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玉虚宫外，张继林蹲在山崖边，嘴里嚼着草根。

    这是他从小的毛病，太过焦虑的时候他就习惯咀嚼草根。李继云席地而坐，揭开了桂花酒的酒封。

    苏白龙和太子殿下都已经下山了，总算是没把武当山闹翻天。

    酒香弥漫了整个玄天玉虚宫，李继云砸吧着嘴，往青石阶上看了看，这才小心地喝了一口。不愧是陈年佳酿，醇香融入到了酒液当中，带着一股桂花的香气。

    “不用看了，这个时间你那弟子该是在悟剑。王灵宇似乎在墨阳上留下了一道气息，足够他参悟许久了。”张继林愁眉苦脸起来。

    “那你还让他悟剑？那小子是我的徒弟，和王灵宇可没有半点关系。”李继云大叫起来，转身就往玉柱峰下走去，却被张继林拦住了。

    “不管怎么说王灵宇也是创立武当的人，没必要害你那宝贝徒弟。”张继林说，“何况你每日都去跑去偷偷喝酒，有别人帮忙岂不是更让你省心？”

    李继云沉默了，张继林戳中了他的痛处，自己这宝贝徒弟天赋实在是高，除去自己撰写的那本《本生契》能让其参悟一些时间以外，其他的道法秘术都是过目不忘，几乎在看到的时候就明白了。

    这萎实是让自己这个师父没有半点面子，本该是他悉心教导，可却恰好相反，他那徒弟不仅自读经书，而且还管起了自己的衣食住行，他反倒更像是被照顾的人。

    这种宝贝徒弟别人求都求不了，可李继云反倒觉得作为师父的尊严无处可放了，教出这样的徒弟萎实是没有半点成就感。

    “话说你这演技真是烂，苏白龙不是傻子，那小子估计也琢磨出来了。”李继云笑道。

    张继林更发忧愁了起来，面沉如水道：“难得让你当一次老好人，你还不乐意了？”

    “若是真打起来，谁是好人可说不定。”李继云哼了哼，“太子殿下选什么时间不好，非要选苏白龙往武当山来的时候赶来，寓意很明显，若是再问你王灵宇那番话是真是假，别说只是一朵气运白昙，剩下那朵也不会给你留！”

    王灵宇举世无人能敌，自然能对全天下说出那句“泱泱圣武不过七百年华”，可张继林不行，武当也不行。太子李顾生来武当未免没有动手的意思，也许几天后京城十万铁卫就往武当山来了......

    武当山不入俗世，可做了天下道统的执牛耳者，想避也避不开。

    “武当立教七百年，还是第一次落入这样的境地吧？”张继林叹了一声。

    “谁让你二十年前追着人家砍？”李继云说，“现在报应来了吧？”

    张继林瞪了他一眼，后者才闭上了嘴，转身抱着桂花酒尝了起来，看这副模样大概今夜又得醉在玄天玉虚宫前。

    小道童持着一把笤帚，把玄武池边凋落的花瓣扫去。此刻的玄武池中白莲也凋零了起来，再看不到往日那幅神秘气象。

    “武当山再式微也不是软柿子，李治廷杀了不该杀的人，我就要他好看！”张继林冷哼道。

    “还不是被人家拦在城外了？”李继云的话仿佛在张继林头上浇了一盆冷水。

    张继林声音低了下去：“是啊......李治廷杀了师兄，我没办法报仇，因为武当山不只我一个人，如今就连李治廷的儿子也来武当山耀武扬威，我还是杀不得，这武当掌教还真是憋屈......”

    李继云愣了愣，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师弟这副样子，那么大的岁数了，本不应该再把这些事说出来才对，那是年轻人才会做的事。

    “若是再年轻个几十岁，说不定二十年前就真的杀进京城里去了......管他什么气运命数，谁要拦我就杀谁！”他似是咬着牙关说道，“可惜我已经老了，只能守着武当山偌大的地盘，等待后辈们继承一切，到时候我说不定就会再杀进京城里去。”

    “你放心去，武当山我替你守着！”李继云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自身的玄通并不弱，守住武当山还是绰绰有余，张继林只管去杀，杀出威名来了武当山也能跟着受利。

    要想让人怕不是玄通如何如何，而是要让别人觉得触犯你的底线时，他会死就足够了。

    商九原够狠，所以李治廷也要怕他；苏白龙也够狠，所以谢安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杀他；如果武当也能恨一点，一切或许就有些不同......

    “治世玄岳”的牌坊下，太子李顾生转头遥遥望了一眼玉柱峰，直冲云霄的山峰云雾缭绕，让人看不真切。他转身看向那名黑衣的侍卫问：“看出什么了么？”

    黑衣侍卫微闭的双眼缓缓睁开，像是在面对无尽的深渊，他的瞳孔没有眼白，而且没有目光散乱，没有聚焦，他是个瞎子。

    “那个道童很奇怪......”瞎子侍卫轻声说道。

    李顾生挑了挑眉，这人能够跟在他身边不是因为武艺高强，否则一个魏青云便足够了。而是他那双眼，能够看到些许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不过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那是什么。

    或许是命运！

    “奇怪在什么地方？”魏青云也很好奇，以他小长生境的玄妙神通，也看不出那道童有何特别来，甚至还惊讶为何张继林身边会站着那么个其貌不扬的小道童。

    “他身上没有任何的生机，不像是一个活人。”瞎子侍卫轻声说道。

    他也不确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是望向那个道童的方向时，有一层薄薄的白光，否则他甚至不清楚武当掌教身边站了一个人......

    “你的意思是那个道童是个死人？”李顾生皱起了眉头。

    武当山道法神通玄妙，当初张继林一手起死回生替一个砍柴老者续命，倒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

    “不是这个意思......”瞎子侍卫顿了顿，“我的意思是他更像是什么别的东西，反正绝不是以人的姿态存在于世间。”

    魏青云微微一愣，忽地笑道：“李继云果然老谋深算，那小道童估计才是气运白昙的化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