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知所终的结局
阿卡弥留斯星系主星蒂梵尼维罗尼卡酒吧,无数光束的起始点正是它们的终止点。
一小节跃动的活泼旋律终止之后,弥伽列•瑰拉的咏唱赞颂了绚美的玫瑰。
恩雅•伊敦的手中,白色的烟浅蓝色的淡淡忧伤诉说着挥之不去的愁绪。
她的黛色瞳眸穿越了无边无际的静美和潮汐,对往昔的缅怀,始终是种久久不能排解的情绪。
她的唇从漫反射的光束中源起,消逝和沉浮的花意趋向永恒。
樱桃色的高脚酒杯揉乱了无数没有指向的线条,犹如倾斜在伊敦白手点亮的黯淡花器。
她等待的人还未出现,那只白鸟丰盈的羽毛之上,出现着时光不灭的痕迹。
在沉思的海洋,她的思绪飘向寄存着她所有感性与诗意概念的旧时光。
酒杯里晶亮的澄明光线出现了缺失的遗憾和短暂的失落。
纷乱的形体消沉于无序的时间之海。
她的手近似于祈祷中温暖的乐典,沉寂在瑰拉吟唱的光明部份。
光影间,那个雅致男人涉入酒吧空幻的存在之殇,月蓝色瞳眸里流动的火焰与情感波动的光流,触及无声的花之舞。
在抵近伊敦的时候,他深深鞠躬。
白色的礼服悬停着时间的讴歌,时间的意义。
“伊敦长官,让您久等了。”
“我刚刚从战死的卡尔•帕斯里夏尔中校的家里出来,他的哥哥赫尔德•帕斯里夏尔议长也在。”
“我这第十四舰队唯一的幸存者,延续他们的遗志,也成了我现在义不容辞的使命。”
中声部男子的声音,回旋在她与他共有的时空壁之内。
“我知道,在未来的时间里,您想要会见所有第十四舰队二千万人的未亡人。”
伊敦站起来回礼时,花影迷离间,她的身躯之上,转瞬疏离的心绪逃不过悲伤的歌曲。
“我用了两年会见了一千五百一十二人,今天,是第一千五百一十三个。”
“我固执的希望见到他们的所有未亡人,但难免会有遗漏。”
“每拜会一个阵亡将士的家属,就像再次经历不同的人生。上级中级将官的家庭还算不错,低级军官和普通士兵普遍贫瘠。”
他典雅脸颊的侧面,投射着黯淡的光晕,阴影始终在他的背面游移,命运回旋中的节律,响彻他悲怆的身躯。
“西西弗斯军阵亡将士的抚恤金应该有一千万库伦西,对未亡人的优恤政策历来优渥,怎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难道是因为那个人的原因?”
