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慕丽娟带着弟弟在自家院子晒太阳，她心不在焉，弟弟到处乱跑，她也不觉，慕妈妈见状说道：“丽娟，你怎的了？有心事吗？今天周末没什么事，你早上该当跟你爸爸一起去镇上，去找吴秘书，你弟弟不用你看，我能看。”

    慕丽娟心情烦躁，回避心事问话，说道：“去镇上找吴秘书做什么？找他玩吗？我跟他有什么玩的？他对我有意思，我对他可没感觉！”

    慕妈妈说道：“你不是收了他的花吗？怎说对他没有感觉？吴秘书对你还是用心的，大冬天送你鲜花，那花镇上可没有，你爸爸说了，那花县上怕是也没有，吴秘书定然是跑市里去了的。”

    慕丽娟不以贵重：“送花有什么用？不能垫不能盖的，单纯就是个花里胡哨、华而不实，那花昨天我已经处理了，以后再也见不着了！”

    慕妈妈问道：“你没什么事吧？怎么收了又处理了？你爸爸昨天还跟我说你接受了吴秘书的花就代表你同意这门婚事了呢！”

    慕丽娟烦躁：“我没什么事，只是不想结婚，昨天我想清楚，所以处理了，我才多大？高中才毕业，我就要跟别人结婚？我要像杨姐姐一样，做个城里姑娘，恋爱自由，婚姻自由，找个自己最可心和最可心自己的男朋友！”

    慕妈妈说道：“你是像杨老师一样恋爱自由、婚姻自由的啊，我和你爸爸几时逼迫过你？不过是咱们这儿的女孩子结婚都早，你十八岁了，我和你爸爸有点心急罢了，这最终决定权还是掌握在你手上，我这里向你表个态：你同意的，我才能同意，你爸爸也得这样！”

    母亲宽容疼爱，慕丽娟感动不已：“那就好，那以后你们就别在我面前提吴秘书了，他的花我已经送给学生了，这事就此作罢。”说罢，她言及家里昨日初到的贵客：“妈，你知道北华大学、知道博士学位吗？”

    慕妈妈说道：“我不知道博士学位是什么，不过北华大学我知道，那是咱们国内最好的大学，咱们县连着三四年没有人考上过，市里每年能考上的也不多。”

    慕丽娟说道：“你知道这些就够了，你知道这些就知道江博士学问有多大了，江博士是咱们国内年轻人中的佼佼者，凤毛麟角金马鹿说的就是他！”

    慕妈妈说道：“那趁这两天他在咱们家你好好跟他学学，涨涨学问！”

    慕丽娟打趣道：“这两天他是在咱们家，我可以跟着学，可是明天他就走了，学不成了，要不这样吧？妈，我不教书了，我跟江博士去BJ吧？”

    慕妈妈嗔怪道：“你这孩子，净说疯话，你一个年轻姑娘，跟一个既不是你兄弟又不是你男朋友的年轻小伙子去BJ，算怎么回事？再说你去BJ，你现在老师的职位不就丢了？这可是你爸爸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争取来的，不能不珍惜，并且你去BJ做什么？打工吗？那可不行，那不是一辈子的事情！你是女孩子，老老实实待在咱们这儿当老师，图个安稳就好，可不敢想别的！”

    慕丽娟说道：“去BJ就是打工吗？我就不能嫁到BJ吗？嫁一个我喜欢的人，在那儿定居生活，这难道不是一辈子的事情吗？”

    慕妈妈说道：“BJ是首都，热闹繁华，大家都想去，只是你要嫁给BJ的谁，咱们除了杨老师和江博士，不认得BJ的什么人！”

    自己含混意味，妈妈浑然无觉，慕丽娟兴味索然：“妈，我不跟你说了，我走了，出去玩会儿，弟弟你自己看吧。”说完，她出了自家庭院，往村里走去，她其实没地可去，村里倒是有村民聚集晒太阳闲聊的地方，但她不会去，她是受人尊敬的女老师，怎能与那些整日琐碎杂谈的普通村民混在一起？她漫无目的，在村里随意游走，忽然发现自己来到去学校的那个路口，她看着向远方延伸的小路，回想起昨日落霞时分的幸福时光，痴痴发呆，有村民经过，招呼她慕老师，她惊觉回过神来，脸红发慌，赶紧逃离路口，进了村，不再毫无目的地的闲逛，去了堂妹慕丽虹家，堂妹正伏了桌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做作业，见她进来，招呼道：“二姐，你来了！”

    慕丽娟走近来，问道：“三妹，你在做周末家庭作业吗？”

    慕丽虹说道：“不是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我是在做自己找的课外练习册！”

    慕丽娟说道：“那你好好学习，以后一定要考取大学，可别像二姐这样没读大学的，人家都不正眼看一下。”

    慕丽虹十岁，懂得一些人情事理，她瞪大眼睛好奇的问道：“二姐，你是学校的老师，村里人人敬重，谁敢不正眼看你了？”

    慕丽娟说道：“村里人人敬重、正眼相看有什么用？要很厉害、很帅气的人才行！”

    慕丽虹聪明颖慧，模模糊糊有所觉察：“二姐，你是说昨天跟你一起回村的杨老师的哥哥吗？他是很帅气，科研工作者自然也很厉害，可是他对你挺好啊，温温顺顺的与你站在一起，不能说他没拿正眼看你！”

    慕丽娟心中一动：“三妹，你也觉得杨老师的哥哥很帅气吗？”

    慕丽虹说道：“是啊，二姐，我最近看了很多课外书，学了很多课本上没有的成语，我昨天第一眼看到杨老师的哥哥，就觉得他很亲切帅气，想用一个成语来形容他。”

    慕丽娟好奇：“哪个成语？”

    慕丽虹说道：“温润如玉，这个成语形容杨老师的哥哥最贴切不过，他就像一块暖和润泽的玉石一样，我看着就想亲近、摸一摸，可是昨天你不让我跟你们一起走，我今天本想去你家找他说话，可是我又不敢，杨老师是老师，我喜欢她，又有点怕她，不过二姐，我发现杨老师的哥哥跟杨老师不太像，他俩模样不像兄妹！”

