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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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时归,林间有故人

    小腿像灌了铅似的,我麻木的走着,大腿早已失去知觉,机械的向前走着,不知道已经走了多少路了,也忘记了为何要走,只是心里的一个声音在叫嚣着:“快逃,快逃,逃到一个无人之处。”

    天开始蒙蒙亮了,山里的雾气就要消散了,我要找个地方躲起来了。

    远远的看见一片竹林,竹林里隐隐约约有一栋屋子。

    “不要跑到山里去,更不要接近竹林,那里住着吃人的巫师。”过世的母亲曾这样对我说。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比起虚无缥缈的食人巫师,我身后的东西才是更加恐怖的存在。

    “那个瘟神跑到哪里去了?她明明是往这边跑了的。再找找。”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带着一帮村民在树林里寻找着什么。

    “村长,在往前走就是那个怪物的地盘了。”一个村民走上前趴在村长的耳边说到。

    凶恶男子闻言思量了一下,说:“改道,我们去山神庙问问山神大人。”

    说着带了一大帮村民走了。

    “小家伙,没事了,他们走了。”温和的男声在头顶响起,我回过头,清晨的一束阳光透过竹叶映射下来,他的脸隐在一片阴影中看不分明。月白的长袍,青丝长发用一根簪子堪堪挽起。

    那一袭白衣将我放在地上便腾空而起踩着竹子远去了。

    那之后,村民好像再也没有想起我这个他们口中的“瘟神”了。

    白衣一手撑头半卧着看着正襟危坐的我,“小家伙,这样坐不累吗?”

    “不。。。不累。”

    “小家伙,你为什么来这里?”

    “咳,他们说我是瘟神,咳咳,说我克死了我的父母还有邻居,咳咳,说再留着我,咳咳,会克死整个村子。”

    “小家伙,你不怕我吗?”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怕吗?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怎么会有害怕救命恩人的道理。不怕吗?传闻中的食人巫师谁都怕。

    白衣好像看出了我的纠结。呷了口清茶便起了身出门去了。

    再回来时已是夕阳西斜。而我则趁着这时间把竹屋的里里外外打点了一遍。

    就这样,我在竹屋里安顿了下来,做着我力所能及的事情。

    又是某一个夕阳西斜的黄昏,打猎回来的白衣看着坐在竹屋门口百无聊赖的我,他递给我一把枇杷,顺手拍了拍我的头,“我听你咳了有些时候了,先吃点枇杷吧,明天带你去医馆看看。”

    那个号称包治百病的老中医,却对我身上的病毫无办法。

    他把了一遍又一遍的脉,苍老斑白的眉头锁着没有丝毫要舒展的迹象。

    “唉,”最终他还是长长的叹了口气,瞅了一眼我,又瞟了一眼他,无奈的摆了摆手,“你们回去吧,想看什么想听什么便去吧。”

    这是下了死亡通牒了。

    我低着头,看见白衣的拳头紧了紧又松开。我很喜欢白衣带着我在林间疾驰的感觉,就像是空中的鹰,水中的鱼。

    “老谢,我想去看看海。”我趴在白衣的背上说到。白衣姓谢单字一个皓,取得是圣洁美好,前途光明的意思。

    他似乎怔了一下,“我不会让你死的。”就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我笑了,“老谢,别人叫你怪物你还真把自己当怪物啦。你就是个看得见别人看不着的东西的活得久一点的普通人罢了。”

    谢皓沉默了。低着头自顾自的干着手里的活。我透过他的臂弯去看,是一个把扇子,虽然还没有完工但是足够精美。

    “扇子!”我叫了起来。

    “好看吗?”

    “好看!”

