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吹歪了楚严的伞，眼看也要将楚严整个人吹散了。

    “我看见啦～你快挂了电话好好撑着伞。不要太往海边去～”阿梅不忘叮嘱楚严。

    “知道啦妈妈～我再看一会儿就回去。”楚严收起手机，理了理鬓角被风吹乱的头发，慢悠悠沿海散起了步。

    雨天的海一改昨日的平静与剔透，像是积蓄了许多不满，只等着借了肆虐的风，将这些沉重不快略带克制地倾泻在岸。

    远处的货船朦胧成一团青蓝，点点微光像星星铺满了天空。那货船上的人，是不是早已习惯了这样侵入骨髓的潮湿？是不是经受得住这漫无边际的冷清？他们或是甘愿或是被迫选择了海，会不会偶尔也渴望温暖？

    海边空无一人，雨仿佛淹没了时间，叫人难以分清是中午或是黄昏。浪潮铺天盖地卷来，又心满意足褪去，只留下清净凛冽的石壁。楚严走了好久，那货船在天际间却似纹丝不动，没来由的平静环绕充斥着楚严。最好夜色不再到来，她心想。

    忽而对面远远出现了行人，楚严心下奇怪：原来这样的天气来海边散心不止我一个呢～

    那人远远的朝楚严走来，交错之际开口问楚严：“不冷吗？穿这样单薄。”

    楚严礼貌回应：“还好，没料到海南如此天气。”

    那人换到楚严右侧，替楚严挡了海风：“第一次来海南吗？”

    “是啊～弟弟在这里念书，过来看看他。”楚严微微侧了头，和他拉开了些距离。

    海浪规律的拍打着海岸，两人默契的不再言语。

    “雨天还来看海的人，是有心事呢～”那人忽而打破了平静。

    “是啊～不过世间谁没有几桩心事呢？”楚严淡淡的。

    “你爱而不得吗？”那人试图打破楚严井然有序的宁静。

    “我不知道。没有爱，何来的不得？”楚严丝毫不想显露自己的心。

    那人絮絮叨叨讲了自己如何为爱奔波，如何为生活辗转，又如何在海南留了下来。一切都令楚严感到厌倦，出于礼貌又不好直言让他走开。

    “我刚才远远看到你，觉得你很有气质，走近了看确实如此。”那人毫无分寸地讲道：“你不是那种惊艳的漂亮，但气质内敛，宜室宜家，所以我一直在等你朝这边走来。”

    宜室宜家。楚严只觉得可笑：“是啊～可我是个不能生育的女人呢～”不等他有所反应楚严接着讲：”因此我烦恼，我烦恼我的丈夫如此不堪，接受不了我无法生育这件事实。”

    那人好一阵踌躇：“我以为你未婚呢，还想着让你当我女朋友。你看起来很清瘦。”

    楚严笑：“怎么会，很多事情都只是我们想象之中。你看错了。”

    两人又走了没几步，便是分叉路口，那人向楚严道别：“我要回去处理工作了。”

    “好，遇到你很开心，谢谢你遮挡海风。”

    终于将来人打发走了，楚严像烟一般重又消散在虚空之中。

    日暮千里帆，南飞落天外。须臾遂入夜，楚色有微霭。楚严看了看时间，已将近七点，便琢磨着找个清吧坐坐。地图上搜了下，忽而看到一家叫做：没有意义。也不管它究竟卖茶卖酒，单单冲了这名字，楚严便动身去了。

    “meaningless”，中英文的黑白招牌很是显眼。

    “emptyyourbrain”，门楣上的广告语很符合这凄迷的雨夜。

    看来是家新开业不久的咖啡店，楚严问正在拉花的男孩：“有果酒吗我们这里？”

    男孩抬头羞赧的笑了“不好意思，我们暂时没有酒的，有咖啡果汁柠檬水。”

    “给我来杯柠檬水可以吗？少冰少糖。”说话间楚严找了墙角的位置坐了下来。

    墙上张贴着情人节海报，一枝红玫瑰赫然映入眼帘，妖冶的浓烈打破了整个工业风装修的硬朗清淡。CD机里传来SashaAlexSloan迷离恍惚的嗓音，楚严浑身松软了下来。

    这样的夜真适合两个人呢～要是朗则在就好了。楚严想起和朗则一起在家喝鸡尾酒的夏天。

    两人只穿了薄薄的睡裙，在沙发上窝作一团，或是捧了莎士比亚共读，或是你一句我一句背王小波的情诗。时而邀月对饮，时而畅然入怀。

    窗外的时间依然流淌，但对楚严和朗则几乎不具意义，她们被驻留在时间之外。

    不必再动用任何心智，只是跟随着知觉。不必去消解那些骄傲，只需沉浸在水月。她们哀伤着流逝的一切，如今仍然在哀伤呢～

    时不时有客人推门进来，又时不时有客人出去。楚严置身在热闹中，看着人来人往，没有饮酒却萌生了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