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安区维也纳机场酒店1108房。

    周永清气势汹汹冲进房间，冲着周小峰和洪飞大吼：“你们两个王八蛋死哪去了？电话也不接，短信也不回，QQ也不上。难道大老远的从新加坡回来，就是来玩失踪的吗？”

    两个坐在沙发上紧绷着脸抽着雪茄的男人实在抑制不住，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声。

    周永清愈发生气。“你们笑什么？”

    周小峰：“我老婆生孩子了！”

    洪飞：“我老婆也是！”

    “别搁这儿疯子说梦话，乱嚼牙茬子，一个离婚了！一个老光棍！孩子从何而来？”

    两人越乐呵，周永清越生气，在地上猛地跺了跺脚，右手揣进胸前破开的T恤里，做了个拿破仑的“藏手礼”，以此表达对两位嘲笑者的强烈谴责和极大愤慨。

    周小峰笑得有些岔气，雪茄都抽不下去。“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骚操作的人！”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极力避免社死的的周永清佯装镇定地坐到沙发上，颤抖着从茶几上抽出一根雪茄，大口大口抽起来。

    周小峰拍拍笑得抽筋的脸，说道：“两个保安头子谈判时临阵退缩，居然怯战到打电话报警！”

    洪飞将沙发靠垫挪了挪，保持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叹道：“哎！不知道会受到多少服装同僚的耻笑，服装市场的耻辱啊！”

    刚坐下的周永清，如火烧屁|股一般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你们两个在现场？那两套安全绳是你俩拿走的，为什么不出手？”

    周小峰说道：“借此机会让你磨炼一下！毕竟，我不可能一辈子在你身边，迟早你要独自面对生活的艰难险阻！”

    洪飞说道：“我们就在二楼，只要双方一动手，我就会下去一刀宰了洪技安。可惜啊！两个没种的东西居然让手下打电话报警！你的没血性，让你错失了一统东门的良机，他的没血性，让他捡回一条狗命！”

    周永清低着头，揉搓挤压着发烫的脸庞。“我怎么知道你们来了？还有，我只是让你们制住洪技安，教训一下，可不想闹出人命！”他突然抬起头，疑惑地问：“等等！什么叫一统东门？什么意思？”

    周小峰扶着额头苦涩一笑，岔开话题道：“没什么？有两幅画送给你！”他将茶几上一张纸递给周永清。

    纸上是两幅漫画。第一幅：战场上，甲方是一只狮子带领一群羊，乙方是一只羊带领一群狮子。战争刚开始，羊首领面对狮子首领转身就逃。结果，甲方的一群羊将乙方的一群狮子打得丢盔弃甲，抱头鼠窜。第二幅：甲乙双方首领都是羊，队伍成员都是猴子。战争开始，两只羊随意用角顶了几下后，来到一旁的草地上开始一起愉快的玩耍。甲乙双方看似在战场上胶着不下，其实相互在对方皮毛上做跳蚤。

    周永清一把将纸张撕得粉碎。“靠！这个时候还有心思讽刺我！接下来我该怎么缮后？”

    “那帮保安被抓进去，过几天就放出来了！当然你也可以疏通一下关系去保人！”

    “当年汉武帝打仗将汉朝都打穷了！保安谈判也不能穷兵黩武啊！”

    洪飞插嘴道：“还有我的10万，洪技安那个废物最多只值5万，不过由于他叔叔是服装市场大老板，酬劳加倍10万！不过，由于雇主的意外之举，导致计划终结。看在小峰的面子上，我只收8万！”

    “什么？没出手还要8万？还有，再说一遍，是——制服，制服！懂吗？”

    “不懂！我认钱不认人，给钱，我就帮你做事!既然你找我，做不做都要给！”

    “行行行！真有你的，明天上午给你转账！”

    “附赠你一样东西！”

    洪飞掏出诺基亚E72打开一段视频递给周永清。

    视频里面有两个人跪在地上，正在不断求饶。

    “两位大哥饶命啊，是——是杜哥，杜子丘让我们这么做的！是他让我们挑起两帮保安尽快动手！”

    周永清认出其中一个是自己这方的保安张浩，另一个不认识，估计是洪技安那方的保安。

    杜子丘的背后是大老板。想到这里，他突然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周小峰开口道：“想必你已经猜到，张保罗借这个机会让你们两个二世祖吃点亏！不过鉴于你们两个阿斗跳脱的表现，他以后应该不会正眼看你俩一眼，因为都是不中用的东西，对他构不成威胁。你啊！以后心思尽量放在生意上吧！”

    周永清木讷地点了点头。

    耀华服装市场B115-B档薇薇服饰附近的一个通道，周小峰偷偷注视着正在档口忙碌的前妻陈雅薇。过了许久后，他叹了口气，对身边的周永清说了句：“走吧！”