    慕丽娟暗自吃惊，三妹如此年幼，竟与自己不谋而合用同一个成语形容同一个人，看来这个人身上的确散发出一种独特的魅力，三妹也眼光雪亮，看出他们模样不像兄妹，她说道：“三妹，你很聪明，形容得很恰当，怨不得你们杨老师老称赞你，你以后肯定考得上大学，你也眼光很准，杨老师的哥哥不是她亲哥哥，是邻居家的，所以模样不像。”

    说完，她问道：“大哥呢？在家吗？”

    慕丽虹扭头，朝屋里努努嘴，说道：“在他自己房里，为娶媳妇儿的彩礼钱发愁呢，你快去看看他，他愁得要死。”

    慕丽娟听得大哥在家，走进厅堂，往一间半掩门的厢房走去，未及门口，房里走出一个年轻男子，个子高高壮壮，穿着厚厚的冬衣，这便是大哥了，慕丽娟问他：“大哥，要出门吗？做什么去？”

    大哥没有停留，往厅堂门外走去，边走边没好气的说道：“是要出门，只是能做什么去？给老丈母娘家干活去，当牛做马累死算去！”

    慕丽娟莫名被呛，心里不悦，跟出来说道：“干活就干活，说什么当牛做马累死算去？这怒气怨言冲谁呢？我又没有招惹你！”

    不待大哥自己出言解释，院子里做作业的慕丽虹对慕丽娟说道：“二姐，他心情不好，心里有怒气怨言，但怒气怨言不冲你我，咱们又没招惹他，他冲的是他那个蛮横贪财的丈母娘，这好好的临近婚期，彩礼忽然临时涨价，生生涨了五千块钱，我家没这个钱，他那个媳妇儿年前能不能娶进门来还是个问题。”

    既然三妹已经给二妹解释清楚，怒气怨言不是冲她，大哥便也不多说，气哼哼接着往外就走，然而二妹在后面喊他：“大哥，先别走，我有话问你。”大哥停下脚步，说道：“二妹，你有什么话，你问，只是得快一点，我得去兰兰家干活呢！她家彩礼忽然临时涨价五千块，我和我家现在却哪儿找这个钱去？我只得手脚勤快点讨兰兰妈欢心，看她能不能不涨或者少涨点！”

    慕丽娟顾不得这些，问道：“我来就是想问问你，你当初看上兰兰嫂子，是觉得她哪点好？”

    大哥惊诧莫名，一时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怎么好好的问起这个来了？”

    慕丽娟说道：“我想知道一个男子喜欢一个女子，究竟是喜欢女子哪一点？模样？性情？还是要女子乖巧听话？”

    大哥愈加惊诧莫名：“二妹，你用得着关心男子喜欢女子什么吗？你模样好、性情好、学历高，又是学校受人尊敬的老师，只有你挑人家的，哪儿用得着你去揣摩人家男子的心思呢？”

    慕丽娟摇头：“不，我需要揣摩人家男子的心思，我再怎么好，也是一个没读过大学的农村姑娘，人家大城市吃公家饭的男子会嫌弃的！”

    大哥以为自己了解妹妹的心事，毫不在意的说道：“你说镇上的吴秘书啊，他怎会嫌弃你？我听三妹说他可喜欢你了，大冬天去市里买鲜花送给你，你压根儿不用揣摩他的心思，他的心思很简单，对你除了喜欢还是喜欢，你做好你自己就好！”

    慕丽娟无奈，只得稍微挑明：“不是镇上的吴秘书，我说的是大城市里的男子，吴秘书不是大城市里的，他是镇上的，镇上与咱们这儿差不多，一样是山沟沟，便是咱们县城，也不是什么大城市，也是山沟沟。”

    大哥莫名、默然，事不知缘由，他无法应对，慕丽娟心中暗自叹息，心事隐秘、突然，无人能知，也怪不得别人，她说道：“算了，大哥，你不明白的，我走了，你赶紧去办你的正事吧！”

    说完，她转身就走，行得几步却又回头，问道：“大哥，你觉得我和住我家的杨老师相比，哪个更好看些？”

    大哥正在发愣，他明显感觉到二妹心中另有事情，自己刚才的话语都没有说到她心坎上，这现在二妹又发问，他回过神来，正欲开口将刚才不知出在哪儿的差错找补回来，然而不待他答话，慕丽虹抢着说道：“二姐，我觉得杨老师比你好看些，我课外学得一句诗‘清扬婉兮’，是形容女生漂亮的，说的就是我们杨老师！”

    大哥话头被抢得一愣，三妹的话也说得不合适，他赶紧训斥道：“你一个小女孩子家家的，哪儿懂得什么好看与不好看的？你杨老师漂亮，是‘清扬婉兮’，你二姐也漂亮，就不能是。。。。”

    他绞尽脑汁半天，终究还是没能想出一个与“清扬婉兮”相对的诗来，慕丽虹也不客气：“大哥，我称赞我们杨老师‘清扬婉兮’，你为二姐说话，可以说二姐‘顾目盼兮’，这都是形容女生好看的诗词，可你当年不好好读书，所以你不知道这些，你的水平也就勉强蒙蒙兰兰嫂子，不过我可不是不懂得好看与不好看的小孩子，我今年十岁，已经很大了，懂得好看与不好看了。”

    大哥无奈，不知如何驳斥自己的亲妹妹，不过他顾不得这些，出言安抚堂妹：“二妹，住你家的杨老师是很漂亮，不过你不比她差分毫，三妹才十岁，还小，不懂事，她的话你莫往心里去！”

    慕丽娟淡然笑笑：“谢谢你这么说，大哥，你从小就护着我，我走了，你赶紧去忙吧！”说完她走了，大哥随之教训自己的亲妹妹：“没看到你二姐有心事吗？还不顺着她说话？我说你没你同学好看，你乐意啊？”

