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臣是秦人
第二天一大早,贾午就搬了过来,抬头看了眼上面的牌匾,确认没有走错后,便扭头对身边的青衫文士说
“我们到了”
青衫文士指着那牌匾笑道:“鱼渊府,好名字,真可谓‘鸢飞戾天,鱼跃于渊’哪,没想到这十七公子竟有如此雅致”
贾午刚要上去敲门,门就开了,一看却不是嬴羽,而是一个婢女
进了门,阿雪说道:“我家公子有吩咐,今天有两位先生要来同住,要我好生招待着,等他回来”
“哦?你家公子不在家?他去哪了?”
“我家公子说他去阿房宫觐见君上了”
“先生请随我来,这里是先生的房间,如果先生有事可以吩咐奴婢,奴婢先告退了”
阿雪带着贾午和青衫文士到了腾出来的房间里,便告退了
里卧还摆着一副棋,青衫文士顿时来了些恶趣味,对贾午说道:“整个?”
贾午道:“没赌注的话,我可没这闲功夫陪你整”
“一坛杜康!”
“成交!”
阿房宫
嬴政坐在案几旁翻阅着奏折,而宫外就是守卫森严的中军,这几日王贲几乎日日都跟嬴政形影不离,虽然嬴政也没出去过
嬴政道:“朕记得,在朕37岁时,是爱卿帮朕灭了赵齐两个大国………”
王贲没有说话,但眼神却变得有些悲怆,显然是被嬴政的话语给带回了从前的那段日子
“朕在一统六国建立秦朝后,也是爱卿和朕,还有李斯等人一起商讨治国国策”
王贲看着嬴政斑白的两鬓,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嬴政放下了手中的奏折,手臂很是吃力的够向一旁堆积如山的奏折
王贲连忙从上面拿了一本,递给了嬴政
“陛下,臣是秦人”
嬴政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王贲连忙又递给他一个绣着金龙的锦缎手帕,顺便拍了拍嬴政的背嘴中还大吼道:“御医!御医呢!”
嬴政摆了摆手,一边咳嗽一边道:“咳咳咳,算了算了,咳咳,朕无碍”
但当他将口边的手帕拿开时,手帕上却多出了一口黑血,旋即两眼一黑,栽过头去
王贲瞬间惊惧,扯开嗓子吼道:“夏无且呢!死哪去了!传夏无且觐见!快!”
不多时,夏无且手提着一个木箱子踏着小碎步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也顾不得请安礼数之类的,伸出手就去抓嬴政的腕部
不多时,嬴政悠悠的醒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龙榻上,一旁跪着王贲,王贲显然已经进去了梦乡
嬴政想换一个舒服的姿势,却不料惊醒了王贲
王贲道:“陛下,您醒了”
说道:“朕知道,朕都知道,是朕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李斯”
王贲连忙道:“陛下没有对不起臣,是臣愧对了陛下的信任”
嬴政摆了摆手,道:“朕知道朕这些年来都做了什么,错就是错,没有什么好说的,羽儿他……”
“殿下说了,他不恨陛下!”
嬴政一怔
“殿下还说了,仇可以放,大秦不能乱!”
嬴政缓缓闭上了眼,语气略显平静道:“羽儿来了?”
“是……殿下刚刚来过了”
嬴政的话是如此的平静,但王贲依然能感觉到一丝的颤抖
“终究,还是不信任朕啊”
王贲站在嬴政的身后,隐约看到了他眼角的那一抹红
嬴政睡着了,他太累了
嬴政又笑了,王贲不知道他梦见了什么,但他知道,面前的这位为大秦付出了太多太多
这世界上能让他笑的,也只有和大秦有关的事吧,王贲想到
不知过了多久,嬴政睁开了眼,道:“取朕的墨宝来!”
王贲一惊,连忙应声:“是”
王贲连忙在嬴政的床上摆了一个扁桌,并摆上金黄色的墨宝,
“取诏!”
“这里!”
空白诏书摆在扁桌上,王贲正在研墨,嬴政用御毛笔沾了沾王贲刚研的一点墨水,提笔在空白诏书上挥亳了起来
王贲在研墨的时候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却被嬴政的字给惊呆了
好看,不是一般的好看,这是王贲对诏书上的字的第一印象
要说皇帝身边没有一个近卫宦者是不可能的,只是因为嬴羽不信任尚宫局的那些小黄门的忠心,所以嬴羽直接下令撤走了阿房宫所有的太监,就连宫女内侍之类人物活动都不得靠近嬴政所在的偏殿
所以现在伺候嬴政的只有王贲一个人,从此事中足可见嬴羽对王贲的信任
当然,除了王贲的伺候,还有一千五的中军在阿房宫的里里外外日夜不停的守护着,森严无比
等嬴政写完,盖了章,王贲跪地道:“陛下圣明!”
