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章
这是我死后的第七年,应该。
只听“彭”一声巨响,我在棺内的身体也随之挪动了一毫米的距离。
虽说动静并不大,但四肢与颈部所嵌入的镇魂钉着实是硌得皮肉疼。随着阳光从缝隙中渗入,看样子是有人打开了我的坟墓。
又会是谁呢?
久居黑暗的我,在突如其来的,时隔七年的光亮下,险被照瞎了眼。
那是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圆溜溜的杏仁眼下是小巧的鼻梁与粉嫩的双唇。在孩童身后还站着一位身穿法袍的男人,他脸上歪扭的黑框眼镜尽显滑稽。
是他?
男人名叫沈北,也是我读格奥塔学院期间最好的朋友。当年我因修习天道而被围剿,他担任主要负责人,藏匿在我身侧传递情报不说,甚至险些将我置于死地。
真是……好几周目都没再见他了。
“老师——她眼睛还睁着!”孩子与我对上眼后,忙不迭地躲到了他的身后。
“别怕。”男人来到我面前,他原本乌黑的头发如今竟变得花白。而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珠更是如同被蒙上了迷雾般,难以捉摸。
在天道秘宝中有记载说,眼睛正如同灵魂的窗户,死后盖上即说明灵魂将步入轮回,得到安息,反之亦然。而对于拥有魂体分离术的我来说,不合眼便是禁锢灵魂的最好方式。
不过话说回来,没想看似笨笨的他,竟能收到个如此可爱的徒弟。
感受到来自外部的气息与温凉,我的身体与四肢逐渐有了起色,直觉和触感如同蛛网般开始在全身遍布。
“如今只有你能阻止浩劫的开启,”男人说着俯身刮过我臂弯,从掌心处抽走了一枚镇魂钉,“救救我们,江沿陌。”
每周目来开棺的人各不相同,目的也不一样。有的想要我帮忙复仇,有的希望拜我为师,数个周目,数种命运,我见过了太多人。
可此次前来开棺的,我如何也想不到,竟会是沈北。而他所说的浩劫更是闻所未闻……
在修习天道期间,我通过灵魂的特殊性,熟练掌握了开启时空之门的方法,并尝试通过空间跳跃来改变因果。
但经历数次后我发现,时空是分散的,我们所处的时空,不会因为某个分支的变化而变化,他是始终呈向前走的姿态。
镇魂钉在书上的描述为阴阳两极之产物,专为天道所制,可将离体的灵魂唤回并封锁于肉身。而用在我身上,是因为忌惮我的灵魂穿越去其他时空作恶,甚至是借尸还魂来复仇。
还真是可笑,一群自称灵师的高等生物竟然会怕我个没毕业的毛头小子。
在抽走最后一枚钉后,沈北驻足凝视了我好久。他的肩头上是松垮的法袍,眼神中确乎多了些恳求的意味。静默,他如同下定决心般,在我身旁放置了一把宝剑——莫阎。
这是我两百年来再一次看到它,通体被黑色的网状纹路缠绕。剑锋处有一道圆弧状口子,这是当年被一位前辈的棒棍所伤,幸好并无大碍。
只是那位老师后来因莫阎的反伤能力,而被自己的招式所击毙,不得不说这是我背锅的开始。
阳光明媚,鸟语花香,沈北埋棺前将我搬到了旁边的空地上。那是一块极少有人经过的地,几棵树相交,光从缝隙中落下,正好给了我恢复的空间。
百年经历匆匆而过,我已不再是那位天真到可笑的修天者。被处决当日狂风大作,“不死之门”在我的面前打开。这是一项迄今为止无人能悟的禁术,可就是如此凑巧地出现在我的刑场之上。
看热闹的鼓掌,曾经要好的朋友也露出憎恶的目光。我想,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眷恋了,于是决定挣脱锁扣豪赌一把,走进了诡异但又散发出魅惑气息的——不死之门。
而后我再睁眼时,便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棺材中。我想这应当是不死之门的出口,因为每次开棺我所面对的,都是全然不同的人生……
直到这次,我发现一切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