    慕丽虹嘟起嘴，不服气的说道：“可是无论怎样，你也不能要我说谎啊，我们杨老师教育我们要做一个诚实的孩子，杨老师是我最崇拜的人，我不能不听她的！”

    大哥又再无奈，看得自家妹妹一眼，往外就走，临出庭院门时，他回头，问起自己心中的疑虑：“三妹，你二姐看上谁了？你比你二姐小，不知道你这二姐这个人，她从小到大，没在意过哪个男子，没对哪个男子这么动心过！”

    慕丽虹想了想，说道：“她大概是看上我们杨老师的邻家哥哥了吧！杨老师的邻家哥哥，是BJ的科学家，昨天从BJ过来看杨老师，二姐昨天下午跟他一起从学校回来，亲亲热热的。”

    。。。

    慕丽娟回到自家，江伟和杨颖已经从学校回来，杨颖帮慕妈妈做午饭，江伟跟着，慕丽娟问江伟：“江博士，昨天你跟我回来的时候，天色昏暗，四野朦胧，什么都看不清楚，这白天去往学校一个来回，天气晴明，视野通彻，原野一览无遗，你觉得我们这儿怎么样？”

    江伟回想行过的苍莽原野、原野上冬天还在辛勤劳作的村民和那本作文的主人，说道：“你们这儿原野壮阔、重峦叠嶂，人物灵秀、持重敦厚，可谓地灵人杰！”

    慕丽娟笑道：“我们这儿一座山又一座山，封闭阻隔，你却说成原野壮阔、重峦叠嶂，我们这儿的人都是种地的农民，粗手粗脚，只知苦干农活，不知其他，你却说成人物灵秀、持重敦厚，你还将人和地整体概之以地灵人杰，这书读得多，说话就是不一样，会变着法儿称赞人！”

    江伟笑笑，慕丽娟有兴致，与他弘论本地风土人情，不多久慕妈妈和杨颖做好午饭，是豌豆面馒头和几样菜品，一家人吃了，收拾妥当，杨颖带江伟去客房说话，慕妈妈将浩浩哄睡，在厅堂纳布鞋底给全家人做过冬新棉鞋，慕丽娟没有如往常一般回房，萦绕在慕妈妈身旁，慕妈妈问道：“丽娟，往常这个时候你不是回房看书就是回房午睡，今天怎的了？不回房去，却在我身旁走来走去！你很烦吗？”

    慕丽娟心事隐秘，无人予以排解，的确很烦，她与自己妈妈说道：“今天看不下书，也不想午睡，是挺烦的！”

    慕妈妈追问道：“你有什么烦的？你很烦我和你爸爸给你安排婚事吗？这个你要体谅我们，我们是你爸妈，不能不为你操心，你也到年纪了！”

    慕丽娟说道：“妈，不是我不体谅你和我爸，你和我爸都是为我好，这我知道，但有一样你们忽视了，就是我心里怎么想的你们不知道，这两天我心里可烦了，我不想一辈子窝在山沟沟里，镇上和县上也是山沟沟，你不知道，我心可大了，我要嫁就嫁到大城市去，嫁到首都BJ去，我也不找吴秘书这样庸碌平常的普通人，我要找一个比吴秘书强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的盖世英雄，我虽然懒、娇惯、贪玩，可我愿心愿意给我喜欢的盖世英雄洗衣做饭、叠被铺床，照顾他、伺候他，当一个好妻子！”

    慕妈妈默然，知女莫若母，她觉察到闺女的心事，从昨晚见到闺女亲亲热热的将别人领进家门的第一眼，她就感受到闺女的心意，她不敢想，也不敢说，闺女自然不应该这样，人家有主，主还是好姐妹，然而她是母亲，母性仁慈，疼爱儿女不分是非，她不愿意闺女心事憋闷心里，无人与以倾诉，默然片刻她问道：“娟儿，那你遇到这样的盖世英雄没有？”

    慕丽娟撒娇，搂了慕妈妈的脖子，说道：“遇到了，妈，你让不让我跟人家走？”

    “让、让！”慕妈妈心中伤感，脸上却慈祥微笑，“只要你自己愿意，怎么样妈妈都是同意的！”

    见妈妈是非不问的支持自己，慕丽娟心中高兴，情难自禁的在慕妈妈脸上亲了一口，说道：“你真好，妈，什么都顺着我，等我嫁到首都BJ，我接你和爸爸还有弟弟去我家长住，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慕妈妈不忍戳破闺女的梦幻，遂着闺女的兴致说道：“好、好，以后我和你爸爸带着你弟弟到你家长住，跟着你享福！”

    慕丽娟受到鼓舞，兴致勃发：“我知道我才不出众、貌不惊人，是个普通女孩，可是我会尽力做个好妻子，我照顾人家、伺候人家，对人家低眉顺眼，让人家感觉到我的好。。。。”

    慕妈妈心中暗自难过，然她隐而不说，微笑的看着女儿畅想，慕丽娟梦幻之间，猛然看见妈妈含笑的双眼，顿时回过神来，脸红羞涩，说道：“妈，我得失心疯了，白日做梦了！”

    慕妈妈笑而不语，轻轻摇头以示否认闺女实心疯，然而慕丽娟自己难为情，不好意思再继续畅想，她想起上午的事情，说道：“妈，上午我去丽虹家，看到大哥正为娶媳妇儿的彩礼钱发愁呢！这好好的彩礼，怎么忽然涨五千块钱？可把大哥愁坏了，大伯大妈我没有看到，估计是出去借钱了！”

    慕妈妈知道彩礼涨价这件事情，也知道彩礼涨价的原因，她解释道：“你那嫂子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都未娶亲，开始他们家没想到这些，正常要的彩礼，后来才想起他们家是两个儿子而不是一个，所以临时多要一些，不然以后嫂子哥哥和弟弟娶亲时彩礼钱只够一个，那另外一个怎么办？”

