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里的月饼，贺少庆舍不得自己吃。

    全部塞进书包留着，等中秋节放假那天，带了回家。

    也许是因为书包里装着的月饼，贺少庆那天回家，一路都很开心。

    一到家就拉着弟弟，打开书包，拿出月饼。

    “这个月饼，你先拿去给你妈。”

    弟弟拿着月饼却并不肯动。嘟着嘴，“我也要！”

    贺少庆微微一笑，“放心，我给你留了两个，你先把这个给你妈。”

    听见自己有两个，弟弟才开心的答应，“好吧。”

    给完了妈又连忙跑回来，贺少庆递给他一个，“这个，去给你爸。”

    “好。”

    贺少庆在家，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再也没有自己叫过爸妈。

    和弟弟说的也从来都是，你爸，你妈……

    有一次余美美听见了就笑她，“贺少庆，你怎么和弟弟说你爸……他爸不也是你爸吗？”

    贺少庆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干脆没有回答。

    弟弟欢喜的跑过来，拿着一个月饼，“爸爸说不要，给我吃。”

    贺少庆点点头，从书包里拿出最后两个，“这两个也是你的，每一个味道都不一样。”

    “姐，你怎么有这么多月饼啊？”

    贺少庆微微一笑，“同学送的，不过呢，别人送了这么多东西给我们，我们也应该送一个东西给他，要礼尚往来，知道吗？”

    “嗯，知道！”

    贺少庆想了想，“把你上次送给我那幅画，我当做礼物先送给他，怎么样？”

    “那你怎么办？”

    贺少庆摸了摸弟弟的头，“你下次再画一副送给我吧？”

    “好！”弟弟笑着点头。

    贺少庆找出弟弟上次画的那张画，纸张皱巴巴的，画的也抽象……

    拿笔认真在空白处写上，中秋节快乐，谢谢。

    “好了，你的画，加上我写的字。这样就是我们两个一起送的礼物了。”

    瞥见妈进来了，贺少庆连忙将画塞进书包。

    看着妈走过去了，又连忙拿出来伸手抚平，小心翼翼夹在课本里，以免压皱了。

    到了晚上，贺少庆和弟弟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外面一起看月亮。

    明月几时有，中秋月最圆。

    那月亮仔细看去，真的有些灰色的影子。

    盯着月亮看久了，她仿佛真的看见传说中的吴刚正举着斧头砍那棵桂花树，砍一刀下去，树上的伤又愈合了，随砍随合，就那样一直砍一直砍，也不知道吴刚累不累……

    “姐，这个月饼真好吃！”

    弟弟舔着嘴，吧唧嘴巴，“还有吗？”

    “今天没有了……等我以后赚钱了，每年都会有的。”

    话是这样说，但从那以后，贺少庆再也没吃过那样好吃的月饼了。

    也许有时候的美味，只是记忆里存在的那一份美好的感觉，并不是真的味蕾。

    从那个中秋节之后，每次到了中秋节，她都会想起林暮年，和林暮年塞在课桌里的月饼……

    那份感激久久不散，尤其是进入大学的第一个中秋节，她焦急的坐在寝室窗边，一直盼着夜晚。

    天一黑，她就给林暮年发了条短信。

    ——中秋快乐，今年，该我送你月饼了，我把月亮送给你，慢慢享受吧，祝快乐。

    林暮年许久回了一条。

    ——月亮是全世界每一个热爱她的人的，送我干吗，白痴吧。你也快乐。

    很多年以后，贺少庆看到日记本里这段短信的记录，瞬间泪眼朦胧。

    花好月圆，多么美好的祝福。

    只不过，年年月月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这照了人间千万年的月亮，依然会在十五月圆。

    但每个人心里的月亮，却随着世事变迁，在人生的浮浮沉沉中再难圆满。

    “姐，快看！有萤火虫！”

    贺少庆低头一看，果然有个小黑虫，屁股上点着个淡黄的小灯笼，一闪一闪飞在前面的草丛里。

    每年夏天偶尔会看见一两只，贺少庆对其他虫子没兴趣，对萤火虫还是非常喜爱的。

    贺少庆按着弟弟的手，“你别乱动，我去抓。”

    “不，我也要去抓。”

    “那行，谁抓到就是谁的，不过你记得，两个手掌要弯着合上，别一巴掌拍死了。”

    贺少庆还准备潜伏一下，等萤火虫放松警惕再出击，弟弟已经大步跑过去，还没等他伸手，萤火虫已经飞上天了。

    两个人眼巴巴抬头望着萤火虫，一闪一闪，越飞越高，只要熄了屁股的灯，就完全淹没在黑夜里了。

    再次回学校的时候，贺少庆将弟弟的画送给了林暮年。

    “我弟弟画的，有点抽象……不要嫌弃啊。”

    林暮年拿着画，笑道，“小弟画的不嫌弃，要是你画的这么丑，必须嫌弃。”

    贺少庆指着画上的几个字，“看到没，这几个端正秀丽的字是我写的，等以后我出名了，你这画就价值连城了。”

    林暮年收起画，悠悠道，“那我这辈子估计是等不到了……”

    贺少庆今天心情好，不和他一般见识，随口问了句，“你中秋节赏月了吗？”

    “看了一眼，你没看？”

    “当然看了，我认认真真盯着月亮看了半天。”

    林暮年一笑，“那你看见嫦娥姐姐没，漂亮吗？”

    “嫦娥姐姐没有，我们只看到萤火虫了。”

    “萤火虫？”林暮年似乎感到很惊讶，“贺少庆，你家是住在野外吗？难怪这么野蛮……哈哈哈……”

    知道林暮年是在开玩笑，但贺少庆笑不出来……也没有去否认。

    虽然她家在城市中央，也是要从一个像模像样的小区大门进去，但是上了长长的石台阶之后，差不多也能算的上一方野外了……

    一条泥巴小路，左边公厕和平房，右边全是菜地和土坡。

    总之门口只要有土的地方，都是菜地。没土的池塘，也被填满了土，改造成了菜地……

    人对土地的改造能力，是很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