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店里顾客不多，更准确的说只有他们两个，硬要算上吧台里悠哉悠哉擦着咖啡机的老板，满打满算也就三人。

    十一点，这对于咖啡店来说本来就是尴尬的时间，更何况是这么偏僻的位置和不起眼的小店。

    “我刚看到陈雯雯红着脸从酒店跑出来，该不会跟你有关吧？”苏晓蔷突然问道。

    “咳咳咳，她面试比我早结束，我都没见到她。”

    “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等路明非面试结束才一起走的，你不是看到了吗？”徐小风铿锵道。

    明明这件事跟苏晓蔷没什么关系，不过徐小风总觉得有一股被逼宫的感觉。

    苏晓蔷似乎相信了这个说法，没继续追问。

    两人各自喝了几口咖啡，心不在焉地吃起蛋糕来，没人再打开新话题。

    两人就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某天碰到了一起，想聊的东西很多，但是话到嘴边总觉得又没什么好聊的。

    换做还在足球队得那段日子，小天女每天都得念叨他，督促他训练，两人经常斗嘴打闹，完全不会出现这样带点尴尬的画面。

    直到半年前的某一天，他申请退出足球队，第二天苏晓蔷也选择了退出拉拉队，之后虽然在同一个班，但是两人都刻意避开对方，路明非一直调侃他们这是在冷战。

    再后来徐小风获批不用到学校上课后，两人已经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

    徐小风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苏晓蔷，她今天为了面试，穿着一身Dior的修身白领装，脚下是Louboutin的红底高跟，脸上的妆十分精致，这让她比平日里显得更加知性和成熟。

    苏晓蔷妈妈是葡萄牙人，两个人种的基因优势在她身上得到了完美的体现，中葡混血让她的五官既有葡萄牙人的深邃又有东方人的温润，不过整体还是偏东方一些，看起来也不会觉得夸张突兀。

    但是今天这身装扮很不苏晓蔷，至少不是徐小风印象里那个穿着拉拉队队服，青春靓丽，活力四射的苏晓蔷，也不是那个穿着校服在班里呼风唤雨，霸气侧漏的苏晓蔷。

    要是足球队那群牲口看到性格火爆的拉拉队队长这副模样，怕是一个个眼珠子都会掉出来，然后讲各种骚话调侃这位有名的矿产集团的大小姐。

    不过即便化了妆，苏晓蔷左脸颊那三道淡淡的粉印依然隐约可见，这是她跟篮球队的拉拉队队长打架被抓伤的地方。

    徐小风看到这三条痕有点不舒服，总觉得好像自己的心脏也被人抓了这样的三道痕，疼痒难耐，只能移开视线。

    “你找我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徐小风觉得不能再安静下去了，毕竟咖啡都快见底了。

    “没什么事就不能找你喝咖啡吗？”苏晓蔷板着脸。

    “……”徐小风有点窘迫，“当然可以。”

    “你已经决定去纽约了吗？”似乎对徐小风的回答很满意，苏晓蔷嘴角上浮。

    “是啊，你知道的，我妈在纽约。”

    “关你妈什么事。”苏晓蔷脱口而出，反应过来有点囧，“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不考虑你妈在纽约这个情况呢？你就没有其他想法吗？”

    徐小风点了点头，“我前天收到了芝加哥大学的录取通知，跟卡塞尔学院的通知书一起到的……”

    “别提那所破卡塞尔，他们就是在拿我们开涮，整个面试都在问什么外星人超能力，他们这是招学生还是招超人维护世界和平啊？”苏晓蔷咬牙切齿打断道。

    苏晓蔷很生气，亏自己还精心准备了两天，结果这听都没听过的破学院一直问一些狗不搭八的问题。

    “我也觉得这破学院很奇葩。”徐小风识趣地附和，他已经基本确定卡塞尔学院费这老大劲举办一场面试，把他们都邀请过去，其实只为了路明非一个，某种程度他们确实是被卡塞尔学院戏耍了。

    “纽大和芝大都符合我的预期，二选一的话选择纽大比较合适。”徐小风继续说。

    “还是因为你妈？”

    徐小风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他选择纽大的主要原因。

    “那你的朋友还都在国内呢，还有你爸，怎么不考虑国内的学校。”苏晓蔷幽幽说道，“你的成绩，应该都可以选吧，虽然比不上纽大，不过那几所学校毕业在国内还是认可度很高的，而且……而且……”

    苏晓蔷突然停了下来，她本来想说“而且我们可以去同一个地方上大学，甚至上同一所学校”，但是人家去纽约可是因为他妈妈耶，你苏晓蔷是他的谁啊，你们只不过是比较熟的同学，你清醒一点。