    慕丽娟为女子鸣不平、怒男子不争气：“咱们这儿的女子责任也大，自己结个婚，还得把兄弟娶媳妇的彩礼钱挣回来，一个不够，两个都得顾上；咱们这儿男子也是，一个个身高五尺，堂堂男儿，却不争气，自己娶媳妇儿的彩礼钱都挣不来，把姐妹拖累上！”

    幕妈妈心态平和：“不能这么说，农村种地赚钱难，怨不得男子，不过你还行，到底大些，没觉得不该要彩礼，丽虹小孩子，就说不该要彩礼，她说要彩礼是买媳妇儿，她以后就不要彩礼。”

    慕丽娟笑道：“丽虹不要彩礼，只怕要求更高，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我才是真正的低眉顺眼，让跟着就行，专门去伺候人家。”说完，她转身就走：“妈，我不跟你闲扯了，我找杨姐姐和江博士说话去。”不过行得几步，她又回过头来问道：“妈，咱家养了几只鸡？”

    慕妈妈答她：“咱家养有八只母鸡，两只公鸡，总共十只。”

    “那你现在有空吗？”

    “有空啊，纳鞋底不是紧要事，耽误一会儿不要紧。”

    “那你现在杀一只鸡去。”

    “你要待客吗？”

    “是要待客，待最贵的客。”

    慕妈妈答应一声“好”，放下手中鞋底针线，起身出门捉鸡去了，慕丽娟转身朝江伟住的客房走去，人未近得门前先自喊道：“杨姐姐、江博士，我进来找你们说话了！”

    虚掩的房门应声而开，杨颖站在门口迎接她：“慕容妹妹，进来吧，这房门没有关。”慕丽娟进去，江伟和杨颖给她让座，慕丽娟说道：“江博士、杨姐姐，我来找你们说话，没打扰你们吧？”

    杨颖说道：“没打扰。。。。”她话未说完，忽然听到外面鸡群咯咯直叫，不由问慕丽娟：“浩浩午睡醒了吗？在赶鸡玩吗？”

    慕丽娟说道：“浩浩没醒，不是他在赶鸡玩，是我妈抓鸡杀，江博士大老远来咱们家看你一趟，不容易，咱们晚上炖鸡招待他。”

    杨颖急忙出门阻止，她说道：“使不得，这鸡还得留着下蛋呢！这鸡只在你生日时杀了一只，现在不年不节的，可不能杀，江博士吃饭不挑食，不用特意招待他。”

    慕丽娟一把拉住杨颖，说道：“杨姐姐，江博士远道而来，咱们尽地主之谊，不该好好招待吗？莫非我家穷得连一只鸡都吃不起？我家虽然是农村的，可我和我爸爸都在学校教书，经济条件比一般农家还是要好些！”

    杨颖只得作罢，她满含感动的说道：“慕容妹妹，你和叔叔婶婶太客气了！”

    慕丽娟毫不在意：“杨姐姐，一只鸡而已，多大点事？不说这个了，我还想跟你们好好说说话呢！”

    杨颖不再纠结，遂了慕容妹妹的兴致：“好，咱们在一起好好说说话！”

    慕丽娟的确有话说，她好奇江伟读书的传奇经历，问江伟：“江博士，你十四岁不读高中就考上大学，太非同寻常、太不可思议了，你跟我仔细讲讲你这段传奇经历。”

    。。。

    日头近山时分，慕校长从镇上回来，他一大早去往镇上，采买了很多蔬菜肉类让马匹驮着，一路骑马间杂着步行回家，他从马匹身上卸下采买的东西，问询带着儿子迎出门来帮忙的慕妈妈：“丽娟呢？出去了吗？”

    慕妈妈说道：“丽娟在客房跟杨老师和江博士聊天呢，聊得很高兴，房间里热闹了一下午！”

    慕校长说道：“闺女跟我一样，喜欢跟有知识、有见地的文化人聊天，这江博士来了，她比平时话多多了，她平时话本来就多，只是这孩子不懂事，人家好不容易大老远来看女朋友一趟，她却去打扰人家！”

    庭院喧闹，房内三个年轻人听到外面的声音，出来迎接归来的慕校长，他们帮慕校长和慕妈妈将采买的东西搬进屋内，然后在院子晒着太阳说话，院子夕阳正好，冷风也未起，三人在院子才待片刻，屋里传来慕妈妈的喊声：“丽娟，进来，你爸有话跟你说。”

    慕丽娟不想进去，嘟嘟囔囔：“早间才出去，才大半天而已，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一天到晚喊个不停，不得安生！”

    杨颖不敢由她：“你快去吧，校长找你，肯定是有正事！”

    慕丽娟说道：“能有什么正事？都是些乱七八糟不着调的事！”不过尽管很不情愿，她还是朝屋里回喊道“来了、来了”，伴着回话，她走进厅堂，穿将过去，来到厨房，厨房里，慕校长坐在椅子上歇着喝水，慕妈妈拣拾采买回来的东西，浩浩吃着慕校长从镇上带回来的豌豆糕，紧跟在慕妈妈身前身后，见慕丽娟进来，慕校长对她说道：“我今天在镇上碰到吴秘书了，是我在街上采买东西，别人看见了告诉他的，他特意跑过来，请我在镇上最好的饭馆吃了一顿饭！”

    慕丽娟面色淡然：“怎么让人请吃饭？这次他既请了你吃饭，那你下次回请他一顿就是了！”

    幕校长对闺女的说话很不满意，放下喝水的杯子，说道：“你这孩子，吴秘书请我吃顿饭，我还要回请？难道我跟他是嘴还嘴的朋友不成？”

    幕丽娟仍是面色淡然：“还不还嘴、是不是朋友，那是你跟他之间的事，与我无关，我没吃他请的饭。”

