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俘虏
昏暗的房间内,墙壁上,各种带着暗沉斑迹的刑具一应俱全。
十字木架上结结实实捆绑着一个身着单薄里衣的年轻人。其四肢皆被绳索牢牢固定,脑袋低垂。狭小的窗口透出一线白光,照射在他的身上,但额前披散下来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让人看不清模样。
‘哗~’
一盆冷水泼在了年轻人的脑袋上。
突如其来的寒意激得他一个哆嗦,很快便清醒过来。
不等他有所适应,一道干瘪生硬的苍老声音便将他拉回了现实。
“醒了?”
虚眯着眼睛往前看了看,身前的一张长桌后便是一道瘦小苍老的身影,室内光线很弱,对方身陷暗影之中,因而更显得模糊不清。
但周遭的情形却是能瞧出个大概,这显然不是什么好地方。
手脚都被捆得死死的,他连挣几下,都纹丝不动,便也不再做那无用之举。
这是哪儿?
我这是又被抓回来了?完了完了完了......
不!
不对!
这里虽然不是什么善地,却没有了那种无时无刻无处不在的汲取之力,他的生机也没有再不断消逝,想来应该不是镇邪塔了。
可眼下......
没想到啊,刚刚从那个鬼地方逃出来,转眼便又落入人手,这特么的......
“这是哪儿?”
嗓音嘶哑干涩,像是许多年未曾开声。
“你管这是哪儿呢?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少废话!”
被面前的老家伙呛了一句,罗力抿了抿带着水渍的嘴角,没吭声。
老者盯着他看了一眼,冷哼一声道:“把你知道的有关镇邪塔的一切都交代出来。”
镇邪塔?
镇邪塔有什么好交代的?
沉吟了一下,方回道:“我只知道镇邪塔是关押妖魔之处,哦,还有,一些犯了错的也会被......”
“谁问你这个了?老子问的是镇邪塔的布防与换防!再不老实,老子就让你先尝尝这些刑具的滋味!”老者怒声呵斥。
你放屁!
你啥都没问!
罗力张了张口,沉默了一下才道:“这我真不知道,我被抓进去也不过一天时间,这些也是以前听同门谈起......”
“你等会儿!什么叫被抓进去?”老者诧异出声。
一听这话,罗力比他还诧异。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抓我做什么!
还不清楚这老家伙把自己抓来的目的是什么,但从他的话中可以猜得个大概,自己可能不是他的目标。
想到这里,不禁稍稍松了口气,心底又不禁萌发出对生的渴望。
越狱是死罪,只要被抓住了,不问缘由,斩!
但现在来看,似乎...情况并没有那么糟糕?
当下,再不迟疑,将自己的经历事无巨细地交代一番。
老者这才知晓了其中的原委。
事情并不复杂,罗力出身天符宗,因看不过宗门内一个弟子对弱者巧取豪夺的手段,出言制止,故产生了言语冲突,彼此诚挚慰问对方女性直系亲属之后,都生了真火气,继而愤然出手。
一开始双方也只敢拳脚相向,这种事儿在宗门里虽然不是很常见,但也并非没有,哪怕打完架被责罚,后果一般也不严重,被罚去做几天苦力或者挨几鞭子,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但错就错在那狗东西不修肉身,十足地鶸,被打得嗷嗷叫,眼瞅着打不过,气急败坏之下先出了符。
天符宗弟子,制符本就是看家本事,虽然低等弟子也做不出什么好玩意儿出来,但符就是符,威力自然不是拳脚所能比拟。
大家都是年轻人,有点儿脾气控不住很正常,但你要下狠手,那就别怪咱也不客气了。
罗力虽然侥幸躲了过去,但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惊怒交加之下,二话不说,凭借自身矫健灵活,迅速近身,一张火球符就拍在了对方脸上。
火球符是很低等的符术,低阶弟子本身实力有限,所绘制出的符术自然威力不大,但给那厮毁个容却是轻而易举的事。
