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满技，摇摇欲坠。

    月色正美，凉风怡人。

    少年坐在园中，少女越墙而来。

    莹盈看着老神自在的少年，便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好你个臭余温，又弄脏了我一条裙子。”

    余温温和地笑了笑，指着身后的另一张椅子,

    道：“早放在上面等你了。”

    “哼，你要送我裙子便送呗，为什么每次都要打脏我的裙子？”

    莹盈白了他一眼，双手提起新裙子，细细打量起来。

    素白的裙子垂落，被夜风吹拂着,

    就像是微摆的荷花一般。

    “你后宫佳丽三千,

    要是一件件穿，什么时候才轮得到它？”

    余温笑着道,

    他的笑总是带着少年郎的慵懒，但温雅如玉，并不令人反感。

    “品味还算可以。”

    莹盈夸赞了一声。

    “那你这不换上？”

    余温打趣道。

    “你的意思是让我在这里换了？”

    她的笑很惬意，也有些玩味。

    “怎么？不敢？”

    余温的玩笑和她已经开了很多回了。

    “我怎么不敢，我就怕某人不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

    在莹盈的眼神提示下，余温回头看了一眼，才发现自家的父亲大人正在背后盯着自己。

    他咳了一声，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抬头专心看着月亮。

    “你说这月色多美啊。”

    莹盈行礼，注视着余老爷子离开之后才说道：“你惨了，看样子，明天估计又要重蹈覆辙了。”

    “重蹈什么覆辙？”

    余温装作不解地问道。

    “哼哼，自己想。”

    莹盈看着这个家伙，气呼呼地偏过头。

    “哎呀，我知道了。”

    余温立马求饶：“下次保证不这样了。”

    “是吗？”

    莹盈的眼神很锋利，就像是热铸之后马上又冷却的宝剑，寒意惊人。

    但也不过一瞬间,

    无情刃立马又变作了温柔乡。

    “算了，今天心情不错，就原谅你了。”

    “这才是我的好妹子……”

    余温笑得很灿烂。

    “对了，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莹盈伸了个懒腰。

    “今晚月色不错。”

    余温愣了一下，才接着说道：“怎么了？”

    莹盈嘴角微翘：“喜欢我可以直说，不必这么拐弯抹角。”

    “什么？！”

    看着露出吃惊表情的余温，莹盈道“你不知道现在都流行用这一句话告白嘛？”

    “我……我还真不知道。”

    余温摇摇头。

    “这么说，你想否认了？”

    莹盈的笑就像是月亮的阴晴圆缺一般，看起来是晴与圆，但下一刻，随时都能变成阴或缺一样。

    “不敢不敢。”

    余温连忙摇头。

    “算你识相。”

    她示威性地转了转小拳头，转头眺望月亮。

    “怎么一直都想给我送裙子啊？”

    “因为我们是青梅竹马？”

    余温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说道。

    没有得到回应。

    月色寂寥，夜风透骨。

    “因为你穿裙子好看。”

    依旧没有回应，但被束起的马尾却在荡漾着。

    “算你过关了。”

    余温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去，一眼便窥见了那月色之下绝色的笑颜。

    ……

    ……

    红豆滚落一地。

    红府、红服、红烛，满城皆红。

    余温挑起罩头，红色的影子在烛火中摇摆着，呼吸微促。

    微霞的颜容在火光跳跃中像是朦胧的画卷,

    又像是温柔的旧梦。

    暗香浮动，

    酒交杯，人交心。

    两人呼吸渐渐紊乱。

    红浪翻飞红豆落，月不迷人人自迷。

    无言，也不须有言。

    ……

    ……

    春风醉雨，雨丝成烟。

    余温坐在亭间，芭蕉作琴，佳人吹箫。

    两人相望间，柔情万千。

    雨丝微凉，裙子换了一条又一条，但裙摆没有再脏。

    ……

    又期年。

    长街微新，两人同马而游，只见故人不见故雨。

    ……

    经年后。

    日暮鬓雪，裙摆照新。

    落日，古镜，旧亭。

    两人相视而笑，垂垂……老矣。

    马蹄不再作响，

    裙摆不再晃动。

    ……

    沉默。

    沉默之后又是沉默。

    慕倾城看着李太平，两人的眼睛里在这一刻，只有平静。

    许久，她抿唇，叹气。

    神颜仙祖的姿态又再度归来。

    李太平明白了她的选择，沉默不语。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记得你说过，你曾经做过一个梦，你在梦里是一个普通人，平平淡淡地度过这一生，但你注定成为不了那样的人。”

    “圆梦吗？”

    慕倾城苦笑一声，随后却道：“你不是他。”

    她的语气坚定而决绝，就像是揭穿一场永不醒来的旧梦一样。

    “我从头到尾，就没说过我是他。”

    李太平平静回道。

    “说说吧。”

    慕倾城眼角的泪还未湿润，便已经被蒸发了。

    “这个故事很长。”

    李太平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开始讲起了那个故事。

    这个故事也很老套。

    确切来说，龙时幻已经死了。

    死在了他借命于天的那个时候。

    在那个时候，他其实便有了所谓的觉悟。

    但……他放不下一个人。

    神颜仙祖，慕倾城。

    当时，跳出天魔舞的女子，便是因为目睹了神颜仙祖为天命仙祖起舞之后，怒而下凡。

    两人也许相爱，也许不爱。

    没有人知道确切，包括他们自己。

    如果再这样过去千百万年后，也许他们终究会清楚一切，但……

    外神来了。

    身为当时仙界最为强大的十二人，天命与神颜，自然首当其冲。

    然而，他们败了。

    败得很彻底。

    于是，这份还未萌芽的爱恋就此了结。

    天命献祭自己，借命于天，强行延续了宇宙五百年岁月。

    也就是在那时，神颜仙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心意，也因此，在那时，完美之道失去了它的完美。

    而天命仙祖在献祭之时，同样意识到了自己的爱意。

    于是，他将自己最后的意识与天命之道，注入了他得来的修改器之中，将其变作了人生修改器，并在所有仙界下属的人间星上，安排了转世之人。

    一旦察觉到了慕倾城的存在，他最后的意识便会将修改器送到那人面前。

    李太平三岁之时，他所遇见的云游道人，正是天命仙祖最后的意识。

    也正是他将修改器交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