    周永清跟着叹气道：“喜欢就复婚吧！她好多次来向我哭诉，说不想离婚！”

    周小峰落寞地说：“电影《阿飞正传》里提及过一种无脚鸟，它是没有脚的，从一出生，它就只能一直飞呀飞，直到最后才落地一次，就是它死的时候。”

    “我真的搞不懂你，金钱、女人都不在乎，你这个浪子到底想要什么？”

    “我也不知道，人生的道路百转千回，如同城中村的巷子，每一个决定做出的转向，必然通往不同的路口。”

    周永清吞吞吐吐地说道：“关于——周武的事，我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周文？”

    周永清望着周小峰的背影，心里依旧有一种负罪感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

    两人穿过步行街，朝着东门中路走去。

    东门墟市图旁边，一个年轻女孩高举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我是一名乙肝病毒携带者，你们能给我一个拥抱吗？

    周小峰上前大方地给了她一个“熊抱”。女孩露出了阳光般笑容，说了声：“谢谢！”

    周永清也想上前，被周小峰一把拍下他抬起的双手。

    “出于鼓励，还是揩油！”周小峰问道。

    “额——”周永清支支吾吾没编好理由。

    “我知道了，走吧！”周小峰催促。

    “靠，难道你不是后者？”周永清没好气地问道。

    “我是出于鼓励！”周小峰真心诚意地说道。

    “那我也是！”周永清转身再次抬手。

    “小心被传染！”周小峰提醒。

    “那算了！”周永清收回手臂，身体拨乱反正，和周小峰继续前行。

    “你呀！真是个生意人，永远都在权衡利弊！”

    “生意人的脑子不就是用来做这个的吗？我反映够慢了！难道要像我以前一样，只是用来嘴嗨？”

    “乙肝病毒主要是通过血液传播、性传播、母婴传播感染，日常被传染的几率不大！”

    “那不早说！”走出老远的周永清又想回去，周小峰揪住他的衣领继续向东。

    周永清挣扎开来，转移话题。“邱鸿宇和黄云龙不是深圳开公司了吗，你怎么还要回新加坡？”

    周小峰答道：“还有点事没处理完，过段时间回国后，可能直接去广州发展。”

    周永清欣喜道：“好嘢！深圳华强北，有个手机王子叫陈金陵。广州沙河，迟早有个服装王子叫周元！到时候，我们广州再聚！”

    周小峰笑着说：“陈金凌已经破产了，你还拿他做标杆？”

    周永清诧异地问道：“不会吧？什么时候的事？”

    周小峰答道：“就这几天的事，传的沸沸扬扬的。他公司的山寨手机因版权问题被查，老婆卷款和别人跑了，破产后就疯了！”

    周永清叹道：“好家伙，我还没在沙河崛起，他在华强北已经倒下了！听说他还有个弟叫陈银陵，在十三行发展的不错！”

    “好像是！”

    ……

    两人闲聊到东门中路，互道珍重后，周小峰打车离开。不久后，陈雅薇从远处火急火燎地冲了过来。

    “小峰人呢？”

    “走了！”

    “他为什么要和我离婚，你告诉我，为什么……”陈雅薇抓住他的双肩声嘶力竭地吼着。

    不知被摇晃多少次的周永清颇感无奈。夫妻两人闹离婚，他成了当中的撒气筒。

    周永清被晃得五脏六腑翻涌，在心里狠狠吐槽：婚姻是两个人的事，老质问我这个第三者干嘛？我又不是你们的媒人，证婚人，宣誓的神父，更不是你们拜的高堂，我哪知道？也许因为他是浪子王杰！虽然他是我最好的兄弟，但是我一点都猜不透他啊!

    明华二楼办公室，周永清坐在沙发上烦闷地抽着烟，黄毛站在一旁汇报情况。

    “曾晓波他——死了！昨晚裤子卡在钢丝上，最后掉下去摔死了。我运气好一点，衣服布料比较光滑，才逃出来的！赵响军没再二楼没敢下来，被抓进去了！”

    周永清突然拍着桌子怒吼道：“这群混蛋挤着番茄汁演戏，这事你知道吗？”

    黄毛叫屈道：“永哥，这事我真不知道？要不我也不会冒险从钢丝上滑下来了！”

    “让那群混蛋在局子里关几天反省反省！”

    正当周永清还在发火之际，张洪亮的电话打了过来。

    “喂，老舅，你回来啦！好，我马上过来！”

    上水径半山别墅。

    张洪亮面无表情的坐在沙发上，手上缠着绷带。一旁的周永清小心地问道：“老舅，你的手怎么啦？”

