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9日，周一。

    安北，清晨。

    空气中飘着一层薄雾，天际透着霞光，空气有种淡淡的槐花香。

    昨晚虽然抵达劲力通达的武道警戒，但早练还是要继续。

    虽然明劲对一名十六岁的少年来说，是超纲了的成就，但革命尚未成功，修行仍需努力。

    之后，黑森趁着晨光驱车至学校。

    此番没有迟到，记录迟到的女生冲他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随即在黑森的微笑回应中羞赧的低下头来。

    和桃子打个招呼，再看了眼后黑板上方悬挂的时钟，黑森坐下。

    距离早自习时间还有十分钟，但他已是最后一名到达班里的人了。

    嘈杂的人声，不同早饭的复杂气味，交相混杂，教室犹如熔炉。

    一半的同学开始自发读书，他们眼神仍带着些许茫然，不停打量着其他同学，但声音已经越发认真。

    另一半人还在和同桌插科打诨，即使捧着课本，也是一脸惬意的笑。

    或许是抱怨短暂消失的周末。

    或许是分享游戏里的细节。

    黑森所在的班级并不是A班或B班，而是最普遍的C班。

    虽然每个人拎出去仍是安北市民眼里前途无量的好学生，但他们的整体自律程度并未有尖子班的学生严苛。

    当然尖子班也有整天睡觉游戏的闲散天才。

    以东华的人口基数而言，天才并不罕见。

    前桌是一胖一瘦的两个男生，胖子略矮且貌不出众，瘦子高且阴柔白嫩。

    二人正激烈讨论当前大热的汉城男团。

    “汉城男团的歌就是很好听，你这个年纪听不来，简直品味跟字体一样差！”

    “你写字好看到哪去？一群娘娘腔唱的歌能好听到哪去，你有点品味听点民谣行不行？”

    出乎外人意料的是，反对男团的是瘦子，支持男团的反而是胖子。

    同桌久了，二人言辞也越发激烈。

    “你个动不动兰花指、绵羊音的死娘娘腔好意思说别人娘哦，我一百四十斤的肉都要笑掉一百斤了。”

    “你个死胖子……”

    叫骂声很快偃旗息鼓，因为班里的读书声忽然整齐的高了些，二人迅速从桌面拾起书背诵起来。

    黑森嘴角挂起一抹笑。

    那些被他结果的恶棍们喜欢折磨年轻幼小的生命并非毫无缘由。

    在尘世俗扰、勾心斗角中老去的他们，离这些鲜活的事物越近，腐朽的残躯越能得到变态的快慰。

    黑森耳旁细若蚊呐的读书声也忽的清脆起来。

    桃子端正的挺坐着，白净修长的天鹅颈之下，是校服短袖难掩的曼妙的身体曲线，于臀部勾勒出紧绷的浑圆。

    “快背书呀，班主任在窗口呢。”

    桃子不动声色的提示着黑森，双眼仍紧盯课本，似乎专注无比。

    黑森笑了笑，从桌子上摆放的书中抽出语文书随意背起文言文。

    不知为何，他思绪总是杂乱，有些心不在焉。

    往日清明的识海里杂念横生，上一刻还在总结超凡之间的战斗技巧、下一刻便回忆起前世的旖旎画面。

    他仍可以轻松心念绝尘，心无旁骛，就像他当年习武时那样，但又要为何如此呢？

    发呆对黑森难得至极，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能够如此轻松的乱想。

    前世的生活并不安稳，即使相爱过的女人大被同眠，黑森的心也依旧绷着些许。

    但要说回到家乡，黑森又不愿舍弃轻松赚钱的路子。

    归根结底，他当时还是一名普通杀手罢了。

    人们总会带着浅薄的想象力去神化那些接触不到的“上流人士”或者黑森这样的“下流人物”。

    但那些光鲜亮丽、指点江山的人依旧是人，他们中的大部分不过借助一时的庇荫跃居人上人的位置，驾势乘风，掌握一些所谓的常人不具备的能力。

    奴性深重的人便会将其神化。

    黑森此类的“下流人物”也不过听着凶煞，看似冷酷无情威风八面，实则每次任务都是刀尖上跳舞。

    每个杀手的日常并不值得吹嘘，大部分人不过生活所迫，无法得到安稳的环境、也时常被仇家追的鸡飞狗跳。

    俗生百事，居大不易。

    除了那些将身心献给至高事业的人，谁又不想轻松过完一生呢？

    成名之战、濒死突围、放浪形骸……

    一幅幅画面从脑海里走马灯般闪过，这让黑森想起前世死前也是这般回忆。

    好笑之余，黑森将课本掩面而立，发起呆来。

    不知过了多久，浩如繁星的杂念在脑海中生生灭灭，被放纵的潜意识不断随机组合、自然破碎。

    还差了一点……

    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出现，让几乎睡去的黑森本能般进入入定，原本入定后会像潮水一样退去的杂念却并未退去，而且在脑海隐隐组合成一副画面，随着入定程度愈高，画面也愈清晰。

