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问得还算迂回。

    眼下这个关键时刻，她来问东姝谁的希望最大，其实不如说，她是想知道皇后和东姝更看好谁——虽后宫不得干政，公主也无权决定储君人选。

    但皇后和东姝身后有着手握兵权的容家，听说边关主将也换成了东姝身边一个精通兵法谋略的高手，这无疑相当于大雍朝目前大半的兵力都掌握在东姝和容家手里。

    东姝看好谁，谁的希望显然就最大。

    “不好说。”东姝缓缓摇头，“各有优势，也各有弱势。”

    这回答等于没答。

    晏云曦端起茶盏，掩饰地笑了笑：“七妹说得对。”

    东姝转移话题：“驸马平日里对五姐怎么样？”

    晏云曦道：“挺好的。”

    晏云曦是淑妃女儿，兄长是晏钧，最有可能成为储君的皇子之一，顾家驸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怠慢她。

    “挺好就好。”东姝道，“如今能嫁一个称心如意的夫婿，是件不容易的事情，五姐应该珍惜并好好维护夫妻之间的感情。”

    晏云曦笑着点头：“谢七妹关心，我会的。”

    话题被岔开，再想绕回去就会显得太刻意，况且东姝态度已经很明白，她不欲掺和争储之事。

    “七妹最近对美少年情有独钟？”晏云曦笑问，“顾家少年容貌也不错，若七妹喜欢，我去问问他愿不愿意过来伺候七妹。”

    东姝执着茶盏的手一顿，着实没料到，为了争储，她居然可以做到如此地步——光明正大给她送美少年？

    而且送的还是顾家少年，驸马的亲弟弟？

    东姝着实要笑了。

    顾驸马如果知道她有这样可怕的想法，不知会是什么反应。

    “我最近已经弄了两个男子进府，暂时没有收其他人的打算。”东姝淡笑，“容家小公子容色气度俱佳，苏家长子苏敬也颇为体贴，本宫对他们还没腻。”

    晏云曦笑意微敛，随即缓缓点头：“既然如此，等什么时候七妹有想法了，随时可以跟我说。”

    东姝嗯了一声。

    “那我就不打扰七妹了。”晏云曦站起身，“我先回去。”

    “五姐不留下来，用了午膳再走？”

    “不了。”晏云曦笑着摇头，“有了孩子之后，总是不敢在外面逗留太久。虽说有乳娘和侍女照看，到底没有自己亲自看着安心。”

    “五姐说得对。”东姝送她出去，语气里多了几分温和，“可怜天下父母心嘛，为人母之后，总忍不住牵挂着自己的孩子。”

    “康儿这个月就满周岁了，到时候摆个家宴，七妹愿意过去吃个饭吗？”

    东姝应下：“好啊，什么时候？”

    “四月二十六。”晏云曦道，“七妹若是愿意去，我就让人把请柬送过来。”

    东姝点头。

    晏云曦很快带着侍女离开。

    “五公主这是要帮二皇子谋划了。”容苍走过来，跟东姝一起目送晏云曦离开，“殿下怎么看？”

    “不怎么看。”东姝转身走进厅里坐下，给自己斟了盏茶，“她谋划她的，跟本宫有什么关系？”

    容苍走过去坐下，目光落在东姝脸上：“殿下心里是怎么打算的？”

    东姝抬眸看他：“容苍。”

    “殿下请说。”

    “你上次跟本宫表明心迹的时候，曾说不管本宫想要什么，你都可以把一切捧到本宫面前。”

    容苍微默，随即缓缓点头：“是。臣确实这么说的。”

    “还作数？”

    “永远作数。”

    “行。”东姝声音平静，“记着你说过的话。”

    容苍表情微动：“殿下是决定要相信臣？”

    “本宫什么时候怀疑过你？”东姝淡笑，笑意带着几分复杂的意味，“本宫只是不解，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对本宫动了心思。”

    “这不叫动了心思，臣就只是单纯地心悦殿下。”容苍辩解，语气却并无多少情绪，反而显得温顺无辜，“动了心思乍听起来像是臣在算计殿下似的。”

    没有算计么？

    东姝喝了口茶，敛下的眸子里划过一抹异样色泽，唇角微微弯起的弧度不知是高兴还是带着些许嘲弄。

    这一晚，东姝沐浴之后，命冷霜拿了块透气的软布给她，冷霜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东姝却只是道：“本宫今晚要弄清楚一些真相。”

    冷霜心下不解，却也没多问。

    沐浴时东姝把软布放在水中浸湿，然后拧了拧，只留了一点水分。

    软布握在手里，东姝穿着寝衣回到内殿，照例看一会儿书，躺下身时，她让偃月把灯火灭了，寝殿内瞬间一片黑暗。

    把潮湿的软布覆在口鼻上，东姝安静地躺着，黑夜中一双眼睛泛着无比清明的光泽。

    一个人安静等着的时候，就会觉得时间无比漫长，东姝轻轻闭上眼，没一会儿就陷入了沉睡。一个人影走到床前，像是低低笑了一声，随即把她脸上的布拿下来，熟练地在床上躺了下来，把她揽在怀里：“聪明是聪明，只是这样也不怕喘不开气？”

    又是一夜好眠。

    次日早晨，东姝醒来之后发现覆在口鼻上的软布不见了，坐起身，发了一会儿呆，很快喊来冷霜：“去把容苍叫过来。”

    “是。”

    没过多久，容苍一身黑色劲衣走了进来，身姿修长，劲瘦干练：“殿下。”

    “你们先出去。”东姝命令。

    “是。”

    “容苍。”东姝抬眸，冷冷看着容苍，“你知错吗？”

    容苍表情微愕，像是没料到东姝会突然问罪，不解地道：“殿下？”

    “还在装？”

    容苍低头沉默，不发一语。

    “你要是不想说也可以，今天就收拾收拾东西离开公主府。”东姝站起身，自己拿了外衣穿上，“本宫这府邸容不得心怀鬼胎之人。”

    “臣没有心怀鬼胎。”

    东姝道：“你昨晚睡在本宫的床上？”

    容苍脸色微变。

    东姝淡哂：“或者说，你这段时间每天晚上都睡在本宫的床上？”

    容苍抿着唇，依然不发一语。

    东姝目光落在他脸上，没有错过他细微的表情变化：“看来本宫没冤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