    苏晓蔷而且了半天，还是没想好怎么改口，最后搞得自己脑子里一团火。

    “而且你就不能有点自己的主见吗？”

    徐小风愣了下，他不知道苏晓蔷为什么突然生气。

    “纽大的计算机专业很出名，学院志愿辅导的白老师说未来十年学计算机会很吃香。”

    “你……”

    苏晓蔷没话说了，好像泄了气的气球，低下头一口一口地吃起蛋糕来。

    “那你呢？”徐小风轻声说。

    “不知道。”苏晓蔷继续吃蛋糕。

    “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

    徐小风沉默了几秒，“因为这对我很重要。”

    苏晓蔷猛地抬起头，呆呆地看着徐小风，嘴巴微张张，两边是细碎的巧克力碎和白色的奶油。

    两人就这样互相看着对方。

    “呜呜呜哇哇哇”

    苏晓蔷突然眼眶一红，鼻子抽了几下就低声哭了起来。

    徐小风顿时手忙脚乱。

    “怎么突然哭了你？”

    “不知道，别管我！”

    苏晓蔷原本也是打算出国的，以她的条件和家境这也是很普通的事情。

    不过她最近家里遇到了一点麻烦，她爸身体出了点问题，医生建议他不要太操劳，降低工作强度，于是他希望苏晓蔷留在附近城市上大学，慢慢开始接管家里的生意，反正国外毕业回来也是一样要走这条路的。

    她有点不爽徐小风为了他妈妈选择去纽约，其实更多是在不爽自己，因为她妥协了，准备为了家人留在国内。

    看着眼前梨花带雨的苏晓蔷，徐小风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苏晓蔷也是这样哭的，像个小孩子一样，稀里哗啦的，这才是他印象里最初的苏晓蔷。

    “你笑什么，美少女在你面前哭，你还笑得出来。”

    苏晓蔷看着徐小风一脸笑意，忙擦了擦眼睛。

    “抱歉，想起一些好玩的事情，没忍住。”

    “过分！”苏晓蔷瞪大了眼睛，再也忍不住擂了徐小风一拳。

    “女侠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徐小风胳膊挨了一拳，装作很痛的样子，急忙“求饶”。

    “噗嗤。”看着徐小风滑稽的动作，苏晓蔷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应该会留在国内，我爸身体不好，我要帮忙照顾家里的生意。”

    苏晓蔷调整了下情绪，直接说道。

    “在国内也挺好的，不过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啊，记得以前你最讨厌家里干涉你的事情了。”

    苏晓蔷当初加入拉拉队，她家里人是反对的，觉得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没意义的事情上，最后她跟她爸吵了一架，一意孤行加入了拉拉队，还坚持了五年。

    “人总是要成长的，以为谁都像你啊，可以过得这么随心所欲。”

    徐小风知道苏晓蔷是在说他退出足球队的事情，只得尴尬地笑笑。

    苏晓蔷叹了口气。

    “其实你当时退出足球队的时候我真的很生气，你对足球队的成绩做出的贡献大家有目共睹，根本不会有人因为最后那场决赛的失利怪你。”

    “其实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跟那个女人打架纯粹是我看不顺她取笑我们足球队，也不光是为了你，根本不是你的错。”

    “其实我是想说……”

    “你不用说的，我都知道，不过事情都过去了，马上就毕业了，仔细想想你退出也是对的，大飞师兄和伍梓师兄他们几个都退役了，你留下也没什么意义，今年球队估计预选赛都过不去了。”

    “嗯。”

    徐小风沉默了，他本来想坦白自己退队不是因为那场比赛的失利，也不是因为苏晓蔷，对于这些他只有愧疚，但是退出是因为在某个人毕业出国后，他一下子没有了前进的动力。

    他因为这点觉得对不起这个一直支持他的女孩，对方则觉得他退队是因为决赛失利后她跟人打架的事情，也觉得对不起他。

    两人就这样心里带着疙瘩，互相躲着对方，在别人看来两人就像是在冷战。

    蛋糕吃完后，徐小风看着苏晓蔷，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嗯？什么？”苏晓蔷疑惑。

    徐小风又指了指。

    “唔？”

    “唉。”

    徐小风叹了口气，索性直接抽出一张纸，站起身来，把苏晓蔷嘴上的蛋糕渍擦去。

    苏晓蔷一下子羞红了脸。

    “你…你…你……”

    “不用谢。”

    “谢你个大头鬼，你是不是把我口红也擦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