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樱散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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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遥远何处是归途‖

    像是有风吹来,原本明亮的圆月此刻被云雾遮掩,黯淡的月光透不过那层若隐若现的灰幕却能将周围的一片映出银辉,朦胧间透着异样的美,仿佛坠入梦境。

    已入深夜,却是月明星稀,楚宇轻轻地推开门,眼前尽是一片黑暗,家里没有开灯,楚宇轻踏进去,下意识间他扭头看向客厅,这次楚栩没有在等他,多半是已经睡了。

    他又回到了这里,这个家来,又是一个人在深夜。

    这一整天楚宇几乎没有消停过,疲惫感瞬间从心底沁了出来直到充斥全身,他很想坐下来一个人静静的休息一会,顺带理清一下思绪,事情太多太复杂,一切来得都太突然,尽管楚宇自认时刻都做足了准备,但真当面对的时候还是会感到力不从心,最近自己的身体也是逐渐不受控制,以前从未出现过的状况,他开始担忧起了某些模糊不清的事,从那个陌生的男孩出现开始,另一种从未有过的,更加强烈的宿命感向他袭来。

    想到这楚宇深呼吸,驱散了满身的疲倦,确实没有时间留给他休息了。

    楚宇来到二楼,他轻声缓步到楚栩的房前,门是虚掩着的,没有光透出来,也是一片黑暗,但楚宇在黑夜中的视力很好,他凑近门缝瞄了一眼,确认床上躺着人便安心的关上门转身去了妈妈的房间。

    不同弟弟,楚宇直接开门走了进去,他很了解自己的妈妈,这个女人睡觉从不喜欢关门,即使关上也是不上锁的,是因为小的时候睡觉他夜里总是害怕,那个时候楚栩还没出生,每逢狂风暴雨打雷的时候,楚宇总是哭嚷着跑到妈妈房间,吵着闹着要和妈妈一起睡,前半夜还好,如果是在后半夜总会把熟睡的妈妈吵醒。

    可小时候谁懂这些,就觉得妈妈的怀里一定是最温暖最安全的小窝,外面的狂风都是怪兽的吼叫,可只要待在这个温暖小窝里任由外面如何肆虐都伤害不到自己。

    做母亲的总会哼着歌谣哄孩子入睡,可通常到最后她们都是最晚睡的,有的母亲夜深了睡眠就浅,还会害怕自己翻身那一点点的小动静会吵醒孩子,索性一宿都醒着。

    记忆中那个男人每次都会站出来,大声喊着男子汉将来是要顶天立地的,这种小小的困难怎么能畏畏缩缩呢,要学会主动战胜恐惧这种热血豪言,想来那个男人也就是这种人,目的就是哄骗小楚宇回自己房间,可这时妈妈便会反驳男人,‘孩子才多大,小孩子谁不怕打雷,害怕了钻进妈妈的怀里有问题吗?你小时候就是男子汉了?我们楚宇啊,长大了肯定比他老爹要更优秀。’总是这样怼的男人哑口无言,最后无情的把男人赶出了房间。

    所以世上哪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就是苏怡怡这种整天没心没肺,只顾着疯玩的富家女在做了母亲后,也懂得关心照顾自己的孩子,时刻捧在手心里。

    她们永远是世上最爱你的人,只是有些爱反应迟钝一些,却不会少于他人半分。

    而现在这个女人睡觉习惯不关门或许是因为她总觉得那个男人哪天就回来了,回来了第一件事肯定会来找她,所以即便是在夜里。觉得要是关了门他就找不到她了,甚至之前她还让楚宇晚上把楼下大门也敞着。

    后来时间过了太久了,很多事情在记忆中开始变得模糊,晚上开着门有时候就是纯属心大。

    楚宇走到妈妈床边,旁边的衣帽架上挂着包包和一件呢子大衣,由于漆黑一片所以看不出什么颜色,楚宇想着之前没有见过她有类似的衣服,猜测大概是最近和闺蜜阿姨们逛街新买的。

    楚宇站在床前没有动,黑暗中他的视线始终落在妈妈身上,即使看不清脸,楚宇也可以想象到她熟睡时的模样。

    这些年他确实执念太深,这个家其实一直都在,就像楚栩说的,要有爱,有爱聚在一起才叫家,楚宇却很少把爱投入到这个家里,如今陪妈妈在一块的时间更是少到可怜,他总是把自己排除在外,因为背负了太多,所以他放弃了太多,他总是这样告诉自己:‘还有等着他去做的事,留在这个家始终会添麻烦的。

    突然楚宇想起多年前,在他接了来自那个男人最后一通电话后,他也是像今天这样站在这里,说着类似道别的话,然后就真的永别了。

    所以这次楚宇什么都没说,他只是来看看,看看她好不好,也不知道志愿者那边的工作忙不忙,累不累。

    随着门关上的细微声响,楚宇退出了房间,转身来到了自己的房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整洁,干净到不像是有人住过的痕迹。

    楚宇从衣柜里取出了平时穿的白色T恤和各式的衬衣,以及一些其他衣物,楚宇平时的穿衣风格极简到了极致,除开纯白就是纯黑,衣服上真的就不需要一点修饰的图案和花纹。

    装好衣物再就是现金,在被通缉后信用卡之类是没有用的,好在他平时就准备了足够的现金,按照当前的国际汇率,这些钱在日本足够他们生活半年左右。

    他手指划过衣柜下面的抽屉,迟疑了片刻怔住了,神情在瞬间划过了一丝悲伤,都说睹物思人可解忧愁,可往往有些物品总是寄托着过往的回忆,而这个抽屉里的回忆,是楚宇内心深处的痛,刚刚通过轻微的触碰,过往的伤疤像是被无情揭开了,只是如今结了痂,感觉不到那么痛了。

    缓缓拉开抽屉,角落里安静的躺着那个男人留给他的蓝色夹克,上面浸透了洗不清的血渍,漫长的岁月使得原本的鲜红色变成了斑驳的暗红,那是那个男人的血。

    楚宇从衣柜里取出一个黑色的单肩包,这种为户外探险定做的旅行包可以容纳很多东西,他将衣物以及一些日常用品装进背包,接着解开身上束带的暗扣,肩上的长刀随之滑落,楚宇握住刀鞘,取出一卷绷带将刀身整体缠上,原本的黑鲛刀袋白天在树林里弄丢了,如今只能这样简单伪装一下,接着他将刀塞进背包,拉上拉链,离开了房间。

    离开时房间动过的地方全都恢复如初,就像是没有人来过一样。

    楚宇下楼关上大门走到路边,他背着包靠在自家别墅的门墙上,墙的左上角还挂着他家的门牌地址。

    这就是他的道别,没有言语,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