    谢皓看着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那时懵懂的我并不知道这笑里的含义,只觉得分外明媚。

    又是突如其来的一天。谢皓在临别前说要出趟远门,要我好好看家。说罢便匆匆走了。

    一走就是半个月。

    而更坏的是,我的病情加重了。起初只是夜里偶尔的一阵咳嗽,到后来便是整日整日的咳,就好像要把心、肝、肺全都咳出来一样。

    我本就只是一个逃难的普通女孩,再加上这一直都是谢皓在操持,于是乎,我对打猎一窍不通。再加上这一直拖着的病。

    身体越发的无力了。

    已经忘记是谢皓离开的第多少个早晨了。昏昏沉沉中隐约听见院子里有动静,不会是什么贼人吧?我想着,缓慢的转了个身,若真是贼人,大不了与他同归于尽,下定决心的我用微微颤抖的手扒拉了老半天功夫才终于搭上窗沿。

    竹窗终于被我掀起一丝缝隙来。

    时隔半个月,我终于又一次看见了那一袭白衣。我挣扎着起身,无奈最后还是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丫头!”谢皓推开门就向我冲过来。

    我悬了半个月的心终于落回了肚里。

    我对着谢皓笑笑,表示我没事。却看见一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幽幽地从谢皓身后走过来。

    她是谁?我看眼谢皓又看了眼那个女子。

    谢皓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似的。

    “这位是西王母娘娘。”他介绍到。

    西王母走到我的面前,摸了摸我的头,许久,她收回了手对谢皓说:“你可要想清楚了。”

    谢皓不言语,坚定的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我只看见西王母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随后给了谢皓一对玉如意便乘鹤归去了。

    “丫头,这个拿着。”谢皓把玉如意给了我一个。

    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是能互换持有人命运的玉如意。

    给了我玉如意之后,谢皓的身子就一天不如一天了,而我却在慢慢好转。我冥冥中觉得眼前的一切跟这玉如意有关,却又不忍心将谢皓好不容易求来的玉如意摔碎。

    谢皓好似有读心术一般察觉出了我的心思,已经病入膏肓卧病在床的他用那瘦骨嶙峋的手轻轻怕打着我的手背,“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莫要自责。”

    “可是。。。。。。”

    “丫头,听话。”

    有一句古话说得好,既来之则安之。

    已经无力改变什么的我只好默默地照顾着谢皓,直到他离世。

    他走的那天,下了一场漂泊大雨。我坐在竹屋的门口呆呆的看着这倾泻而下的大雨。

    啊,老天爷都在为他的逝去而哭泣,而我却一滴眼泪也挤不出来。我擦了擦眼角企图弄出一滴泪了,可直到眼角被我擦的生疼也不见一滴泪。

    我找了阴凉的地方给谢皓,等到头七一过,按照他的遗愿将他与那玉如意一起烧掉。

    可天总是不遂人愿。

    一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英年早逝,家主很是疼惜他的这唯一的女儿,便四处寻找能与他女儿配冥婚的男子。

    也不知道那缺德道士是哪里得的消息,竟盯上了谢皓。

    悲痛欲绝加上久病初愈的我哪里打得过健壮的道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道士给谢皓改了生辰八字,硬是给那千金凑成了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姐,醒醒!”玫瑰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梦。

    我睁开眼睛,伸手抚去眼角的泪水。

    “啊,又是那个梦啊。”我自言自语道。

    我起身,刚迈出一步就又被脚边的酒瓶绊倒。

    啊,昨天好像是在竹屋里醉宿了来着。我揉着胀痛的太阳穴和被撞痛的后脑勺。

    “喏,醒酒药还有水。”玫瑰递过来一片小小的药丸和一杯水。

    我看了看,确定是醒酒药后放心的吃了下去,脑子顿时清醒了。

    “姐,谢皓是谁?”玫瑰坐在一边满脸的好奇。

    刚刚回笼的思绪又被扯向了远方,扯向了那个已经记不清脸的白衣男子身上。

    “姐?”玫瑰把手伸到我面前挥了挥,我才回过神来。

    “一位故人罢了。”

    “那我们还能见到他吗?”玫瑰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我。

    “应该不会再见了吧。”

    我深知道从我成为鉴神者的那一天起便再也和他无关了。可是我不甘心,我总是安慰自己,我走了他的道,他认了我的命,我们又何尝不算是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了。

