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庭山外的林子里，林天狼披甲佩刀，高坐在昂扬的战马上。

    北隍道他们一路高歌猛进，夔虎骑的铁蹄踏过的地方都成为了北蛮的土地，再过不久，天下都会知道林天狼这个名字。

    裴龙虎整个人都趴在了马上，这样长途的奔袭他一个文弱书生自然受不住，不过纵使再累，他手中的那个酒囊也没有丢过。

    “裴先生，攻下北荒城的机会有多少？”林天狼问道。

    “不知道。”裴龙虎说，“我不懂军法，这种事自然要看大君的能耐。”

    胡和鲁望了一眼裴龙虎，这个中原的年轻人似乎丝毫不怕惹怒大君，他们是因为裴龙虎的话来到北隍道的，誓要把北蛮的土地再扩大一些。

    可现在这个中原人却告诉他们不清楚能够获胜的几率，这无疑是把北蛮武士的性命当作儿戏。

    他想要拔刀质问，不过看到林天狼的眼神时还是忍住了。

    虽然坐上大君没有多少日子，不过林天狼已经有了大君的威严，整个北蛮都被他掌控，那些曾经叫他奴隶崽子的人在军营中人心惶惶，害怕某一天林天狼忽然就降下罪来，用战马把他们拖死在北原的土地上。

    不过林天狼没有，或许是因为他不计前嫌，或许是为了更好的巩固他大君的位置。胡和鲁不清楚，不过林天狼的确没有对北蛮的武士挥舞屠刀。

    相反，他许诺第一个攻进北荒城的人能够获得足够的土地和牛羊，成为北蛮中的贵族。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今夜的一战，鲜血才是能够洗涤勇士心灵的东西。云险关的战役倒更像是一边倒，或者是天下名将陈子云最后存在于这世间的咆哮。

    不过听到这声咆哮的人算不上太多，他们看到的无非是一个弱者的死去。

    “以夔虎骑为中军冲锋，除去京城的虎贲骑，大概是再没有任何军队能够拦住了吧？”林天狼说。

    裴龙虎点了点头道：“大君若是一往直前的话，北荒城的确是拦不住的。”

    “那裴先生为什么说不知道？”

    “楚城是个狡猾狠戾的人，他亲手把刀剑刺进了亲人的胸口，拔出来的时候带着浓郁的血，这样的人以常理揣摩自然要吃亏。他能以残酷的牺牲来换取胜利，不惜一切代价。所以我说不知道。”

    林天狼愣了愣，他对于中原的认知多数都是来自于裴龙虎，其次便是和陈子云作战时通过观察而了解到的。毕竟在扎格鲁哈还没一统北蛮的时候，他不过是个放羊的奴隶崽子，能够看到的只有北原凌冽的风雪，刮在脸上脸颊生痛。

    “裴先生的意思是放弃北荒城么？”林天狼笑道。

    “大君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北蛮的武士不会退缩。夔虎骑只有在冲锋起来的时候，才是战场的皇帝！”裴龙虎轻声说道。

    顾九疆狠狠踢了他一脚，低声在他耳边道：“楚城那家伙没憋什么好屁，你怎么还在怂恿大君往火海里冲？”

    大君轻笑了一声道：“裴先生说的是对的，夔虎骑的确只有冲锋起来的时候才是皇帝，而且不只是北蛮的皇帝，也是天下的皇帝！”

    顾九疆皱起了眉头，不明白为什么已经成为了北蛮的大君，林天狼还是要听裴龙虎的话。这无疑会让北蛮的武士反感，作为大君若是连自己的金帐也受不住，怎么去逐鹿天下的土地？

    裴龙虎笑了笑，低声在顾九疆耳边说：“要说剑术我比不过你，不过这人心我看的倒是很透彻，现在的北蛮可以败，但是不能退！”

    顾九疆愣了愣，不明白裴龙虎的意思。

    “人都是被欲望驱使的生物，因为林天狼能够许诺以他们更多的土地，所以他们拥戴他成为大君，而如果林天狼止步不前，下一个扎格鲁哈或许就是他，”

    一阵寒风袭来，从顾九疆的领子里涌了进去，他的身体下意识地抖了抖。

    夔虎骑进入了黑暗里，林天狼的眼神中布满了星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九疆意识到了什么，这是冲锋的前奏！可这个时候北荒城必然大门紧闭，难不成想要以战马撞开北荒城的城门？

    他挥舞马鞭，想要跟上林天狼的步伐。夔虎骑的确是骑兵中的皇帝，可楚城只需要把巨石和火球从城门上抛下来，对夔虎骑造成的影响如同毁天灭地！

    他们其实有着更好的方法能够攻下北荒城来的，这里并没有云险关那么易守难攻，只需要花费一点时间，攻下北荒城易如反掌！

    为什么要牺牲那么多的人呢？

    一只手忽然拦下了他挥舞马鞭的动作，裴龙虎死死按住了他的手，不让他有着丝毫的动作。

    他讶异于裴龙虎力量的同时猛然瞪了裴龙虎一眼，可对方的眼中古井无波，甚至带着一股冷酷。犹如北国最凌冽的风雪藏在其中，风雪中裹带的是锋利的尖刀！

    “北蛮现在需要的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不论那是胜是败！”裴龙虎低吼道。

    顾九疆放弃了，他只能放弃，北蛮的武士信服裴龙虎比信服他要多的多。而且裴龙虎的确说的对，他们跟着林天狼攻下了云险关，要的不过是女人和土地。

    而在北荒城中，这些东西都有！如果此刻按下武士们的欲望，那么他们再次站在战场上的时候也逃离不了死亡！

    地面震颤了起来，夔虎骑开始冲锋，与此同时右军和左军跟在夔虎骑的身侧，他们的眼中放射着欲望的光芒，暴露出人性的丑恶。

    可顾九疆甚至没有办法抨击他们，他所能做的只是站在凌冽的晚风里，望着这些人冲向自己的欲望。

    裴龙虎坐直了身子，望着这场久违的进攻，圣武王朝无疑已经成为了牛身上最好的牛腩，尽管这头牛有着锋利的角，可在群狼的围攻下它所能做的只有哀嚎，至于所谓的反抗，也不过是让其中一匹狼受些伤，却并不能阻止另外的狼得到牛腩。

    冷风下，顾九疆轻轻叹了口气道：“果然我不适合上马带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