    闺女明显冷淡漠然，慕校长暗自诧异，然而他是男子，心思粗放，感觉不敏，只道闺女被她妈惯坏，娇纵蛮横，现临近结婚，心头一时不能适应，所以耍点小女孩子脾气，他决定不跟闺女纠缠吃饭这些虚浮礼性问题而是直入主题，他说道：“今天吃饭时吴秘书提了你们结婚的事情，吴秘书为尊重你和咱们家，一切礼仪都尊崇咱们这儿的老规矩，他让他父母下周就去找媒人来提亲，然后接着就二聘，谈一下彩礼的问题，他希望年前能够结婚！”

    慕丽娟心里懊恼不已，造物弄人，然而此时她头脑异常清醒，现在的情况是墙没推倒、水没泼出，一切都来得及，有转圜的余地，她不犹豫，直截了当的说道：“我不跟吴秘书结婚，我对他没感觉！”

    慕校长很是意外：“怎么回事？你收了他的花不就是代表同意这门婚事吗？玫瑰花的本意就是爱情，你是不明白呢还是想反悔？”

    慕丽娟难为情，却也不说假话：“我反悔，我年纪还小，现在不想结婚。”

    慕校长吃一惊，他不及慕妈妈心细，自然不明所以，他以为闺女自以年纪小，想多玩几年，于是劝道：“闺女，你已经十八岁，不小了，咱们这儿就是这么个风俗，女孩子结婚都早，有什么办法？不过你嫁过去不用担心，吴秘书人不错，很喜欢你，会宠着你的，你在你们新家跟现在在家做姑娘也不会有太多两样，吴秘书又是个很有上进心的年轻人，事业上有前途，他现在在镇上，没准以后能去县里。”

    说罢，他期待的看着闺女，等候闺女的回应，在他看来，人好、待你好、事业有前途，还要哪样呢？然而他分析虽透彻，却药不对症，闺女自是拿他的话当作耳旁的微风，任其飘散脑后，闺女说道：“我早上跟妈说了，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吴秘书，妈已经答应了，你也一样！”

    慕校长惊愕，看向旁边的慕妈妈，问道：“孩他妈，孩子这是怎么的了？早上我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这大半天我不在家的时候，家里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慕妈妈心疼闺女，说道：“娃他爸，你出去的这大半天，家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切都好好的，只是孩子现在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咱们为孩子安排的，孩子未必满意，咱们先听听孩子的想法，然后再做决定不迟。”

    慕校长觉慕妈妈言之有理：“孩他妈，你说得对，我确实疏忽这一点了。”说完，他转向慕丽娟：“闺女，你妈说得对，你现在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你把你心里的想法说出来让我和你妈听听，我和你妈肯定尊重你的想法，我们不是一意孤行、顽固不化的人，我们是你父母，只唯愿你幸福！”

    慕丽娟害羞、尴尬，看着一贯娇惯自己的父母，无法启齿叙说自己的隐秘心事，慕妈妈善解闺女心意，她紧走几步，关了厨房门，转身问道：“丽娟，父母跟前，无话不可说，父母从来与你站在一起，你今天跟我说你遇到一个比吴秘书强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的盖世英雄，这个人现在在哪儿？”

    闺女羞涩、难堪，无以言语，慕校长却是惊诧：“闺女，你这两天哪儿也没去，却能遇到何人？又何谈比吴秘书强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你如果另有心思，便不该接受吴秘书那花，让我和你妈难堪！”

    慕丽娟愈加羞涩、难堪，眼泪在眼眶打转，她看着自己的妈妈，不知道该当如何，慕妈妈心疼不已，又和声问道：“娟儿，那个人现在是在咱家吗？你昨天回家那么晚，是不是拉着人家在山路上慢慢转悠，看落日晚霞？找个合意的人，与你一起在山岗上看落日晚霞，是你一直的心愿，我记得的！”

    心事准确无误的被妈妈戳中，慕丽娟心中柔软无力，再也忍不住，热泪夺目而出，扑进慕妈妈怀里，哽咽说道：“妈妈，我好难过！”

    慕校长目瞪口呆，半晌回过神来看向厨房门口，那儿房门已经关闭，他看不到外面，于是收回目光，看向闺女和妻子，惊诧莫名的说道：“这是哪儿跟哪儿？人家到咱家做个客，一天功夫不到，你就看上人家了？昨晚你晚归，咱们全家人都担心的要死，生怕你被狼吃了，你却拉着人家在山路上浪漫去了？”他旋即恢复理性，严厉叱责道：“闺女，为人之要，首当本分，不要有非分之想，何况你还是学校的老师，时时处处受人尊敬，更当身心纯正、为人表率，不敢有丝毫杂乱之心，人家再好，也与你无关，你动这样的念头，即便亲姐妹也要翻脸，若是旁人，就要打你！”

    慕丽娟嘤嘤啜泣起来，父亲完全不理解自己，非但不安慰，还大声训斥、指责，慕妈妈心疼闺女，不理会慕校长，抱着闺女，轻轻拍着她，喃喃细语哄着她，慕校长扶她们母女坐下，他为人父母，见闺女伤心哭泣，终究于心不忍，心很快软下来，然而却也无奈：“闺女，你让我怎么说你才好？首先人家有主，杨老师是你好朋友、好姐妹，人家从小相识，父母之命，已是未婚夫妻，却叫我们如何开口？再者人家是北华大学的高才生，咱们这大学都没考上，却如何敢于相配？这两个难题是高山、是鸿沟，不可逾越，你说你现在除了哭泣，让我和你妈怎么办？”

    慕丽娟不理会父亲，扑在妈妈怀里，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如梦如醉：“妈妈，昨天我看见他远远的从山路上走来，就像曾经在哪儿见过一般，我前世一定是丹霞山上的一棵薇草，一日天上的凤鹤飞过，我记住他的壮阔身影和如风唳鸣，心中念念不忘，我日夜思念，乞求再见，丹霞山上的金凤姑娘哀我怜我，让我承受五百年风吹雨打，岩石长满青苔，这现在终又把他送到我面前来，只是这一世，薇草仍是薇草，我是个连大学都没有考上的普通姑娘，凤鹤仍是凤鹤，是人人仰望赞叹的少年天才。。。。”

