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恩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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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看着餐桌上的四菜一汤(分别是:凉拌西兰花、炝炒菜心、白斩鸡、清蒸大龙虾、八菌汤),袁经天难为地解释道:“听你的,本着不浪费、清淡且营养均衡的原则,厨师团队几番讨论后,就上来这几道菜。哎呀,实在是,招待不周,抱歉、惭愧啊。”

    “袁哥见外了,”郑易笑着说,“首先呢,咱这是家宴,一家人自然是要吃家常饭;二来,从身体健康考虑,晚饭五分饱即可。四菜一汤即不浪费,又足够三个人吃,刚刚好;三呢,从营养角度来说,晚餐两种蔬菜(黄叶、绿叶都有了),两种白肉类(鸡和虾又都属于白肉),适量菌菇类(咱这还是八菌呢),是吧,营养很是全面了;最后,感谢御膳房的用心,这菜看似简单,实则昂贵。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采用最朴素的烹饪方式’”

    袁经天夫妇听到郑易故作《舌尖上的中国》主持人的口吻抑扬顿挫地说出那段话,都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好你个小子,”袁经天指点着郑易笑着数落道,“真有你的,什么‘御膳房’,啊?那皇帝就吃这样儿菜?就这么简单的四菜一汤,也能被你整出个一二三四来。还,还,连《吃在中国》都给搬出来了。”

    郑易和袁夫人笑得更欢了。

    “人家那叫《舌尖上的中国》,”袁夫人好心提醒道,“不叫那名儿。”

    “胡闹,”袁经天知错却狡辩道,“那中国,能在舌尖上吗?乱起名儿。吃就吃,还舌尖呢。光用舌尖儿,能吃下饭去吗?叫我说啊,这些个媒体竟搞些虚头八脑的东西,哗众取宠。”

    “精辟!”郑易竖起大拇指赞同道,“袁哥用四个字就定义了整个媒体啊。”

    席间,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聊着家常,再没有客套客气,一派温馨与诚挚。

    郑易早已吃好,见袁经天夫妇尚未吃饱,他便把筷子拿在手里,并不放下。

    “呦,少爷回来了。”袁经天目光越过郑易,边嚼食物边含糊道。

    不等郑易回头,袁浩自郑易身后绕过餐桌,话不说,招呼也不打,似乎没这三个人吃饭一样。

    “你给我过来!”袁经天撂下筷子训斥道。

    袁浩听到后,停下脚步,给个后脑勺,等着他爹骂。

    “过来见见咱家大恩人,”袁经天降了两个声调道。

    郑易早已从侧脸认出袁浩,这会儿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听到“大恩人”三个字,更是急忙朝袁经天挥手抗议。一来自己根本算不上恩人,又怎担得起个大字。二来这关系,这世界之小,能不见则不见吧。

    袁浩上学时没少听他爸说起这位大恩人,说他(具体什么名字没往心里去)是多么神乎其神,多么了不起。什么一表人才、年轻有为、以一挡百、妙手回春,还有什么爱好独特、取向不同等等。总之,唯有这个人,能让他爸搜肠刮肚显摆那点儿本就不多的几滴墨水。除了这个大恩人,袁浩还真没见他爸如此盛赞过他人,包括他唯一的儿子—自己。

    听说大恩人在此,袁浩自然要见上一见,他好奇的调转身,一探他爹当初的墨水挥洒地符实不符实。

    “你怎么在这儿?”袁浩一看到郑易本能的颐指气使。

    “怎么跟恩人说话的!”是可忍熟不可忍,袁经天跳起身,两个大踏步来到袁浩面前,指着他鼻子尖怒喝道,硬生生把“混蛋”憋死在气鼓鼓的嘴里。

    袁浩怵在那里不敢吭声,袁夫人也急慌慌跑到爷俩身边,一边劝袁经天,一边小声连哄带嘱咐地让袁浩注意礼节。

    袁浩望着同样感到尴尬的郑易,心想:“一表人才、年轻有为。爱好独特、取向不同,是什么意思呢?”

