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烟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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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入京(一)

    “没有,娘亲,你是这世上所有人都比不过的!你有美貌,有才识,有财势,是众多男子梦寐以求的天之娇女,是祖母她自己太迂腐,若不是你的财富,我们季家哪来的今天?她在寺里的所用所穿哪样不要钱,是她自己不明白。”季楚也坐在了楚姒腿边,将头靠在她的膝上。

    “阿楚,阿铎,你们有没有感到很丢脸?有我这样一个……不干净……的……母亲……”说着说着,楚姒的声音哽的难以再说下去。

    季楚哭着抱住了楚姒,季铎将头埋在了楚姒的膝上,“不是的不是的,娘,你千万别这么想,不是的,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娘亲,娘,你千万别多想,我们……只有你了!”

    这一夜,季府上下都没睡安生。

    秦起来不及去和季楚或者欢儿说两句话,因为他这一夜一直在忙着把证人请过来,根据碧兮的言辞沿路搜寻,甚至到了那个客栈的房间,仔细查看,另外也请来了专业的仵作,查看那些护院和季崇的尸体,写下有依据的尸检文案,毕竟不能把他们的尸体拉到朝堂之上。

    后半夜,季府里陆陆续续进来了不少生人,他们被暂时安置在客房,想来都是秦起找来的证人。

    季楚得了闲,便找到了秦起。

    秦起当时还在后院的花园里和季府的人嘱咐明日的车马,此时他也穿戴上了孝服,见季楚来了,便快速地交待完了手里的事,走向了她。

    “阿楚,你应该去眯一会,一会就轮到你守灵了。”秦起满眼都是心疼,双手本想抚上她的肩头,可半路上却又收了回来。

    “阿淮……”季楚竟上前搂住了秦起,她将脸埋在秦起的胸口上,声音闷闷的,肩膀也止不住的抽搐,“阿淮……我没爹爹了,以后就没人会宠着我,惯着我了……”

    秦起有些呆愣,如翼的睫毛微微颤抖,薄唇微启,骨节分明的双手呆呆地僵在季楚两侧,怀里的人儿带着阵阵清香,腰间的拥抱怎么感觉都不太真实。

    也许是阿楚太伤心了吧……

    她怎么可能主动抱我呢……

    脑中百转千回后,秦起定了定神,右手虚搂着季楚的腰,左手轻轻地揉着她的后脑,凉凉的下巴抵在了额边。

    季楚头顶响起了他的声音,暖暖的,“别怕,无论你走到哪,我都在你背后,最糟的时候,至少还有一个我宠着你。”

    “而且,你还有母亲,还有阿铎,还有苏苏,这季家和秦家的人都在呢……”

    季楚的头抵在秦起坚硬的胸口,低着头不住地擦泪,忽地就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惊起了路旁枝上的小雀。

    “啊啊啊啊啊……”季楚的声音被埋的闷闷的,撕心裂肺,周围经过的下人均低下了头,偷偷抬袖拭泪,暗自叹气。

    秦起紧紧地搂住了她,眉心紧皱,将下巴窝在了她的肩头,恨不得将她裹在自己的怀中,让谁也伤不了她。

    第二日一早,一些小辈们都还在灵堂跪着,灰蒙蒙的雾里,玉容扶着楚姒来到了前厅,说要现在就启程。

    秦起虽说有些惊讶,但也可以理解,幸而昨夜准备的都差不多了,一行装戴着白帏的马车浩浩荡荡出了南门,直奔京城而去。

    而此时,京城的相府中,成启丘刚刚下朝,他的小童便急着送来了一封信,他弯着腰,将信平呈至成启丘面前,“相爷,这是公子的急信。”

    成启丘漫不经心地接过,走至了水阁,阁里的桌上早已布好早餐,丫鬟扶着他缓缓坐下,他才屏退下人,拆开了信,那个小童在他的对面静静候着。

    成启丘的面色渐渐凝重,“把姑爷请来!”