    她面色驼红，眼神迷离，拥在慕妈妈怀里，睡着一般，然唇齿翕合，细语呢喃，慕校长和慕妈妈见状，相顾骇然。。。。

    庭院里，杨颖带着江伟晒太阳，她让江伟看院墙外一棵大白杨树，那高处枝桠有个喜鹊窝，她说道：“喜鹊是吉祥鸟，自古有登高报喜的习性，昨晚黄昏，那窝里的喜鹊叽叽喳喳的在窝外叫个不停，我道何喜，结果你来了。。。。”她心情好，还将在这儿听到的谚语说给江伟听：“花喜鹊，尾巴长，秋天筑巢冬取暖，娶了媳妇不忘娘。。。。”

    忽然，慕校长一家走出来，慕校长端着烤火盆，慕妈妈牵着浩浩，却唯独不见慕丽娟，杨颖问慕妈妈：“慕婶，丽娟呢？”

    慕妈妈说道：“她在厨房做饭，她今晚忽然心血来潮想做饭，我便由她。”

    杨颖心里惊讶，她来这么久，早看出慕妈妈对闺女十分娇惯，让闺女动手做家务，尽管慕妈妈也不让她做，但这毕竟不是自家，很多时候她还得动手帮忙，尽管一时不清楚慕丽娟何故如此，她还是赶紧说道：“那我帮丽娟做饭去。”说完，她跑进厨房，她没看出慕丽娟神色有异，慕丽娟神色早已如常，她还道一贯心无所藏的慕容妹妹真的只是一时心血来潮给全家做顿饭，说道：“丽娟，你今天做饭，心情很好啊！”

    慕丽娟勉强一笑：“杨姐姐，平时都是我妈做饭你帮忙，我什么都没有做，我今天心血来潮，就做一顿试试！”

    杨颖说道：“那我给你打下手！”

    。。。

    庭院里，江伟与跟慕校长、慕妈妈说话，慕校长说道：“江博士，我现在生火，晚上咱们就着火盆烤火，农村取暖条件差，火盆烧炭有扬灰，比不了你们城里暖气干净卫生，你且将就些！”

    江伟说道：“火盆烤火挺好的，我外公外婆家就是农村的，我春节拜年去我外公外婆家，也是就着火盆烤火的。。。。”

    慕妈妈在旁，她不聊烤火，她想亲自了解江伟的一些情况，问道：“江博士，你今年多大年纪了？”

    江伟爽朗答道：“阿姨，我今年二十一岁了，属兔，我是腊月的生日，再过一个月，我就满二十一、进到二十二岁里了。”

    慕妈妈说道：“那你比我家丽娟大三岁，她今年十八岁，属马，农历九月份的生日，你比她大三岁还不到点。”

    江伟说道：“慕老师看模样就知道年纪挺小的，她这么年轻就当了学校的老师，挺了不起的！”

    慕妈妈微微一笑，又问道：“我听丽娟和她爸说，你和杨老师是小时候父母定的娃娃亲，是这样吗？”

    事涉隐私，然慕妈妈是长辈，她既问起，便不能不说，江伟说道：“是这样，我爸爸和杨颖爸爸原来一起在部队当兵，是战友，后来又一起转业到我们商州柴油机厂，是同事，他俩相交多年，是好朋友，于是在我和杨颖三岁时，给我们定下这门亲事！”

    慕妈妈称赞道：“父辈好朋友，你和杨老师从小知根知底，挺好的！”说完，她问道：“江博士在学校很忙吗？要是不忙的话，能不能在我家多住几天？你这大老远的来看杨老师一趟，不容易，你多住几天，杨老师会高兴的！”

    江伟感激慕妈妈的热情相邀，然而假期有限，只能推辞：“阿姨，谢谢你，我明天就回去了，我请的假快到期，我得赶紧回学校去，以后我有机会再来阿姨家长住！”

    慕妈妈心中失望，却也不好强求：“好、好，学校有规矩，是不要超假为好，学业重要，这次时间紧，咱们以后作亲戚常走动就好。。。。”

    是夜，主人家做得丰盛晚餐，竭尽热情招待宾客，宾客感激不尽。

    第二天早上起床，慕丽娟对杨颖说道：“杨姐姐，我今天陪你送江博士去镇上乘车，从咱们村子到镇上十几里路都是山路，人烟稀少，荒凉偏僻，去时你与江博士同行，自是无妨，可回来时你单身一人，这怎么能行？你们外地人不了解我们这儿，只道我们这儿民风淳朴、持重敦厚，殊不知山高林密、人无教化，野蛮行径甚多，我们不害人，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她言辞真切，为杨颖考虑安危，杨颖心中感激，不能不答应她。早饭吃完，江伟离去，慕校长一家送他到村口，江伟与慕校长、慕妈妈还有浩浩依依告别，慕校长说道：“江博士，你光临寒舍，招待不周，请你和杨老师多担待。”

    江伟心存感激：“慕校长，我和杨颖承蒙你和慕婶照顾，麻烦你们了。”

    慕妈妈说道：“江博士，如有时间，还请再来，杨老师这两年在我家，就是以后杨老师走了，我也希望你和杨老师能常来我家走动，你也请放心，杨老师这两年在我家定然平安。”

    江伟感激不已：“慕婶，以后我和杨颖无论在哪儿，都会惦记着你和校长、浩浩还有慕老师，咱们以后要作亲戚常走动！”

    告别完，江伟、杨颖和慕丽娟三人离村前行，行得一程要进山，之后便看不见身后的村子，江伟回首遥望，村口送行的两个大人怀抱着一个小孩，身影模糊影绰，却仍石雕般伫立，不予回转，他心中暖流涌动，眼睛顿时潮湿，赶紧侧过身去，偷偷擦拭眼泪。

    三人进山，行得一段山路，翻过一道山梁，远处山峦显出淡红淡黄的颜色，慕丽娟遥指说道：“看，江博士、杨姐姐，那就是人们常说的丹霞地貌，只是那里不是景区，颜色浅淡，不及景区浓烈。”