    “我们从云南考察回来，顺道去湖南长沙考察了一下吴汉明新开的纳米科技有限公司。在返回酒店路上，遭遇一伙蒙面人的截杀，那些人身手凌厉，出手狠辣，刀刀砍向要害部位，估计想把我们全部干掉。还好附近两个大货运站因争抢货源和运输线路，一大群员工起了争执，我们才挤进人群里，趁乱逃了出来！”

    “啊！有没有查出是什么人做的？大老板和吴汉明都托人打听过了，暂时还没有线索。不过——”

    张洪亮说道这里突然停顿了一下。“不过，当我们听说你和洪技安在东门火拼，我们心里都冒出一个念头。想杀我们的人，是不是就是你们中的一个。因为，只要我们一死，你们火拼分出胜负，赢了一方，就可以一统东门！”

    当张洪亮吐出最后四个字，周永清的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响，接着似天坛的回音壁，有无数回响萦绕耳边，久久不散。

    一统东门，一统东门……这是昨天洪飞说过的四个字，他只是个听命于人的杀手，难道是小峰？他想将东门的这些大佬全部干掉，包括我舅？难道——就是为了帮我？不可能的！虽然他是我最好的兄弟，也不绝不可能为了我，杀这么多大佬！

    周永清的思绪还在乱飞，张洪亮又开口了。“不过，接下来听说你俩的糟糕表现，还有那群保安一个个都是戏精，我们便迅速将你俩排除在外！简直就是东门服装市场的耻辱啊！还好，我和洪有德各出了一个奇葩侄子，大家互相平衡一下尴尬。我会托关系将兄弟们尽量保释，你要承担所有的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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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周永清掏出手机，播放了张浩两人挑起火拼的录音。

    张洪亮听完，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老赌鬼最爱干这种事情。我再次提醒你，张保罗骨子里是很厌恶天门人的，所以我当初将耀华楼的保安部经理让给的杜子丘。你以后也尽量低调，离王保罗远点！”

    “知道了，老舅！”

    ……

    2011年2月21日。飞宇房地产董事长办公室。

    周永清强搂着冯鹏飞的脖子，望着窗外的慢城楼盘，猛地抽了一口雪茄后，开始许文彪式的拷问。

    “我不是没有尝试过，我尝试安分守己，拼命干活！挣那么一点点钱！我试过！但是外面那些人，外面那些人！他们懂建筑懂盖楼吗？他们只是拿一点点钱出来，花一点点时间，把房价炒高不断的赚大钱！这叫做公平吗？你去问问他们！随便问一个人！问问他们需要些什么！他们的答案很简单，只想要一间很普通很普通的房子！为什么他们要用一辈子的时间去供一间房子呢？因为是那些有钱人在耍他们！越有钱的就越玩的起！”

    冯鹏飞一把打掉他的手，远离这个间歇性抽风，时常有些神经质的老友。

    “又跑我这里开始二哈式的口嗨，你的房子都卖了有点可惜啊！年底可能涨到三百万！”

    周永清坐到沙发上，叹了口气道：“没办法，缺钱做生意，还有云南矿山也要入点股份。”

    “你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典型的天门人，最看重蝇头小利，还喜欢不停换行业瞎折腾！”

    “我现在可是斜杠好青年，以服装为主，多个行业为辅！”

    “去年淘宝做的怎么样？”

    “手下学艺不精，也没找到大爆款，直通车烧了一百多万，最后才赚了几十万！”

    “慢慢做皇冠吧！对了，讲讲你在东门火拼的风光史啊！”

    “滚蛋！”周永清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拱手说了句“后会无期”，准备闪身走人，被冯鹏飞一把拉住。

    “别急，还有一件事和你商量！我这边二期三期的房子预售得差不多的，四期也在修建中，现在资金充裕，我准备投资别的地产！”

    “你和我商量个锤子，我又不懂地产，我只会衣服的搬运工！不要束缚，我要班博！”周永清喊了句口号又要走，被冯鹏飞再次拉住。

    “急什么，还没聊完！我看上东门首都大厦，想把那里翻新当写字楼出租。”

    “开玩笑吧你！那块地两任开放商都束手无策，最后都烂尾了，产权十分复杂，我劝你还是别折腾！”

    “我这人一向喜欢极限挑战。王保罗不是和罗湖区的各个部门很熟吗，你帮我引荐一下！”

    “这人对天门人的印象不太好，我劝你还是找其他关系！”

    “商场上有多少人互相看不顺眼，但是利益面前一样称兄道弟，相互合作的，你帮我引荐就行了！”

    “他长期在澳门赌场，不过商会3月初会举行会议时他会回深圳，到时给你引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