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姑婆家的干白菜

    这次回到家，难得平静的吃了一顿晚饭，妈只是提了下，现在满了十六岁，就要去办理身份证了，让贺少庆暑假自己回趟老家，把身份证办好。

    老家在偏远的乡村里，贺少庆小时候在那住过几年，小姨和姨夫从前住在乡里，爸妈那个时候已经从乡里出来，到这个城市打工，所以贺少庆很小的时候，就被爸妈放在小姨家，在那里从学前班读到二年级，后来小姨一家也要进城打工了，爸妈才把贺少庆接到身边，给她在城里找了个小学。

    之后几年里，便很少回去了，即便回去，也是和爸妈一起回去。

    贺少庆从来没有独自一个人回去过。

    她坐汽车会晕车，就怕自己晕头转向会找不到路。

    因为下了车，还要找渡口坐船，过了江，还要走上好一段路才能到村里。

    既然爸妈放心她一个人去，她也没什么好说的，就当一次冒险之旅也不错，只要今晚能安安静静吃完这顿饭，暑假的事情，暑假再操心去吧。

    其实对于读书的人来说，时间是过的最快的，一周一瞬间，一月一晃眼，暑假就这样悄咪咪的来了……

    期末考试后，大家都填了意向分科表。

    贺少庆毫不犹豫选择了文科。

    一想到以后不用为物理化学绞尽脑汁，贺少庆这个暑假的心情就无比轻松。

    放假第一件事，就是先回去老家办理身份证，晚一天去，在家就会被多叨唠一天。

    一进汽车站，贺少庆就被尾气熏的头晕想吐。

    她特意早点来，人不多，这样就可以挑个前排靠窗的位置，不容易晕车，还方便呕吐，这也是她晕车多年的经验。

    汽车在蜿蜒盘旋的山路上走走停停，沿途的小村庄偶尔会有人下车，或着上车，每次停车，都是最难受的，胸口就像闷着什么东西，越来越厚重，压的胸口难受。

    贺少庆开了一点小窗口，让自己多呼吸点山里的新鲜空气，每次车突然停下来，都会猝不及防吸到一口尾气……

    汽车蜿蜒了两个小时，喉咙已经感觉有些酸水在上溢，贺少庆看外面也快到了，忍着先不吐。

    等车到目的地一停，抓着书包冲下去，蹲在马路上就开始呕吐。

    胸口就像排山倒海一般，她感觉自己连胃酸都吐出来了，不然嘴里怎么都是一股酸味……

    头晕脚软，胸闷呕吐，每一次晕车都是这样。

    吐完了，吐空了，胸口反倒舒服了些。

    贺少庆拿出水瓶，喝了一口，咕噜咕噜漱口，站在马路边上缓了缓。

    前面的路还需要自己一个人走，自己必须坚持住。

    幸好乡里这些年，除了多修了间砖房，其他的都没什么改变。

    找到渡口，蹲在江边等船来。

    渡口边上的石台阶，有人拿着木棒锥在捶打衣服，捶打几下，衣服放江水里抖一抖，皱巴巴的衣服顺着水流又变得平平整整，就像一条飘在江里的海带一样。

    城里已经看不见这样的棒槌，和这样干净能洗衣服的江水了。

    贺少庆家门口那块垃圾遍地的菜地，听余奶奶说以前是个池塘，还有鱼。

    菜地的中心的确浮着水，但是那种黑水。四周已经被泥土填平，种上了菜。但泥土下面，贺少庆也不知道到底填了多少垃圾，才填满了这个有鱼的池塘。

    船来了，等船靠稳，贺少庆才敢跳上去。她不会游泳，害怕掉下去，选了个中间，并且旁边还绑了个救生圈的位置。

    贺少庆坐在位子上，仔细观察那个救生圈是如何捆绑的，万一船遇到危险，自己就能快速去取下来。

    她处事向来都是这样，胆小又谨慎，多年后，她偶然听见一句歌词，仿佛说的就是自己。

    “像我这样懦弱的人

    凡事都要留几分

    怎么曾经也会为了谁

    想过奋不顾身……”

    不过在那一刻，贺少庆只想着能安全过江……

    等过了江，贺少庆一边走一边思考，今晚去谁家借宿一晚。

    老家没有爷爷奶奶，只有姑婆家和三个伯伯家。

    小时候住在小姨家，上学路上要经过姑婆家门口，她也常去玩过几次，姑婆家门口有块菜地，地里各种菜，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几棵桃树，贺少庆一直都记得小时候姑婆拿过几个红扑扑的大桃子给她。

    不如今晚就先去姑婆家住一晚，明天再去三伯伯家，其他两个伯伯她都不熟悉，三伯伯家有堂弟和堂姐，正好可以聊天玩耍。

    快到姑婆家门口，贺少庆才发现自己除了背包，什么也没带，这么多年没回来，总该带些礼物给姑婆的。

    姑婆正在用搓衣板洗衣服，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看，开心的连忙搓干净手站起来。

    “小庆，你怎么回来了！”

    “我回来办理身份证。”

    “唉哟！都长这么大了！都要办身份证了啊。”

    姑婆笑盈盈看着她。

    “晚上就到姑婆家住吧，家里也没什么好吃的菜。等明天赶集我去买肉。”

    “姑婆，不用麻烦了，我今天住一晚，明天去三伯伯家住。”

    “就到姑婆家多住几晚啊！”

    “不用不用，我过三天就回去了。”

    “好不容易来一趟，又不多住几天。那你要回去了告诉我，我给你拿点干白菜，万菜。”

    “好，谢谢姑婆！”

    姑婆家的干白菜，都是冬天白菜开花上面的嫩芽，晒干了，要吃的时候泡水，煮排骨汤，还能尝到白菜的清甜。

    这次是贺少庆自己拿了些回去，满心欢喜。十年后，有一次爸妈回乡里，姑婆也给了他们干白菜，顿汤还是以前的清香味道，但妈说着姑婆近况，贺少庆吃在嘴里的干白菜就堵在胸口，妈说姑婆坐在门口，满头白发，也不是很认识人，给他们干白菜的时候，很多都坏了，因为姑婆自己也忘记要拿出来晒一晒了……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至少这一次，贺少庆还是渡过了很愉快的夜晚。

    姑婆家的院子很大，晚上，搬了凉席床在院子里乘凉，姑婆和贺少庆聊着家长里短。

    贺少庆抬头，一下就被震撼了！

    真正看到了，什么是满天星辰！

    密密麻麻，布满了整个夜空，之前觉得林暮年送的火龙果已经够密集了，但火龙果之间还有白色果肉相间。

    这里的夜空，最密集的地方，简直密密麻麻看不到空隙。

    繁星点点，一闪一闪。

    初看惊艳，久看……真的要有密集恐惧症了。

    “姑婆，你们这里的星星真多，城里都看不见几颗星星。”

    “喜欢看星星就多回来几次。”

    “好～”

    “不过年轻人都不喜欢留在乡里，乡里没有你们城里好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