    江伟和杨颖随她指引，看到远处山峦如雾似霓、锦绣斑斓，赞叹不已，慕丽娟说道：“无美景不传说，江博士、杨姐姐，我们这儿的丹霞山名气虽不大，却如同那些享有盛名的地方一样，也是有美丽的传说的！”说完，她给江伟和杨颖讲述这儿丹霞山的美丽传说：“从前我们这儿有个金凤姑娘，生得美丽多情、乖巧可爱，她织得一手好云锦，喜欢用鲜艳的红色和黄色丝线，村里人喜欢把她织的云锦买去做姑娘的嫁衣。金凤姑娘从小在村里有一个青梅竹马的伙伴，叫阿牛，阿牛虽然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却喜爱读书，读书不能参加劳动，需要供给，阿牛自家穷，父母不能供给，金凤姑娘就用自己卖云锦的钱供阿牛读书，一晃几年，他们长大，到了婚配年龄，然而阿牛却不愿意结婚，他觉得自己从小饱读诗书，已经学有所成，该去京城赶考，博取功名，他的决心谁也阻拦不住，于是进京赶考，临行前他与金凤姑娘约定：他日金榜题名，定会立即回乡，凤冠霞帔迎娶金凤姑娘。约定完后，他带着金凤姑娘给予的盘缠上路了，来年二月，京城大考已过，高中的学子陆续返乡探亲，金凤姑娘也忙碌起来，用自己织的云锦给自己做了最漂亮的嫁衣，她穿着这身漂亮的嫁衣天天去村口等候，希望能等到阿牛哥荣归故里，与她喜结良缘，然而等了很多天，并没有等来她盼望的阿牛哥，这时村里传言纷纷，有人传言阿牛哥去京城考上了，被皇上招了驸马，不回来了；有人传言在京城他没考上，无颜回来，流落酒肆青楼，颓废得不成样子。。。。面对着种种传言，金凤姑娘一概不理，仍旧日复一日的在村口遥望着远方等待，她最终没有等到阿牛哥的归来，郁郁而终，她死后，她给自己用云锦制作的嫁衣化成这一片绚烂的丹霞山，她自己则由人而神，成了丹霞山上主管婚姻爱情的神仙。”

    她讲完，问道：“江博士、杨姐姐，你们说这是不是个痴情的女子？只是她的牺牲，是不是太过无谓？”

    江伟和杨颖感慨唏嘘，这自然是个痴情的女子，她的牺牲也的确无谓，然而她现在已经由人而神，是当地受人敬仰、受人膜拜的神仙，此时去评判她的牺牲太过无谓，似有不妥，慕丽娟看出江伟和杨颖的踌躇，说道：“我知道你们评判为难，你们跟我妈一样，不愿意指责神仙，我曾经跟我妈说金凤姑娘不该死等，该收拾行装去京城寻夫，她什么都不做，只知死等，结果白白牺牲性命，没有任何价值和意义，太过无谓，可是我妈不同意我的意见，她说神仙行事自有神仙的道理，凡人岂能明白其中奥妙？她呵斥我以后不要再这样说了，说是对神仙大不敬，以后找不到好婆家！”

    慕丽娟勇敢无畏，江伟和杨颖感她勇气，也念她所持观点并非全无道理，他们放弃心中顾虑，准备开口表示支持，不想慕丽娟还有下文：“我不服气我妈，去找丽虹叙说我的观点，丽虹支持我，我们姐俩一致认定金凤姑娘不该在村口死等，传言虚妄，更何论各种传言都有，哪个为假？哪个为真？金凤姑娘都不该听信，她最应该做的是打起行囊即刻赶赴京城寻夫！”

    江伟和杨颖听得兴起，问道：“然后呢？后面该当怎样？”

    慕丽娟说道：“金凤姑娘京城寻夫，无外乎两种情况，一种是阿牛哥果然高中，只是负心招了驸马，那么金凤姑娘就该大耳刮子扇他，让他知错就改、迷途知返，把公主送走，她做驸马府的女主人，如果阿牛哥果然不中落第，流落酒肆青楼，她就该把他带回来，回来教书也行，种地也行，总之相伴一生。”说完，她说出她心中的感慨：“所谓爱情，不就是荣华富贵我也跟你、落魄贫洗我也跟你吗？”

    杨颖和江伟相视一笑，完全赞同：“正当这样！”

    他们且说且行，山路绵长，却终有尽头，眼看山路将尽，前面就是镇上，慕丽娟忽然对杨颖说道：“杨姐姐，趁着江博士在，我向你们提一个要求，你们答应我，好不好？你们别烦我！”

    杨颖觉慕丽娟太过客气：“慕容妹妹，你我朝夕相伴，情同姐妹，我又承蒙你们一家人悉心照顾，你有何要求我们不能答应？但凡我和江博士能办到的，我们一定答应你，却何谈烦你？”

    慕丽娟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便说了。”说完，她提出她的要求：“杨姐姐，江博士人中龙凤，聪慧无人及，又心地纯正走正道，你又是这样的贤妻，他此行离去，必将在飞天界声名鹊起、崭露头角，我虽乡下姑娘，却爱热闹、喜繁华，到时候你们花团锦簇、喜庆盈门，我去BJ寻你们，你们莫要拒我于千里之外，不认得我这个山里老友！”

    她吉言预祝美好前景，尽管前路未卜，所约之事缥缈，杨颖感激，还是爽快答应道：“慕容妹妹，谢你吉言，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和江博士必恭候你的到来，其实没有那一天，你也可以去找我们，咱们是姐妹，要常走动。”

    慕丽娟坚持己见：“杨姐姐，相信我，一定有那么一天，那一天我不要你们请，就登你们的门了！”

    杨颖感动不已：“谢谢你，慕容妹妹，你的美好祝福是我和江博士前进的动力和宝贵的精神财富！”

