有心解释，却又觉得越解释越显得自己心虚，于是淡淡点头：“嗯。”

    于是青溪和凌珑就真的走了出去。

    内殿恢复一片安静。

    东姝一个人坐在床前，把容苍仔细打量了一遍：“这张脸长得倒是好看，简直就是一个祸国妖孽。”

    就算此时脸色有些苍白，也丝毫掩不住少年独特的风华。

    “只是这性情实在让人不敢恭维。”东姝啧了一声，像是在喃喃自语，“容家三个哥哥个个沉稳有加，没见谁跟你似的……”

    容苍安静地听着，心头一片安然。

    唇上仿佛还残留着方才的温软，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果然还是要示弱才行。

    这个女子就是个嘴硬心软的，不示弱根本得不到她的芳心。

    只是示弱也要选择合适的时机，否则只会弄巧成拙。

    容苍想趁着这次难得病弱的机会，好好赢取公主殿下的芳心，只是……她怎么不说话了？

    容苍缓缓睁开眼，眼睛望着屋顶，须臾，转头对上了一双漆黑干净的眸子。

    “醒了？”东姝坐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汤药好喝吗？”

    容苍没说话，眼里带着些许茫然。

    东姝皱眉，“回神了。”

    “公主殿下长得真好看。”容苍定定注视着东姝，“这眼，这眉，这鼻子……都长在了臣的心尖上。”

    东姝嘴角一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殿下没事真好。”容苍声音很轻，带着几许庆幸的口吻，随即声音冷了三分，带着肃杀之气，“苏樱真是该死，我一定要把她大卸八块。”

    “轮不到你把她大卸八块。”东姝语气淡淡，“谋害公主是死罪，重责牵连全族，本宫以一己之身铲除了萧家和苏家——且兵不刃血，这要不是本宫亲身经历的事实，说出去谁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