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列尼俯身抱住自己的坐骑，用手抚摸着它毛茸茸的脑袋，替小兽理顺了遮眼的毛发。

    名叫剑齿的小兽吐出舌头，从鼻腔中发出呜呜的叫声，它抬起一条前腿，兽爪向前挥动几下，似是在和小主人撒娇。

    “剑齿，不要紧张，我们会做到最好......”

    兽骑兵回忆着老师对自己的教诲，他做了一个深呼吸，伸手拍拍自己的坐骑，令其亢奋起来，迈开步子在场中游荡。

    四下鲜有还能够站立的孩童，围栏后的人们不再吵闹，面对新入场的少年骑士，他们惊疑地议论纷纷，无数根手指指向骑士的罩袍，还有他战马的马衣。

    没人不认识奥瑞尔帝国-俄尼托王国领统治者家族，斯腾布莱德家的纹章：狮首与百合。

    少年骑士的四名护卫迅速上前，越过围栏边的黑堡守卫进入场地，将场上一些倒地不起的孩童，连同地面上的杂物一起拖离至边缘，为骑士的战马清出一片区域来。

    几个奴隶小孩想要摸过来提供帮助，兽骑兵和贵族骑士同时向他们摆手，示意其立刻退后。

    “在下培西瓦尔·斯腾布莱德，智勇双全的国王里尔德·斯腾布莱德之子侄，将此次决斗视为吾成人礼中必要的一环，兽骑兵，吾向汝发起挑战，且不会手下留情，如若吾胜利，吾便将此胜利献给自己和伟大的国王！如若吾失败，便任汝处置！”

    马背上的骑士骄傲地说着，放下头盔覆面，挺立起手中修长的骑枪。

    “烂怂贵族，不要脸！”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不过在场的骑士仍然庄严伫立，这浑水摸鱼下的辱骂没有对其造成影响。

    “我是......在下卡列尼·阿方索，是我爷爷，佣兵库纳特·阿方索的孙子！我，我不怕你！”

    模仿着对面的少年骑士，小兽骑兵大声喊出自己的名号，后者则哈哈大笑，轻浮地叫了一声好。

    突然，贵族骑士猛催战马，声疾如雷，他的披风高高扬起，身下马蹄溅起朵朵泥沙，掀起的扬尘覆盖了整块场地。

    “剑齿！”

    兽骑兵拎起投矛，口中高声呼唤自己的图格，身形快速掠过护栏两侧惊呆的众人，也向着对手爆冲而去。

    “何等壮观！何等壮观啊！”竞技场管理员喊破了喉咙，尖利地叫道。

    二人的距离被疾速拉近，培西瓦尔大吼着架起骑枪，头盔后的双目圆睁，眼中闪过一抹残暴。

    “避开，快避！！”

    随着兽骑兵的命令，图格兽展露出了自己独有的灵巧和敏捷，后腿重重蹬地，前腿上抬，载着骑手向敌人的侧翼方向一跃而起，错开了敌人的骑枪。

    与此同时，小卡列尼猛然抽出藏在身下的大头短棒，将其狠狠甩向与他擦肩而过的培西瓦尔。

    这一闷棍正中骑士的侧脑，木棒与金属头盔相撞，发出“铛”的一声，就像教堂在敲钟，力道之大，以至于他的短棒直接脱手，落到地上断成两截。

    培西瓦尔惊叫一声，脑袋嗡嗡作响，整个人向受击对侧栽倒，差点被一击打落下马，得益于紧紧踩住马镫的双脚，他才得以重整姿态。

    人群欢呼起来，兽人们的怒吼使得地面都在震颤。

    “好样的，剑齿！”

    小卡列尼兴奋极了，他想起爷爷的话：骑士们不怕战场上同行的刀剑，却怕农民们的铁头棒和草叉。

    “无耻之徒，看枪！”