    他们说着话，走完山路，来到镇上，镇上商铺林立，江伟和杨颖采买带回慕丽娟家的礼物，他们懂人情世故，知道再好的朋友也不能空手登人家的门，他们给浩浩买了一对手腕佩戴的银手镯，给慕丽娟买了一套开春时穿的春装，给慕校长买了两瓶好酒，给慕妈妈买了一件夹袄冬装，采买完礼物三人找饭馆吃饭，吃完饭后在马路边等候去往县城的班车，班车未来，杨颖给江伟整理身上衣物，嘱咐道：“此番回去，三天后到学校，你别给我写信报行程和平安，写信费事，耽误学习时间，往来一趟周期又长，不及时，我下周六来镇上给你打电话，你十二点钟在宿舍等我电话就好。”

    江伟心中有担忧，不能同意：“山路漫长，行人稀少，很多路段渺无人烟，大白天你也不要独行，下周六就别来镇上打电话了，我写信就好，不费事，花不了多长时间，信件往来周期长点就长点，咱们又没有紧要事，你不用担心我路上行程，我不惹事，路上定然平安。”

    杨颖正要再说话，忽然，慕丽娟插话道：“江博士，你放心，下周六我陪杨老师来镇上，我以前没让杨老师山路独行，以后也不会，我像我妈妈一样向你保证，杨老师这两年在我家定然平安，她但凡受任何伤害，你唯我是问！”

    江伟感激不已，连声向慕丽娟道谢，杨颖在这儿是交到真朋友了！

    班车来到，江伟上车而去，杨颖看着班车杳然消失在前方，心中怅然若失，慕丽娟知杨颖心中情意，问道：“杨姐姐，江博士此番前来，你很惊喜、很意外吧？”

    杨颖不隐瞒：“是，我没想到他能来，他学习很忙，时间抓得很紧，他妈妈等凡事情也不让他走动，他很听他妈妈的话，我到现在还恍然。”

    慕丽娟说道：“你心中想他，他自然心中想你，不仅想你，更担心你在陌生的穷乡僻壤受苦、受冻、受伤害，所以放下学习，不顾天寒地冻，不顾路途遥远，亲自过来看一看！”

    杨颖说道：“是，他口中不会说，可我知道他心中的担忧和牵挂。。。。”

    一个月后，慕丽娟大哥娶亲，他们一家东借西借，总算凑齐涨价的彩礼钱，他们生怕再生变故，赶紧迎新人进门，迎亲队伍一行三人：慕丽娟大哥、慕丽娟、慕丽娟大哥的一个舅舅。慕丽娟本不用去，大哥迎亲，有亲妹妹慕丽虹能够陪同，然而慕丽虹太小，家里大人担心她说错话，她对当地的彩礼风俗有意见，于是由慕丽娟替代她，也是看慕丽娟心情不好，让她出去热闹一下、散散心。他们三人牵两匹马，携带豌豆面馒头等礼物和彩礼尾款行走在娶亲的山路上，山野清明，迎亲喜庆，慕丽娟却心情抑郁，一路默然无语，大哥心中不忍，遂不管亲舅舅在场——亲舅舅也是木讷呆憨之人，不懂年轻人的事——说道：“二妹，这人都走一个月了，你还在想他，这一个月来你变化很大，以往活泼多话、无忧无虑，现在寡言少语、沉闷痴傻，可你又怕杨老师发觉，还得在她面前强颜笑语，你这个样子让二爸二妈和我们很是担心！”

    慕丽娟面无表情：“有什么办法？我就是管不住自己，就是想他！”

    大哥叹道：“一面之缘，何以至此？”

    慕丽娟说道：“大哥，你不知道，我第一眼见他，便觉似曾相识，在哪儿见过，他符合我对爱情的所有幻想，让我感觉到亲近、静谧和安宁，他此行前来我家，我想一定是丹霞山上的金凤姑娘怜我爱我，所以让我心中的他走出来陪我说说话，正因为他在我心底，所以我便不能不想他！”

    大哥无可奈何：“二妹，我知道，你是心思灵巧的女孩子，每个心思灵巧的女孩子心中都有一个白马王子，偏生你幸运或者不幸运，你心中的白马王子让你在现实中看见了，以致念念不忘，沉迷入痴，只是虚妄不能成事，相思只会成疾，你再这样痴迷，不以自拔，那就不是简单毁掉你目前的一门好姻缘，而是会耽误你的青春，更严重的，你甚至会抑郁，那可是病！”

    慕丽娟不能醒转：“那有什么办法？我的心已经随他走了！”

    他们说话间，行完山路，进村来到新嫂子家，大哥拜见岳父岳母，交付礼物，结清涨价彩礼尾款，岳父岳母高兴得合不拢嘴，诚实守信，再无它求，送亲宴就此开始，宴毕，众宾客送亲，新郎扶新娘上马，从此，被扶上马的人与扶人上马的人就要紧紧相随、终生相伴。。。。

    时间飞逝，两年支教期满，杨颖要回去了，此行回去，她再不回来，学校组织老师和学生欢送她离去，就如欢迎她来时一般，他们目送着她远去，消失在远方的山里，慕丽娟陪同她离去，先送她到镇上，再送她到县上，她俩姐妹情深，当日不想分别，找旅馆住下，当晚她俩同榻而眠，说了很多的话，第二天一早，慕丽娟送杨颖登上开往市里的班车，当班车隆隆开动的时候，慕丽娟再也忍不住，热泪夺目而出，跟随加速行驶的班车奔跑起来，她不停的挥手大声喊道：“杨姐姐，你和江博士一定不要忘了我，不要忘了我这个山村里的小妹妹，我会一直记得你们！”杨颖也从车窗伸出手来不停的挥动，大声回喊道：“慕容妹妹，我和江博士不会忘了你，你是我们永远的小妹妹，我们记得与你的约定，我和江博士等着你来BJ找我们！”

    她们彼此向对方大声呼喊着话、挥舞着手，不忍就此而散，两年时间，她们朝夕相伴，结下深厚的姐妹情义，但是人生如飘萍过客，有聚便有散，她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终于彼此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