这赫然是一份给嬴羽的传位诏书
鱼渊府
“这个时候,君上的诏书,殿下应是已经说服了”贾午执白子落下,平静道
“未必!”青衫文士摇了摇头,否决道“昔日的赵太后和嫪毐,他们又如何?还不是被君上一步一步逼进了廷狱,所以在下觉得,君上不可能这么容易就会退位的!”
贾午也不解释,再次用手捻住一个白棋,落子,道:“你输了”
青衫文士本想接子,却发现自己已经输了,捻在手中的黑棋不知怎么放才好,不禁叹了一口气,颇有些幽怨道
“我的珍藏都快要被你榨干了”
贾午打趣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这可不能怪我”
“你…”
“来了!”
青衫文士刚想反驳两句,贾午就没来由的打断了他,只见他起身往府门的方向走去
孰不知,他的衣袖不小心打掉了一颗白棋
青衫文士注意到了这颗白棋,看了看落地的白棋原先处于的位置,又看了看手中的黑棋,心中突然灵光一闪,嘴角不住的上扬
但身子却没有停下,连忙跟了上去
阿房宫
嬴政摇了摇头,一字一顿道:“昔日那个女人和嫪毐想夺老秦家的江山,那可是秦家六代人拼了命垒上去的,朕又怎么可能如他们的愿,如今朕虽然退位了,但这天下,还是秦家的天下,这江山,还叫大秦,这便够了”
王贲沉默不语,平心而论,他誓死效忠的又何尝不是这大秦的万里江山
嬴羽进了门,便看到了阿雪和贾午,贾午纳头便拜道:“拜见殿下”
阿雪也微微作揖,道:“奴婢恭喜殿下”
“有甚可喜的,阿雪,你去将姜嵩请过来”
“喏”
阿雪这句看起不经意间的恭贺却让贾午不禁惊诧了一下,心下不由得思考,这婢子也是想到殿下此时会来,所以才在这里等着?还是说殿下早就告诉了她?
贾午摇了摇头,便不再思考这些,道:“殿下来得巧了,属下刚要为殿下引荐一人”
嬴羽奇道:“何人?”
那青衫文士也跑到了嬴羽的面前,俯身道:“草民张绶拜见殿下”
嬴羽见到张绶的第一眼就皱了下眉头,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一股厌恶,仿佛面前这人的身上有什么味道一样
但碍于贾午的面子,嬴羽并没有立即发作,只是说了一句:“免礼”
嬴羽扭头对贾午说道:“登基大典办得如何?”
贾午道:“臣已经联络了大部分的官员,但是还有部分任职官员没有回复”
嬴羽道:“辛苦了”
贾午连忙道:“能为殿下效力是臣之幸”
“姜嵩查得如何?”
“目前…毫无头绪”
嬴羽问完就大步走进了里卧,对张绶视而不见
贾午看了张绶一眼,只见他面带微笑,丝毫没有动怒
贾午不禁皱了皱眉头,心中不知在思考着什么,只见他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张兄,请!”
“请!”
贾午故意慢了张绶一步,处于后方的他眯了眯眼,他修习过阴符术,自然将嬴羽刚刚的姿态看得一清二楚
他有点怀疑,怀疑殿下是不是已经开始怀疑张绶…不,开始怀疑他了
嬴羽坐在上位,道:“君上的懿旨有了,不日便可布告天下,但是…”
“姜太仆已到!”
这时,阿雪进来作揖,身后跟进来一个匆忙的人影
嬴羽摆了摆手,道:“你可以退下了”
姜嵩跪拜道:“老臣拜见殿下”
“赐座!”
他身后的夏蝉不知何时搬来一个蒲团
姜嵩跪坐在上面,道:“殿下,登基大典已经准备妥当,不知殿下准备何时…”
“这事暂且不急,不知赵高可有下落?赵高不除,我寝食难安哪!”
张绶说道:“殿下,赵高小人尔,不足为惧,我有一计,或可用之”
嬴羽眯了眯眼,并没有说话
大堂内顿时肃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张绶的身上
一旁的姜嵩也有想过,如果此时自己就是张绶,却也无可奈何,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十七公子这是在将张绶放在火架上烤呢
而贾午就更淡然了,只顾着仰头喝酒,突然,他砸吧了一下嘴,嘀咕了一句
“这酒的味道不对啊,是不是掺水了?我可喝不惯掺水的酒,不过这酒我喝的惯,这应该掺的应该不是水”
忽然,他惊呼一声:“不会是尿吧?!”
因为大堂内本身就针落地也可闻,所以被在场的所有人给听得清清楚楚
嬴羽率先大笑了起来,堂下的众人也附和着笑了,哄堂大笑也不过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