    培西瓦尔策马从对侧折返，再次向卡列尼发起冲锋。

    卡列尼一惊，催促剑齿向身前疾驰躲避，但是他面前的场地空间不足，坐骑只能被迫转向，而他被敌人的骑枪刺中了小腿。

    一股剧痛传来，卡列尼脸色发白，死死靠在剑齿的后背上，不住地倒吸着凉气。

    鲜血洒落，身下图格感受到主人受伤后的痉挛，兽鼻中也嗅到了血气，霎时间，它兽瞳中燃起愤怒的烈火，发狂地自行调转身体，直扑向战马上的培西瓦尔。

    骑士瞥到图格这次鲁莽的扑击，熟练地俯身闪躲，同时毫不犹豫地抽出佩剑，剑锋在战兽的下腹一带而过。

    剑齿继续载着主人不断飞奔，卡列尼撑起身体，只觉刚才自己的坐骑踉跄了一下，两条小腿之间也渐渐变得温热起来。

    兽骑士回头望去，发现自己这一路带起的不仅是扬尘，还有一道鲜艳的血线。

    “剑齿...剑齿？！”

    剑齿的肚皮掀开着，身下已经汇聚成了一块鲜红的血泊。

    名叫剑齿的图格兽粗重地喘息着，发出一声凄惨的狼啸，转身，蹦跳着向它的对手发起新的一轮冲锋。

    即使是最好的战马，其速度也无法在频繁的短途冲锋中比肩图格。

    卡列尼咆哮，拼尽全力将手中的投矛刺向他的对手。

    一次完美的袭缝。

    坚固的矛头破坏、击穿了骑士的腹甲缝，尖端自下而上，没入了骑士的腹部和腰部之间。

    兽骑兵死命抓住矛柄，借助两匹坐骑相向而过的力量，他又将投矛强行从对手身上抽离，锋利的倒钩进一步破坏了板甲的结构，和骑士的身体。

    培西瓦尔飞落马下，他身上板甲的铁片向一侧耷拉着，腹部狰狞的创口中，有大片的鲜红汩汩流出。

    卡列尼被巨大的力量带离坐骑，滚落到地上，他费力地抬头望去，发现剑齿还保持着原来的冲锋姿态，携着漫天血雨扑上了战马的马背，高贵的马匹正在亡命狂奔，此刻只能发出一声惊恐的长嘶，被战兽扑倒在地。

    围栏被汹涌的人浪挤倒了，黑堡守卫们抽出武器逼退缺口处的人群，但有四名披甲护卫推开守卫，带领两名身穿长袍的法师冲入场内，他们身上的衣物都带着斯腾布莱德家的纹章。

    一名法师吟诵了治疗魔法，又掏出大瓶药剂，给连声惨叫的培西瓦尔整瓶灌下，另一名则向身旁的守卫威胁了什么，最终促使几名黑堡守卫也进入场内，对峙着一瘸一拐的卡列尼。

    培西瓦尔的战马瘸了腿，一只眼睛也血肉模糊，嘶嚎着跑向了进入场内的四名护卫。

    “剑齿！！！”

    卡列尼抱住奄奄一息的图格，小兽倒在地上，眸子微睁，伸出舌头想舔主人的手，他看到了小兽眼角溢出的泪花，自己的眼泪也簌簌流下。

    男孩哭泣，不顾自己负了伤，用弯曲的投矛支撑着站起身来，面对培西瓦尔和他的护卫们，一遍又一遍地发出悲愤的喊叫。

    守卫们用弩对准了卡列尼，他们的身后，法师和护卫小心翼翼地将自己主人扶了起来。

    培西瓦尔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一片狼藉的腹部，又看看自己那头再也无法作战的爱马，他羞愧、痛苦地闭上眼睛，沉声宣布道：

    “让他...付出代价。”

    两位法师看向护卫，护卫们相互看了看，最后把目光投向了黑堡的守卫。

    拿弩的黑堡守卫暗骂一声，大步上前，瞄准了卡列尼的胸口。

    “算你倒霉，小奴隶。”

    弩箭飞出，但方向却是朝着天上。

    黑堡守卫尝试使用自己漏风的喉咙讲话，理所当然的，他只能发出“咔咔”的噪音。

    守卫倒下，脸上还保持着一副惊讶的表情。

    查特右手执剑，长剑在尸体的衣服上蹭了一下，这是他的习惯，尽管他的剑刃并未染上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