伊敦黛色瞳眸里逐渐浮现出轻微郁怒的波动,玫瑰色短发的浅层嵌入震颤的光流。
“和那个人没关系,更何况,三千万将士阵亡的惨痛事实,安镀诗派也不敢随意做出这样低劣的事。”
“现在国内因为这次作战,已处于非常敏感的时期。”
“联邦军事联席议会议长阿德里安•舒克伯格阁下与军事执政官那蒂尔•阿那缇斯阁下已提出辞呈。”
“维夏尔德•依斯坎德尔阁下也宣布不再担任宇宙舰队司令长官。”
“后续,还有卡纳尔先•歌理尔德,帕梅拉•素西斯雅,路德金利•萨所斯科,都集体退出军事联席议会。”
“我这个幸存者,留在西西弗斯国内的时间也不多了,在拜会完最后一个第十四舰队阵亡将兵未亡人之后,我将去宇宙边陲国度乌托邦王国。”
时间象征的一切,也会有终结的一天。
他的额头上显示着明亮的微光,尽管时间线延长的暗影刻画了他的灵魂,但这微光所象征的诗意与感性的徽印,雕琢了他的躯体。
伊敦听到弥迦列•瑰拉的唱词最感伤的部分,出现在他黯淡的额头之上。
“你依旧,住在我的回忆里,令我痛改前非,那注定没有结局的雨丝,联接了永远说不清楚的伤绪。”
这段唱词出现在瑰拉《诗语录》的一首名曲《为了忘却的纪念》。
宇宙不再是伊敦瞳眸里出现的星空与暗夜,她感觉到,那些出自古典时代的星光也会有终结的不朽宙域。
“我邀请您来,只是私人的意愿。”
“不是为了存续一段不灭的情绪,也不是为了告别。而是想验证自我放逐的意义之于我会有什么样不同的预期。”
“我的左肩留有一个梦想,或者说不灭的空缺,我希望有什么元素能填充进它的疤痕。
“提督,您是我期待的那个人吗。”
她在此刻完全忘记了她是西西弗斯最顶端军人的事实。
由于战败的痛彻感占据了她的整个世界,那种怆然不知所终的情感刻画了她的全部生命意识体。
距离拉尼亚凯亚超星系团事件仅仅两年,那神圣军神的躯壳悄然崩坏以后,她完全褪变成一个寻找不知所终归宿的小女人。
他的身影凝固在和她不同的时空之外,和她一样,西西弗斯军魂的形式在他的心中已变成柔软的空虚存在。
那种流动中的败北情感只能更深的沉入他现在残缺的魄体。
瑰拉的咏唱变成细碎的物质萦绕在他与她之间,而更宏大的悲怆始终横跨他们的时间废墟。
但语言消失后,他们的瞳眸黯然了他们一生的梦幻。
在他们不知道的维罗妮卡酒吧的阴影里,什勒苏益格,比伦罗斯,爱伦,彼得罗尼拉,梵尼西亚,西度瑞拉,雅伊的身影闪烁不息。
梵尼西亚和西度瑞拉在此时,已经忍不住黯然轻泣,她们小小的肩膀动摇在循环不息的火焰燃烧的阴影深处。
“伊敦阁下的生命里确实需要这样的男人的存在,要不然,过份巨大的存在意义会击垮她吧。”
比伦罗斯磁灰色的瞳眸再也没有过去轻佻的光幅,取而代之的只有夕光飘进月影的轻柔片段。
“真是坚强的女人啊,即使知道这是不知所终的结局,也不会被彻底击倒吧。”
“上帝创造她的灵魂时,给了她过于巨大的能力和极致神圣的魄体,小小的温柔以待的经历,应该不会使她耽于本不属于她的情感纠葛。”
什勒苏益格的黄金瞳眸闪现在寂寞的原点,他无限燃烧的绚丽魄体仿佛只存在于无限壮大的光耀空间。
爱伦的翅膀包裹着的躯体,忧伤蔓延的羽翼与星辰花绽放在浪漫星系的初始时空。
“还是和过去一样,在感性的阴影覆盖智性的光锥之后,她又变成一个更可爱的女人了。”
谁都没有看到彼得罗尼拉嘴角现出的笑意与花纹。
紫晶瞳眸闪烁的时光中,她也隐去了她空幻唯美的次元壁,她更靠近爱伦忧伤的肩膀与脸颊。
这是属于他们的世界。
爱如果只呈现不知所终的结局,但他们也会在拥有与失去之间,找到心灵感伤时那个微妙的平衡点。
雅伊是最后的沉思者,他徘徊在火焰之外的身影有了和过去不同的概念。
就他所理解的人性,只存在智性坚实的壳体,而那柔软的感性的哲学思辨似的情感流动,却也不是他能完全理解的存在意义吧。
“我与他们不同的是,我只沉迷于自我修正的个人历史,而他们,却是能被形而上的情感支配的生命意识体。”
“什么样的太阳,照亮了他们光辉的额头。”
“也许宇宙中最美的正是这种被我摒弃的情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