    “父亲!”侯明常来的匆忙,连朝服都来不及换就赶来了。

    “司明惹上大事了。”

    侯明常一愣,平日这个小舅子惹的麻烦也不少啊,哪次不是他出面去压下来的,这次父亲为何这么紧张,“父亲,是什么事?”

    成启丘敲着桌面,“他误杀了季崇。”

    “季崇?”

    “就是秦起之妻的父亲,他的丈人,你看,大家都对他的这门亲事知之甚少,似乎是匆忙间下的聘礼迎娶的,纵使他与他妻子感情不睦,他也不会放过这件事,定会借此打压我们。”

    侯明常低头沉思,“那证据呢,只要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就让司明咬住不承认。”

    “司明说,季家闹着要告到京城里,想来手里是有证据的,这封信里司明也没提到证人,恐怕,他没留住证人……”成启丘揉着额头,唇下的花须上沾着点油茶的液渍。

    “那我们,不如派杀手截住季家的人,从他们手中抢来证据。”

    “糊涂!”成启丘看了他一眼,“你以为这件事秦起不会管吗?虽说司明信里并没有说秦起,从晋北赶到青城至少要两天,但季崇他自身就是四品将军,手下能没有几个忠心的副将?他家的护院估计也是军里下来的,不是一般门户,容易落人把柄。”

    “是,是我心急了。”

    “我现在不解的是司明赈灾巡视,按理说应该是在黄河北,就算再怎么闹,也不能闹到青城,他是撞了什么邪!”

    其实让成司明担任巡抚使就够让人不解的了……

    第一次见到成启丘如此上火,侯明常安慰了几句,“想来是他贪玩,巡视完就想着四处走走,毕竟青城不就在黄河南不远,可是,父亲,他是和季崇起了口角吗?”

    “不知道,这个孩子信中模棱两可的,估计多半是他胡闹!”

    谁知,成司明却没考虑那么多,在秦起他们快入京城时,动了手。

    然而当日傍晚,秦起一行人仍是浩浩荡荡进了京,这数辆披麻挂孝的马车一下就吸引了沿街众人的目光。

    秦起手下的护卫们不知从哪拿出的早已刊印好的纸张,沿途发放给民众。

    “呀,这个巡抚使是谁呀,也太嚣张了,一家十一口人啊!”

    另一个妇人也围过来,伸着头看着,“我记得皇上上一个月是不是封了一个巡抚使?”

    “哎,这位夫人也太可怜了。”

    由于京中文人汇集,是整个祁朝思潮涌动的源头,这里的民风要开明的多。

    一处五楼高的酒楼上,一个白带束发的女公子摇着银铃扇,探着头往下看去,脸上饶有兴趣,“裘知……”

    “是……”一个丫头点头应到,转身就要下楼。

    可身后那一桌的公子却不肯放过她,“裘知姑娘,给我也带一张看看!”

    “裘知,让店家再上来添一些墨来。”

    说完,坐在两列的公子们又都安静了下来,看着座上的女公子,“洛公子,我们刚刚说到哪了?”

    “今日就探讨至此吧,没趣儿了,我倒是对楼下那热闹挺感兴趣的。”洛煊起身伸了个懒腰,“你们就是无趣,我在宫中整日教导那些娘娘们诗词就够累了,好不容易有个休息,又被怀辞拉到这里。”

    那名叫怀辞的公子抱歉一笑,“我的这些朋友都仰慕洛公子你的诗词,求了我好久。”

    “无事,等我下次休假,我们到京郊河边吟诗吧,可比在这有意境了!”洛煊明白了怀辞的难处,点头向众人致歉。

    “公子,请看。”裘知将楼下遍地的纸张取了上来,并将多余的几张分给了其他公子。

    “竟然有这样的事!”周围的公子们看后,无一不愤慨万分,“这个巡抚使定是戍家公子!他那点癖好整个京城都清楚!”

    在京城中,难免有王公权贵的眼线,可这些文人的嘴又痒,便将成家的人说成戍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