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的门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从外面打开。“宋老师，那边在催了。”宋棋的助理小心翼翼地探进来一个头，说道。

    宋棋下意识地抬手看了看手腕上并不存在的表，客气地应了一声：“知道了，五分钟。”

    张盛铭眼看着宋棋摆出了要起身的架势，赶紧伸手拦了一下：“等会？你别想一出是一出，打官司没个小半年根本看不到头，你不怕...“

    “我原本也打算解约，刚好新仇旧账一块算呗。”宋棋的声音很轻，但语气却异常坚定。

    半年前，那个蜷缩着躺在真情事务所沙发上，掉着眼泪，无助地想要逃避的宋棋，张盛铭是亲眼见过的。以至于今天眼前的这位当红炸子鸡，让他背脊发凉地感到些许陌生。

    “有？有下家了？”张盛铭并没有把拦在宋棋身前的手放下，试探着追问了一句，“没必要鱼死网破，我们想个办法给个教训也就算了。”

    宋棋仰着头，长叹了一口气，有一种与年龄及其不相符的老成：“没，就是看不惯那个色胚，所有人都忌惮他伟大的父亲母亲，他只会越来越嚣张。”

    “别担心，”宋棋拍了拍张盛铭举在半空的手，继续说道，“哥，就算他这次不主动惹我，我也迟早会告他的，既然这都送上门来了，我干嘛还和他客气！”

    张盛铭仔细地听着，回想起当时自己的心境，不由得竟然有些惭愧。道理大家都明白，只是年纪渐长，人似乎就会自然地失去了悲他人所悲的能力，即便能感同身受，所有的表现也仅仅停留在了情感共鸣的阶段，随即便是自我保护。当出头鸟这样满是少年心气的事情，他们已经不会做了，而这些无趣懦弱的大人还美其名曰：成熟。

    “你毕竟是公众人物，需要平台，你要是露面宣战，以后怎么办？”张盛铭其实已经认了，但嘴上依旧不死心地做着最后的劝说。

    宋棋抬脚就向外走，边走边说道：“我本来也不是靠着他们火的，明晚细聊。”

    休息室就剩下了张盛铭一人，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自己会如此触动。他开始忍不住地回想，自己上一次在明知有风险的情况下，任性地不单纯出于利己主义的发声是在几岁，远到已经记不清了。人们称赞做事滴水不露，严丝合缝，有条理很体面的张盛铭，也让他不断地加固着自己瞻前顾后，多疑多虑的特质，最直接地映射在了生活中，但他却后知后觉。

    毕竟，他也不过曾经是一个需要用十二分努力，维持父母前乖儿子形象的男孩，万万不愿也不敢违背旁人的期待与预设。

    张盛铭一动不动地坐了快半个小时，才掏出手机有些费力地翻出了林霜的联系方式，犹豫了几秒，按下了拨打键。

    “晚上什么打算？”何元捏着肩，活动了下脖颈，问金笑笑道。

    金笑笑陪着他快把谭青远祖坟的风水问清楚了，早就电力耗尽地瘫坐在沙发上愣神。“你还想干什么？也不必都要在今天做完吧！这才把人送走，你又看上哪个了？”

    “没有，叫万肖衡出来吃饭啊！”何元堆着笑，坐在了金笑笑身边。

    金笑笑一下子有了精神，笔挺地坐起，似有些怒气地瞪了何元一眼：“劝你最好不要，他可是你父亲的心腹，你拉拢他不就明摆着，司马昭之心啊！何况...“

    “嗯？“何元饶有兴趣地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

    “何况，我觉得他不会参与你们兄弟的争斗的。“金笑笑说着说着声音减弱，到最后半张着嘴，吸了吸鼻子，又躺回了软绵绵的沙发里。

    何元看着金笑笑的样子，能分明感受到她的在乎，她的犹疑与顾虑，只会比自己更甚。不过是因为有爱情的滤镜，让她没办法客观地分析那个男人，只好任由这些不适宜的负面猜忌静悄悄地发酵。

    “我就打听打听我父亲的喜好，万一有点希望，再问几句病情。”何元还是咽回了嘴边的话，毕竟用一个人在工作中的心思城府来否定他在感情中的认真程度着实不合理也不公平。

    金笑笑叹了一口气，把头扭向背对着何元的一边，掏出手机快速发了个信息就扔给了何元：“你等着吧，他说行就行。”

    万肖衡来的很快，没过多久，几人就坐在了一个雅致的餐厅里。是万肖衡选的地方。

    金笑笑呵何元刚咽下上一餐没多久，也没什么食欲，就随便要了几个开胃的菜，几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无关痛痒的话。

    万肖衡是个聪明人，他太能明白何元叫他出来吃这一餐饭的意思了。拉拢打探是假，威胁告诫是真。说起来万肖衡一点也不觉得被冒犯，或是恐惧，因为他对于金笑笑的感情对他来说本就是意料之外，来之不易的东西别说何元，他也绝不会让自己亲手毁掉的。

    两个男人心照不宣地绕着弯聊天，总算等到金笑笑离席，才有了真正说话的空档。

    “陈思浩的事，跟你有没有关系？”何元毫不客气，开门见山。“你可是唯一一个有理由出卖信息的人。”

    万肖衡似乎有些慌乱了：”你告诉笑笑了？“

    “她可不用我告诉，心里说不定比我都理地明白。”何元轻哼了一声接话道，“你和我哥设局可以，别害人。“

    “我害谁都不会害她，你放心。”万肖衡拿起白水喝了一大口，舔了舔嘴唇。

    “你也就仗着她喜欢你，别太过分了，我就当这次是你还没有动我们笑笑心思前安排好了的，今后你要是在这么明晃晃地利用她，我真的会不客气。“何元语气很严肃，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也没有半分可以反驳协商的余地。

    “以后，也没有什么机会了。”万肖衡摇了摇头，“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给她想要的生活，我不管你，你也不要管我。”

    何元突然反应过来，他拉拢王攀的事，万肖衡很可能已经得到了风声，背后突觉一阵寒意。

    “我，和你以后会是盟友，我们不会是敌人的！”万肖衡露出了一个标准的微笑，“我们都是想保护好在乎的人而已，不用怀疑我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