    排列成行的黑白警车、空中悬停的十数架武装直升机、数不清的乌黑枪口、哀嚎逃命的人群、化作废墟的繁华都市街区……

    在其中，黑森毫不遮掩的立于空中，像是完成一场盛大的庆典，向后方优雅行礼！

    画面有种模糊的清晰感，好似大三学生仍记得当年高考誓师大会的景象，但身边邻班同学的面容已经无比模糊。

    心血来潮？

    还是眼通预知？

    黑森睁开双眼，并未对此番画面多放在心上。

    入定后的画面本就诡谲难测，红粉骷髅也不过眨眼之间，真假难辨，未来难知。

    有趣的是，黑森前世还见过自己成为自由联邦总统的画面，为此还考虑了很久要不要去竞选州长。

    看时间，距离下课还有五分钟，教室内已经躺倒了一小片人。

    不知不觉间，黑森竟发呆完一个晨读时间。

    桃子悄悄凑过来，强打精神道：“发呆了这么久，你是不是在想这星期的月考？”

    月考？担心这东西做什么？

    黑森笑笑，伸手将她的头轻轻按在桌上，“睡你的觉。”

    桃子还要反驳，但困意实在浓厚，就这样闭眼睡了起来。

    二人位置教室最南侧，挨着窗户，黑森在里靠墙，桃子在外，班里六十四人，呈二四二格局排列八行。

    下课铃终于响起，一半的学生瘫倒昏沉睡去。

    黑森从桃子身后走出，在走廊的栏杆处向远处眺望。

    三两成群的男生四散在教学楼通往食堂的路上，勾肩搭背地去买零食或者早餐。

    一些学生在下课铃响之前已经去往了食堂，此时正一边啃着汉堡、吸着牛奶回往教室。

    远处的操场上零零散散的分布着几名男生，不知是体育生，亦或是喜欢早练的学生。

    今天是周一，放在公立高中一般要举行升旗仪式。

    但安北九中虽挂着安北的名号，却是实打实的私立中学，只规定月初举行一次升旗。

    黑森不对这种行为作何评价，东华律法完善，他一个外来者何必置喙。

    邻班靠在栏杆上的几名女生忽然哄笑起来，吵到了又发起呆来的黑森，于是他便走回了教室。

    桃子还没醒，桌面上放着她粉兔子形状的玻璃杯，杯里只有三分之一的水。

    黑森拿起自己的保温杯和兔子杯走到教室前面，接完热水再回到位置上。

    上课铃声姗姗来迟，一些人强打精神的眯眼坐起，拿出第一节课要用的课本和资料。

    像桃子这类的人，等到老师走上讲台说出上课，才会竭力睁眼醒来。

    想起昨晚三女的喂食，黑森恶趣味的从抽屉里拿出一颗话梅糖，将糖衣剥开，七彩的糖纸在教室灯光下闪着透明的瑰红，紫褐色的糖块中间藏着一小块梅子，散发着令人生津的酸甜味。

    语文老师字正腔圆的“上课”惊醒了桃子，随后黑森捏起糖块，在桃子呆愣的不解目光中，送进了她的嘴里。

    “起立！”

    “啊！！！”

    “老师好～”

    学生们无力拉长的整齐腔调掩盖了桃子反应过来的惊讶声。

    一瞬间羞怯、惊讶、欢喜、嗔怪、惶恐等情绪涌上心头，桃子的理智瞬间烧穿，只能假装认真上课，拿出课本看向老师，但是染出酡红的小脸和樱桃般红润的耳朵还是暴露了少女的情思。

    怪不得调戏小姑娘是油腻大叔乐此不彼的爱好，这种行为果然很快乐。

    黑森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剥开了另一枚果味糖塞进嘴里——时刻补分糖分能他保持不太饥饿的状态。

    至于现在……

    该上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