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郑云的心可以说是沉到了冰冷的湖底。

    如他疑虑的那样，他并没有在十数日之后凝练出灵丝，而且感觉丹田气海之中仍很“空旷”，似乎这段时间的灵力灌入甚至都没达到气海的一半。

    而马诺却已在几天前成功凝练出第一丝灵力，也已经被准许到武院东山去修炼了。这虽然让他们一伍又出了风头，但他心里的压力也无疑更沉重。

    又半个月后，郑云还是没能练出灵丝，丹田气海离那圆满之感仍差不少距离。

    但在这期间，不但所有新生都已练出了灵力，而且鲁韬和潘龙继马诺之后双双凝练出灵丝，也已都到东山修炼。

    就在潘龙练出灵丝的当天晚上，欧阳鸣不出所料地来与他们争夺文课前排的位置；程月桓虽心有不甘，却也只有暂时退让。

    这之后程月桓四人虽都在极力安慰郑云，但看着鲁韬潘龙之后又一个接一个的有新生练出灵丝，甚至都已经超过了一半，他的心仍很难平静。

    作为第二个学会心法的人，他曾被其他新生看得很高，如今迟迟练不出灵丝，不免便会被人议论是非，甚或暗中讥嘲。

    郑云不能平心静气地修炼，在验灵殿中运转心法时便经常出现失误，原本已经浮现的淡蓝色灵力总会忽然溃散消失；这令得原本对他有些青眼相看的褚星志也冷淡了许多，自那一日后后者便没再出现在行云馆。

    但作为教导新生修炼《水元诀》的武师，褚星志却是每天都会到验灵殿中来游弋监视。

    这一天正午时分，殿中已只剩寥寥几人，听到武师催促后大多都已走出验灵殿；只有郑云垂头丧气地跟在最后。

    殿中其他武师也已经离开，也只有褚星志仍伫立在殿中。

    “郑云，你留一下。”突然，他叫住了郑云。

    原本无精打采地走着的郑云一听，也有些吃惊，不知道此时褚星志为何叫他留下；他已经没有什么特殊的了——除了迟迟练不出灵丝。

    “褚师。”郑云垂着头在褚星志面前站定。

    看到他这副样子，褚星志又微微摇头，然后才说道：“你的修炼进度很反常，所以我打算为你检查一下丹田。”

    闻言，郑云眼睛突然一亮，他其实也早就怀疑是不是自己的丹田气海出了问题，只是一直无法解答。此时听到褚星志要为自己检查丹田，心中也颇为激动。

    “麻烦褚师了。”郑云的声音里好不容易又有了一丝生气。

    褚星志略一点头，便直接伸手搭在郑云的肩上。

    “放松身心，不要抵抗。”

    说着，他已运起灵力，只见他搭在郑云肩上的手掌下亮起蓝色光晕，显然是已将灵力注入郑云体内。

    而郑云只觉一股略感清凉温和的能量自肩膀传入体内，随后便沿着他的经脉直奔脐下丹田。

    这股能量最后在郑云丹田气海内游走了好一阵，忽然，原本面色作思索状的褚星志一惊，手掌抬起，眼神怪异地看着一脸茫然的郑云。

    见褚星志这么一副惊疑不定的样子，郑云心里一慌，低声问道：“褚师，情况怎么样？”

    褚星志回过神来，忙问道：“你是城北外长溪村的人？”

    郑云点头。

    褚星志又问：“你可曾误吃过什么奇怪的东西没有？”

    郑云翻眼想了好一阵，最后连连摇头。

    “这不可能，一般武者的丹田怎么会……”

    褚星志还是无法相信，他的灵力在郑云丹田气海内游走，竟如小鱼儿在湖泊中潜游一般，四方上下极为宽阔！

    虽说灵武者的丹田气海会随着修为的提升而扩大，但这种扩大却十分有限，修炼后期，主要还是灵力愈加纯厚；可郑云连一丝灵力都没有，他的丹田气海却比一般武者要大将近一半！

    褚星志敢断言，郑云的丹田气海之阔，已不亚于他当年受创之前；这让他不得不惊。

    但很快他便冷静下来思考。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据说一些古老的宗门就曾创出能在孩童期修炼扩大丹田气海的秘术。这类秘术玄妙无比，又极其稀少，但却只对还未开始修炼的孩童有效。因为一经灵力灌注，丹田气海就会变得强韧，就只能随着修为提升才会扩大些许。

    但郑云出身贫寒，又怎么会有这等神奇的秘术？

    “你之前练过什么秘术没有？”褚星志虽知不可能，却还是继续问道。

    被他这副惊异严肃的样子吓得已有些害怕的郑云又是连连摇头，后者还是进入武院之后才知道灵武学还有这许多分别，之前哪会有什么秘术修炼？

    ——最多不过是从小每天陪着父亲打一套“蟒牛拳”而已。

    想起这个，郑云虽然自知蟒牛拳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说了出来：“褚师，我没练过什么秘术，只是从小就跟着父亲练拳。”

