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钟城北外，一条林间小道上，这里已离郡城很远。

    周围白雪皑皑，冬日的太阳洒下耀白刺眼的光芒，但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温度。

    三名少年走在林间小道上，其中两人依然是薄衫轻装，但仍面色红润富有生气，举步间足下生风，显见得是修炼灵力的武院学员。

    郑云和马诺如今体内已有不弱灵力，冬日的严寒对他们来说已毫无影响。除非是灵力高深者散发的寒气，或是在一些灵力汇聚的极寒之地，他们才会抵御不住感觉到寒冷。

    而和他们走在一起的另一名少年却穿着厚厚的棉衣，足下一双长筒靴口也露出棕色的绒毛，饶是如此，他也被冻得面红耳赤，口中不住地吐出白色的雾气。

    这少年当然不是葛佳，他比郑云两人还要高出许多。

    “小云，真羡慕你们这些修炼的，大冬天的竟也不会觉得冷。”少年搓着手，哈气吹着，勉强笑道。

    郑云小嘴一咧，也笑道：“表哥，我还羡慕你们文院呢，不用那么辛苦。”

    武者修炼确实艰辛，郑云还记得在修炼壁痕剑气之初，他的手腕浮肿胀痛，感觉就像要废掉了，也仍要咬牙坚持下去。

    郑云的表哥叹了一口气，说道：“一行自有一行苦，我们文院也不轻松，每天都得和书籍打交道。”

    他叫朱文清，是郑云同村舅舅的儿子，比后者年长两岁，已在方钟文院学习了五年之久。现在已近年关，他正和郑云二人结伴回村过年。

    朱文清面容要显得成熟许多，即使被冻得双颊通红，也掩不住他眉宇间的一股锐气。虽然他没有修炼天赋，却从小立志要考取功名，造福一方百姓。

    而方钟文院与武院不同，是专门学习兵法、谋略、刑狱、律法的地方，文院学员只要成绩足够优秀，就能到滕都参加科考；考中者按成绩优劣授予官职。

    武院虽然也有文课，也会教一些基础的兵法策略，但与文院相比，却是远远不及的。

    郑云看了眼身旁默默走着的马诺，笑道：“马诺，再走几步就到我家了。你就安心在我家过年，年后我们再一起去你家祭拜你奶奶。”

    马诺的奶奶在年初褚星志找到他的时候不幸去世了，他现在在那边已没有亲人，所以褚星志便吩咐郑云将他带回长溪村过年。其实不用褚星志吩咐，郑云在知道马诺的身世后也早有这个想法。

    马诺点点头，勉强笑了笑，又轻轻嗯了一声。

    他们一行三人走着，很快已近长溪村口，道路也宽阔了许多。

    突然，路旁盖着积雪的灌木丛颤动了一下，一团影子从里面窜了出来。

    这一下发生得突然，朱文清一惊之下不由后退了一步，郑云和马诺却十分警觉地闪身护在他身前。

    不等郑云三人看清，那团影子先瞧了他们一眼，立即欣喜叫道：“郑云哥哥，你回来了？”

    马诺看见，那原来是一个矮小的人儿，只有五六岁模样，脸上却赫然长着一个硕大的鼻子，头顶上还有两个突出的角包。

    这孩子正用一双水汪汪的奇异眼睛看着郑云，小脸红扑扑的，咧嘴笑着。

    “阿牛！”郑云看见他，也高兴地笑了。

    马诺虽然吃惊，却并没有被阿牛的模样吓住，因为在他们村子里也有这样的“半兽人”。

    据说灵武者修炼到一定程度后，修为便无法再突破，只有通过吸收强大灵兽的灵核，才能踏入另一个境界。

    但越是强大的灵兽，其灵核中蕴含的灵兽血脉就越浓厚，若是灵武者吸收失败，反而会被灵核反噬，其中蕴含的血脉之力便会侵蚀灵武者的身体，使其产生异化。

    异化的结果，便是灵武者会长出该灵兽的部分特征，或牛角、或蛇尾、或虎皮……而且，这些特征会随着血脉遗传给下一代，极难消除。

    这类异化的灵武者的后代，便被称作“半兽人”。

    半兽人拥有部分灵兽血脉，在和人类血脉冲突之下，他们的寿命一般都很短，能力也表现不一；一些半兽人的修炼天赋会极其可怕，而一些半兽人却终生孱弱不堪，甚至没等长大就突然暴毙死亡……

    千百年下来，半兽人和人类杂处，已是十分常见的现象。

    朱文清看清来者是同村姜家的姜牛儿后，也笑道：“阿牛，你怎么突然从那边窜出来了，慌慌张张的，发生什么事了？”

    听这一问，姜牛儿似才回过神来，慌忙指着他刚才窜出的方向，叫道：“他们又打起来了，我害怕，就赶紧跑回来了。”

