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陈晃来看自己，莫古一赶紧摆了摆手：“你别看老子啊，他们要抢书，我帮你拦着，但是你要送，我可没有理由拦着，你还是自己决定吧。”

    莫古一不管，陈晃又只有看向了窗外，王国真的身材看起来还算健硕，一百四十多斤的样子，头发也只有几根发白，说他只有四十出头，也会有人相信，但是陈晃知道，他其实已经是一个九十五岁的老人。

    陈晃很难想象，是怎样的一种情形，能够促使一个九十五岁、历经风霜的男人，向着一个二十二岁的毛头小子下跪磕头，难道这就是人在面对死亡时的恐惧吗？

    陈晃现在的心里很乱，看着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王国真，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如果王国真是怒气汹汹地想要来抢，自己肯定会断然地拒绝，可是现在，一个比爷爷岁数还大的人对着自己磕头，自己不可能没有半分的心软。

    陈晃愣在了窗口，不知道该干些什么，王国真察觉到他心软了，赶紧又连连磕头，又哭又泣地哀求：“孩子啊，算我求求你了，你救救我吧，你不救我的话，我没几年就要死了，这辈子的修行就都成空了！”没几下子，王国真的头已经磕出了一个血坑，一旁的李山海也实在看不下去，把头偏了过去。

    莫古一则是觑着眼睛，仔细地瞧着陈晃，想看看他会做出什么决定来。

    陈晃的拳头捏的紧的不能再紧，好像正捏着自己的心脏一样，终于，陈晃在这种煎熬下实在受不了了，大喊一声：“对不起！我给不了！”喊完，闷着头就跑进了客厅，坐在一个椅子上，然后闭上了眼睛，死死地捂着自己的耳朵，他什么都不想听见，什么都不想知道，现在的他，只想把自己和这个世界剥离开来，他讨厌做选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陈晃就这样，一个人逃避在自己的黑暗里，黑暗中，他可以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去决定。

    他也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就感觉一只宽厚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迟疑着，慢慢地把手放了下来，就听见了莫古一温和的声音：“没事了，他们已经走了。”

    陈晃抬起了头，面前的莫古一笑着低头看他，笑容中，仿佛还有着一丝的赞许。

    莫古一说：“怎么，小子，难受啊？”

    陈晃的语气带着歉意：“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我做不了选择。”

    莫古一问：“你想把书给他么？”

    陈晃摇了摇头：“我不想。”

    “那你既然没有给，又难受什么呢？”

    “可是我不给的话，他修仙失败，就会死的。”提起死亡，陈晃开始有了一丝心悸。

    莫古一叹了口气：“他的心已经乱了，你把书给了他，他也成不了了。况且他的死活，本来就与你无关，你也没有救他的责任。”

    “莫老头，我是不是很自私？”陈晃抬头看着莫古一。

    “人都是自私的。”

    “可是我还是很难过，我顺从了我的内心，但我还是会难过。”

    莫古一笑了：“这说明你有善念。”

    “为什么有善念，反而会难受呢？”陈晃不解。

    莫古一说：“人世间，处处是苦，生老病死，无不是苦。有了善念，就会感受到苦，感受到自己的苦，感受到他人的苦，而没有善念，就感受不到苦，既感受不到自己的苦，更感受不到他人的苦。”

    “那有善念好，还是没有善念好？”陈晃迷茫了。

    莫古一拍着陈晃的肩膀，说：“尝过千番苦滋味，才生一片小童心。有了苦的感觉，才会有挣脱苦的念头，而这，就是求道的初心。孩子，你是有道缘的人。”

    陈晃并没有因为赞许而感到高兴：“那面对痛苦，我该怎么办？”

    “你先自己想想吧，自己找到答案，永远比别人告诉你好。”莫古一说。

    “莫老头，你有痛苦吗？”陈晃突然看着莫古一，问。

    莫古一点了点头，微笑着说：“当然有，我无时无刻不在痛苦之中。”

    “那成仙之后呢，成仙之后会有痛苦吗？成仙之后，就可以解脱吗？”陈晃又问。

    莫古一摇头：“我又没有成仙，我怎么知道。”

    得不到答案，陈晃只有喃喃自语：“成仙究竟是什么样的？怎么样，才能成仙呢？”

    莫古一说：“人自诞生以来，就处在无尽的枷锁之中，或许等把这些枷锁都去掉的那天，就是成仙的时候了。是先成仙，然后解脱？还是先解脱，然后成仙？小子，你要想仔细了。”

    “我现在心很乱。”陈晃捂着自己的眼睛，一下下地搓着自己的脸：“到什么是修仙？什么是得道？什么是成仙？什么是得道？”

    莫古一说：“心乱是正常的，所谓修道，就是修心，想要成道，先有道心，有了道心，就不会乱了。”

    “道心？”陈晃问：“什么是道心？一念不动？一思不起？无动于衷？冷漠无情？”

    “那不是道心，那是石头。”莫古一说。

    “那道心是什么？”

    莫古一想了想，说：“非得让我找个物件的话，道心像是镜子。镜子可以照见万物，却不会因万物而心动。”

    镜子么？

    听到这个答案，陈晃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莫古一看着迷茫的陈晃，眼中却满是期许。每一个修道之人，都有着这样的经历，对天地的困惑，对人生的不解，对未来的茫然。

    “孩子，悟道修仙的路，不是你在电影电视，或者小说漫画里看的，御剑飞行，腾云驾雾，战天斗地，肆意癫狂。而是日复一日地，在红尘里生活，在红尘里修行，这条路很长，你得慢慢地走。”

    “那我现在该干点儿什么呢？”陈晃看着莫古一，希望他给自己指出一条路来。

    “现在？”莫古一笑了笑：“现在这么晚了，赶紧去洗把脸，上床睡觉。古人云，修道修道，吃饭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