    我看着时间不早了,匆匆收拾了一遍竹屋,便带着玫瑰启程回了家。

    刚走到家门口,我就看见一个男子盘腿坐在我家门口,看上去已经等了很久了。

    我下意识的警觉了起来,刚准备就近找个称手的武器,那男子腾得一下站起来直径朝我走了过来。

    我赶忙将玫瑰拉到身后连连后退。那男子看见我这一系列的动作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无奈的叹了口气将头上的棒球帽摘了下来,“你别怕,是我。”

    我站在远处眯着眼睛反复确认了好久才终于确定眼前的男子正是先前在警察局里见过的那个小伙子。高悬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他的到来令我感到意外。

    小伙子抓耳挠腮了一阵才缓缓的伸出手说到:“我叫谢雉灏,请多指教。”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无意间成了你们一直在调查的人口拐卖案的目击证人?”我差点没一口茶水喷出来。

    “是的,而且根据最新的情况分析,你已经被他们那边的老大,也就是叶夙盯上了。”谢雉灏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双手交叉搭在腿上,一脸严肃,“而我的任务就是保护好目击证人的安全,必要时窃取情报。”

    我看他正襟危坐,却陡然生出一股子想要调戏他的冲动来,“哦?那依你的意思要怎么保护?你前面也说了叶夙盯上我了,那我身边突然出现个来路不明的人他岂不是要起疑心?你要以什么样的身份来保护我呢?”

    我看到原本一脸严肃的谢雉灏突然就像个虾子一样捂着脸缩在沙发上,耳根子通红。

    “你。。。你的海归男友身份。”谢雉灏声音越来越小。

    “哈哈哈哈哈,皓姐都没害羞,你个大男人害什么羞啊。”玫瑰最先憋不住笑了起来。

    谢雉灏捂了会儿脸又突然像虾子一样蹦了起来,“我事先声明啊,我有正牌女友的,你不要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啊!”

    “好好好,谢雉灏同志,我俩就是逢场作戏,绝不假戏真做,OK?”

    谢雉灏连连点头。

    “你不是单身女性吗?为什么你家里会有这么多男性的衣服?”打开衣橱的谢雉灏简直是惊掉了下巴,他回过头用一种极端复杂的眼神看着我。

    看着谢雉灏的眼神我皱了皱眉头,“没有你想的那些腌臜东西,只是一位故人放在我这里的东西罢了。”

    我十分不喜欢那种眼神,那种眼神总会让我想起来几百年前,那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发生的事。

    “这些衣服许你借用一下,但是还回来的时候,必须是干净的。”说完我便转身出了房间,而玫瑰好像对这个新来的“家人”颇为好奇,不停的问东问西。

    房门被关上,发出哒的一声。谢雉灏望着门口挠了挠头,难道他不经意间把她惹毛了?女人还真的难懂。

    “雉灏哥哥,你的女朋友长什么样子啊?”玫瑰笑的天真烂漫,她扯着谢雉灏的衣角问到。

    谢雉灏哪里顶得住玫瑰这般撒娇,当即就萌生出了以后孩子要个女儿的想法。“你看,好看不?”谢雉灏打开了手机相册,里面是一个女子,谈不上倾国倾城,但也算得个出水芙蓉。

    但是玫瑰看了之后只是瘪了瘪嘴,“好看,皓姐的万分之一好看。”

    这下谢雉灏尴尬了。能怎么办呢?又不能和小孩子置气,只能一笑而过了。但是真的好气啊。

    “那你皓姐那么好看,为什么没有男朋友呢?”谢雉灏反问。

    这下轮到玫瑰尴尬了,“我。。。。皓姐才不需要男朋友呢!喜欢她的那人对她千百倍的好。”

    “那我怎么没看见呢,如你所说,若是他知道你皓姐有难哪里还会轮得到我?”

    可谁知玫瑰竟然低声哭了起来。“我也想看他啊,我也想他在啊,这样,这样皓姐就不会活的这么辛苦了。”

    不知所措的谢雉灏只能就此作罢开始安慰不知何原因哭的一塌糊涂的玫瑰。

    次日,玫瑰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在阳台支起了画板开始画画,问过是正常情况谢雉灏才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