    闻言，郑云和朱文清都不禁皱眉，问道：“又是因为鱼塘的事吗？”

    姜牛儿点点头，说道：“鱼塘冻住了，本来谁也挠不到鱼，但饮马那边的人却偷偷砸开冰层，连我们村这半边都给他们挠去好多。”

    “葛大叔今天早上才发现这事，就赶紧叫人过去评理。饮马那边也来了好多人，争论了大半天，刚才就突然动手打起来了。”

    听他说完，郑云皱眉想了想，忽然对马诺道：“马诺，我们和饮马之前就常因为这口鱼塘打架，还打死过人，这次恐怕也不能善了。”

    “我想请你帮我一把，我们过去一起出手，先把他们分开再说。”

    郑云和马诺这一年来刻苦修炼，身手已经不俗，虽然年幼，但在灵力加持下，对付一群普通村民还是绰绰有余的。

    马诺听后点点头，说道：“没问题。”

    “我们走！”

    说完，郑云已抢先一步，窜进姜牛儿刚才跑出的林中，马诺随即闪身跟上。

    见状，朱清文却急忙喝了一声：“小云，你们别乱来。”

    但郑云二人动作太快，已经没入林中消失不见。

    “唉！”朱文清叹了一口气，但随后却也往那林中跑去。

    姜牛儿裹着一层厚厚的棉衣，身材又极矮小，活像一头豪猪。他见郑云三人都往鱼塘冲去，顾不得害怕，也小跑着窜进树林。

    ……

    那口鱼塘足有一里方圆，就在饮马村和长溪村之间。

    其实长溪村和饮马村之间本就有一条溪水联系，饮马村在溪水下游，过去经常有军士牵马来此处饮水，因而得名。

    鱼塘也就在溪水不远处，鱼产颇丰，两村村民有不少人都是靠这鱼塘维持生计。过去他们争斗太凶，早约定好将这鱼塘一分为二，各在一边捕捞。

    但今年鱼塘结冰，两村人很多都不大关注这里，饮马那边便有人偷偷捕捞，还到本属于长溪的那一边打了几个冰眼。

    长溪村民葛大叔发现后，便纠众前来评理，饮马方面当然是帮自己村的人，两方人众争论无果后，便就动起手来。

    这鱼塘边上一时间乱成一片，而这些乡下汉子个个长得都很结实，有的是力气，厮打起来也仿佛不要命一般；辱骂呵斥声也此起彼伏。

    幸好这次大过年的他们没有扛着锄头叉把来，只是拳头相击，暂时还没有人被打死。

    等郑云和马诺赶到这里时，看着这些厮打成一团的人，也不禁感到头皮发麻。

    “我们上！”

    郑云知道此时呼喊是没用的，只有先把他们制服才行。

    两个人身影都是一闪，相继冲入人群中。他们的动作就极迅捷，抓住一个人的手便狠狠甩开，或者干脆脚下施威，将这些人一一扫倒。

    两村村民们都只觉被拉或是被拌了一下，身体都不由自主的倒退或是跌倒。

    很快，原本厮打在一起的村民都被分开。

    他们先是一怔，随后都看向已经站定在鱼塘边上的两道少年身影。

    “是郑云！咱们村被武院选中的那个后生，是村口老郑的儿子。”有长溪村民反应过来，并且认出了郑云，连叫道。

    郑云家在长溪村口经营着一个小酒店，饮马村的人偶尔也会去光顾，而做生意本讲究的也是和气生财，所以郑牛是绝不会参与这类事的，此时他并不在人群中。

    饮马村民们一听，个个都愤愤不平，有人叫道：“才一个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村老潘家的两个儿子还都被武院选中了。”

    另一个也叫道：“你们等着，我们这就叫人去！”

    说着，饮马村民们都气冲冲地离去。显然，他们也是怕了郑云和马诺。

    毕竟普通人对上灵武者实在太过脆弱，哪怕是才修炼不久的两个少年人，也不是他们这些山野村夫能对付的。

    葛大叔带着长溪村民拥过来，乐呵呵地对郑云道：“什么时候回来的？见过你爹了吗？好后生，可给我们村长脸了。”

    他们见饮马村民全都狼狈而回，心里都正得意，也不计较郑云和马诺刚才摔跌他们的事。

    郑云傻笑着说道：“还没回去，听到这边出事，我就先赶来了。”

    这时，朱文清和姜牛儿也先后赶到，见饮马村民已走，众人正围着郑云马诺吹捧，他不禁又叹息一声。

    “你郑云哥哥太冲动了。他如今已是武院学员，修炼灵力的人，怎么能出手对付普通人？这样只会更加激化两村的矛盾……”

    姜牛儿抬头看着朱文清，水汪汪的眼睛显出茫然的神情，显然他并不懂朱文清的意思。

    朱文清眉头紧锁，说道：“看着吧，饮马那边马上就会找上门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