    “哦？”褚星志见郑云起先摇头，又已在暗自思索，听他这么一说，便连忙吩咐道：“快练给我看！”

    闻言，郑云点了点头，当即挺胸站定，随后便一板一眼地练了起来。

    这套蟒牛拳郑云不知跟郑牛已练过多少次，早已滚瓜烂熟。当下只见他双拳紧握，身随拳动、脚随身动，耍得是大开大合、虎虎生风，倒也颇有几分气势。

    一旁的褚星志仔细地看着，眼见郑云变拳间如游蟒扭动、出拳时又如猛牛冲撞，的确是一套刚中带柔、柔中有刚的好拳法。但这和郑云丹田气海之谜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种拳法都远不如寻常人阶灵力武学复杂，只不过是一门“不入阶”的武学，普通人就能修炼，用来强身健体罢了，像“惊涛掌”、“无影腿”就是这样的武学。

    褚星志大感失望，正要叫郑云停下。忽然，他发现郑云猛然一拳击出时，其肘腋间的部分劲力竟是逆向的！

    这股劲力逆转方向，似乎正是涌向脐下丹田。

    褚星志待要再仔细看时，郑云却已经打完一套，微喘着气立在当地。

    “再练一遍。”褚星志又吩咐道。

    “是！”

    郑云立即从头练起，他如今已有一点灵力，使这套拳法更显得游刃有余。

    褚星志更认真地看着，看了良久，他已确定自己总算是参破了这套拳法的奥秘。

    ——运拳如蟒时，是在积蓄劲力，且已改变了部分劲力的方向；拳出如牛时，除了正常发出的拳劲外，余下那部分劲力则是直接涌向丹田方向。

    ——劲力太强，又极容易损伤丹田；而这蟒牛拳的精妙之处就在于只是部分劲力涌向丹田，如雨打芭蕉般一次次锤炼，从而使丹田壮大，丹田气海自然也随之扩大。

    丹田气海扩大，有利也有弊。利是同境界体内灵力更多更强；弊是修炼突破会变慢，别人千丝灵力就可凝丹，丹田气海更大的人，却可能要一千三百丝。

    虽然如此，但很多人若是有机会，却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扩大自己的丹田。因为丹田内灵力越多越强，根基也就越扎实，未来的成就自然也会更高！

    等郑云第二遍练完，褚星志才点点头，问道：“这套拳法，你是跟谁学的？”

    “我父亲。”郑云直接说道，然后才补充，“我父亲是跟一位游侠学的，那是很早的事情了，当时我才出生不久。”

    “游侠？”褚星志疑惑，什么样的游侠会这种罕见至极的拳法？又怎会轻易教给一农夫？

    似是看出了褚星志心中的疑惑，郑云继续解释道：“我家在长溪村口开着一个小酒店，很多过路的人都会到我家来喝酒歇脚，我父亲又很健谈，想是那位游侠觉得和我父亲投缘，所以就教了他一手。”

    他随后又做了一个很牵强的解释：“也可能是因为我父亲叫郑牛，这套拳法叫蟒牛拳，都有一个‘牛’字，所以那位游侠才传授给他的吧。”

    褚星志听了后沉吟不语，只轻轻点了点头，他也知道很多高人的脾性总是很古怪的。

    忽然，他问道：“这套拳法除了你们父子外，还有谁会使？”

    郑云答道：“没有了，我娘不愿意学。”

    褚星志思考着，这种拳法虽然玄奥，但只对孩童有效，郑云父亲就算练上千百遍也至多增强体质而已，他的丹田早已定型，劲力的锤炼于他已是无用。

    如今郑云丹田气海内已有灵力，蟒牛拳对他也已失效。

    虽说这套拳法若是交给大家族大宗门，或是直接献给滕国朝廷，都一定能获得天价赏赐，但褚星志生性孤傲，绝不屑于将他人之物占为己有——尽管对方对此物毫不知情。

    褚星志却在犹豫，要不要将实情告诉郑云；转念又想，这种东西对他们父子而言太过沉重，若是不慎泄露出去，只怕是祸非福。

    也幸好郑牛父子只是在山野农村习练，才至今没有被人识破。

    褚星志最后容色郑重地对郑云说道：“这套拳法，你不可再练，而且也不要透露给别人。”

    闻言，郑云不禁一惊，他不明白为什么褚星志会这么说。但褚星志曾亲授他剑法，今天又愿意帮他检查丹田，他对他还是很信任的。当即点头应道：“是，我以后不再练了。”

    褚星志点点头，又道：“你父亲那边，我会去说明，而且我也已经知道你为什么迟迟练不出灵丝了。”

    他话一说完，郑云的心就已提得老高，这是他当下最关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