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并未在勤政殿逗留太久。

    容麒和来喜带人去传旨之后，他挥了挥手，命人告退：“这段时间都安分点，朕不想牵连太多的人，但若是有人非逼着朕大开杀戒，那就别怪朕手段狠辣。”

    丞相等人告退。

    容国舅走出勤政殿，看着明朗无云的天际，觉得心情真是格外舒畅。

    “容国舅。”丞相大人微微欠身，“对皇上处置的这个结果，您满意吗？”

    容国舅偏头看他，淡然一笑：“皇上满意，我就满意。”

    “三殿下心胸太过狭窄，八公主也实在不像话。”顾丞相跟容国舅并肩往宫门方向走去，“皇子之间因为争储而成为对手还可以理解，可嫡公主和皇后妨碍谁了？只因为嫉妒就谋害嫡公主，实在不是皇子和公主该做的事情。”

    因为嫉妒？

    容国舅轻嘲，八公主确实是因为嫉妒，可宣王这么做的原因，却是因为忌惮容家的兵权和在朝中的影响力。

    不过宣王虽心胸狭窄，但不得不承认晏翎考虑得还挺远，尚未登基就想到登基之后要对付谁，除掉谁，活该他们落得如今的下场。

    苏贵妃母子失宠容易，再想获宠……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走出宫门，明显能感觉到宫外戒严了起来，容麒早已调动禁军守住宣王府的所有出入口，苏尚书想要送口信给宣郡王，完全不得其门而入。

    当晚崇明帝驾临疏凰宫，皇后率领宫人迎接。

    进了殿，帝后二人相对而坐，茶水已经喝了两盏，崇明帝看着眼前这个陪了他半生的女子，心头千言万语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梓童。”

    皇后抬眸看他，淡淡一笑：“皇上有什么话直说无妨，我们夫妻这么多年，还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吗？”

    皇帝惆怅：“没能让你有个儿子，只怕要成为朕一生的遗憾。”

    皇后微默：“臣妾都这么大岁数了，皇上现在说这些干什么？”

    她从未因自己没有儿子就觉得遗憾，东姝就是她的命，如果她膝下真有嫡子，只怕皇上跟她之间都会隔着一层防备。

    “朕只是突然担心你跟东姝。”皇帝斜倚在榻上，身体放松下来，说话的语气也无法掩饰疲惫，“朕这次是真的被晏翎气到了，由此也想了想，待朕百年之后，你跟东姝应该怎么办？万一登基的皇子是个容不得人的，你们母女二人……”

    “皇上应该相信自己的儿子。”皇后安慰，“不是所有皇子都跟宣王一样，皇上不必担心。”

    崇明帝声音微冷：“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他们以后是个什么样？”

    皇后沉默，皇上都说这话了，她还能怎么回？

    “皇后，你觉得老六怎么样？”皇帝问她。

    “云初？”皇后不解，随即缓缓点头，“挺好的。这孩子不常往我跟前来，性子有些跳脱，跟那几个平日里总做出沉着稳重姿态的兄长有些不太一样。”

    “云初这孩子朕命人观察过，心是善的，没什么太多不切实际的想法，小时候还特爱闯祸，确实比不得几个兄长成熟稳重。”皇帝敛眸，声音平静，却蓦然丢下一记惊雷，“朕想试试他有没有魄力。”

    皇后懵了懵：“皇上？”

    “皇后觉得不妥？”

    “不，不是。”皇后皱眉，只是觉得始料未及，“云初出身低，母亲只是个昭仪，按理说没有资格想别的……皇上怎么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崇明帝无声叹了口气。

    以前倒确实没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是今天处理完萧君琰，下旨降了苏贵妃母子三人的品级之后，他忽然觉得应该自己应该考虑一下。

    他曾下过严令，禁止朝中皇子和大臣们结党营私，但是这阻止不了皇子们蠢蠢欲动的野心，只要对皇位有想法的人就不可能歇了这心思，暗搓搓地也要筹谋属于自己的势力帮手。

    崇明帝不是没有观察过自己的儿子。

    大皇子晏铮和二皇子晏钧皆有一争之力，跟宣王算是三足鼎立，旗鼓相当，目前朝中大臣也大多选择了支持这三位皇子。

    但是在兵权上，暂时还没见晏铮和晏钧有什么动作。

    晏翎动作大，死得也快。

    崇明帝上午还在想应该给皇后和东姝什么样的补偿，这会儿就改变了主意，什么样的补偿都比不上以后护她们母女安然最重要。

    支着头沉默良久，他缓缓开口：“韩昭仪在后宫女子之中算是比较淡泊的，争宠方面也没见怎么较过劲，为人比较安于现状，云初性子随他母亲。”

    皇后同意他的说法：“韩昭仪确实安分。”

    “朕的意思是，韩昭仪位份就不往上升了，但是云初可以寄养到你跟前。”皇帝目光微抬，“你觉得呢？”

    皇后一震：“皇上这个意思……”

    “让你有个依靠。”崇明帝道，“云初满十八岁之后封了齐王，有了自己的府邸，但手里没什么权力，朕打算让他入朝，攒些政务上的经验，以后不管哪个皇子登基，有他在，至少也能护住你们母女。”

    皇后没料到皇上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端起茶盏喝了口茶，她道：“此事让臣妾想想吧，就算真要这么做，也不能操之过急，让其他人看出什么来。”

    崇明帝点头：“不着急，你慢慢考虑。”

    皇后沉吟。

    晏云初确实是个不错的人，在皇子之中性情还算坦荡，不遮不掩，不争不抢。

    可暂时谁也无法确定他是真的如此，还是不得不如此。

    皇后不是蠢人，皇上若真有这样的想法，大抵是想把晏云初养在她名下，继而给他铺路，做名正言顺的皇后嫡子，最后问鼎皇位。

    毕竟若只是封王掌权，根本不需要特意把他过继到皇后跟前。萧君琰临死之前倒做了件好事，一番话让皇上清楚地看到了皇后母女以后可能会有的处境。

    对于皇上突然生出这样的想法，皇后不是不感动，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