事情也因此变得难以收场。
好死不死,那狗东西是门内长老的外孙,若不是其实力实在太垃圾,作为最核心能力的制符过不了最低标准,说不定早都被搞进内门去了,那也就没这回事了。
结果自然不言而喻,他因此落得个同门相残废去修为的下场,这也便罢了,还恶毒地以道心入魔的罪名将他投入了镇邪塔。
镇邪塔具体是什么样的地方,很多人都不太了解,毕竟从没见进去过的人出来谈一下体会,但有一点却是众所周知的,从未见过被抓进去的人活着出来。
它就像一个无底深渊,数百年来,不知已经无声无息地吞吃了多少妖魔的性命。
罗力既然被抓了进去,等待他的下场就无需多言了。
从被投入镇邪塔开始,他身上的生机便开始缓慢流逝,一开始还未曾察觉其中的异常,只以为是修为被废之后身子骨越来越虚弱。
但随后便反应过来,他被废的是修为,散去的也是辛辛苦苦修来的灵力,而不是他的肉身。
“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镇邪塔抽取犯人生机这回事,老者是知晓的。但老者有些不解,他活这么多年,还从未听说有犯人能从镇邪塔逃出。
既然什么都交代了,自然也不差这点儿了,罗力没有隐瞒,将自己发现异常之后谋划并实施越狱的一切过程简要地交代清楚。
“就这么简单?”
“这简单吗?”
“你特么糊弄老子呐?修为被废还能活蹦乱跳地越狱?”老者大怒,感觉智商被侮辱了。
“我入道以来,便觉得符师身体太过孱弱,一旦被近身,若是未能及时拉扯开,便只能任人宰割,再多的符箓也白费,因此专门儿学过炼体。”
天符宗弟子普遍身体孱弱,因为制符对魂力的要求极高,想要制出更强的符箓,就必须拥有更强的魂魄,以及更高的修为,因而绝大多数天符宗弟子在修炼魂力和灵力这条道路上埋头狂奔,极少有人会专注肉身的锤炼。
罗力属于那部分少数人。
老者闻言绕过桌案,伸手在他虎口指节等处摸索了一下,还捏了捏他的手臂骨肉,倒也信了七八分。
这样才合理。
房间里一下子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老者陷入沉思,而罗力却是不敢轻易打开话题,大家不熟。
沉思良久,老者再次开口道:“这么说来,是我救了你一命。”
罗力下意识扭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捆绑得结结实实的绳索。
很想喷他,你就是这么救的?
似是看穿了他的想法,老头笑呵呵地道:“我将你从镇狱带出这是不争的事实,谁让你当时穿着狱卒的衣服呐,怪不得谁,你说是吧。”
......我想说不是,可以吗?罗力心中吐槽,但表面依旧沉寂不语,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形势比人强。
老者没再说话,仔细看了他一会儿,拉开门走出了刑房。
罗力的视线里,猛然迎来一眨眼的光明,紧接着便是比刚才更深的黑暗。
······
老者走出刑房后,招了招手,朝远处一棵大树走去,屋角处的阴影里无声无息跟过来一个穿着灰色麻袍的年轻人。
“可有说谎?”
“回段老的话,没能听出说谎的痕迹,但您也知道,我本事不到家,可保不了准儿。”灰袍青年提前把自己择出去,以后有啥事儿,这锅咱不背。
段老沉吟了一下,吩咐道:“遣人去天符宗查查是不是有这回事儿。”
这一话说,青年立马换上了一副苦瓜脸:“哎呦,段老,您可饶了我吧,咱们啥处境,您老心里比我透亮,我这小命儿可遭不起折腾。”
段老花白的眉头一拧,回头呵斥道:“让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我拒绝!”
“......”
这一个个的都特么不让老子省心。
长叹一口气,段老摇头道:“罢了,把他带到咱们地盘儿去吧,看守好就成,老夫亲自去一趟。”
这活儿没危险,灰袍青年干脆利索地应承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