    尴尬终究是要化解的,与其等,不如主动出击。郑易走到一家三口身边,伸出右手,面带微笑地对袁浩说:“你好,我叫郑易。”

    袁经天在一旁急忙吼袁浩道:“握手!”

    袁浩还沉浸在脑补中,听到指令,想都不想,麻溜伸手就握。两手相握之时,缠绕、温润、异样…

    取向不同?袁浩猛然醒悟,一把甩开郑易的手。

    “这是我儿子,叫袁浩。”说着,袁经天不忘怒瞪袁浩一眼,又朝袁夫人摆摆手,转而笑脸继续对郑易说道,“来来来,坐坐坐,咱继续吃咱的,不理他们。”

    袁夫人趁此随袁浩一同离开了餐厅。

    重新坐定后,袁经天也无心吃饭了,长叹一声引入正题:“我呀,就跟没这个儿子差不多,整天不着家,都26了,不谈恋爱,也不提结婚的事儿。说实在的,今天请你来呢,主要就是为这个臭小子。”

    袁经天刚说完,郑易就看见袁浩拎着个什么东西,急冲冲往外走,他妈妈在几步远的后面小碎步紧撵着。袁浩经过餐厅时,歪头瞅了瞅郑易,想要说点什么却又欲言又止。袁经天摇了摇头,因为急等着与郑易商讨对策,便容忍了袁浩的无礼,任由他离开了。

    等他们娘俩出了门厅,袁经天继续道:“你看,就这个熊样儿。这个家呀,在他眼里就是个旅馆。哦不,旅馆都算不上,应该是仓库。除了拿东西偶尔回来那么一趟。其他时间,人家去哪儿他去哪儿。哦对了,我忘了跟你说了,他给人家当经济人。你说,干什么不好,我这边公司里一摊子的事儿,不帮我也就算了,那也犯不着去伺候别人啊。不愁吃不愁喝的,更缺不了钱花。我就不明白了!”

    “那,我能做点儿什么?”郑易有种不妙的预感。

    “看看他为什么不谈恋爱、不结婚?”袁经天用担忧的神色望着郑易,压低声音说,“你这方面有经验,帮我分析分析。”

    “嗯嗯,”郑易点点头,他确实给挺多人做过情感咨询与答疑,“经验嘛,确实有。”

    “是吧?”袁经天附和以神秘的笑。紧接着,他又紧皱眉头,不无伤感地说,“如果真是那样,”

    “哪样?”郑易不明就里。

    “这就是我纳闷儿的地方,“袁经天自顾自地嘟囔道,突然他又一脸疑惑地看向郑易,问,“你说,他要是真那样的话,屋里会贴满女人的照片吗?”

    “等等,袁总,”郑易打了一个暂停的手势,“我不明白你说的‘那样’,是哪样?”

    “就跟你,”袁经天打住话头,直接说似乎不妥当,换了一种说法道,“就是,不喜欢女人嘛。”说完,自觉尴尬地赶紧低下了头。

    “啊~~”郑易恍然大悟,点着头笑道,“明白了,是是是。”

    “什么?!”袁经天听到‘是’,仿佛被当庭宣判死刑,呆呆地望着郑易。当怀疑还只是怀疑时,人们会轻松地安慰自己,那个怀疑不过只是个怀疑;一旦所怀疑的就是事实,侥幸的自欺瞬间变作泰山压顶,以致让人忘记了,要么当初就别怀疑,要么自怀疑那刻起就不该存有希冀。

    “是真的,他真的不喜欢女人。”不等郑易说什么,袁经天自己追判道。

    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郑易赶忙解释:“您误会啦,我意思是,在分析判断性取向方面,我确实是有经验。袁浩究竟是哪种,还需要考查了解了才能下定论。”

    “哦~”袁经天长舒一口气,怀疑重新归为怀疑,希冀再度燃起,煎熬也就随之而至,“那,还是不好说,是吧?”

    郑易微笑着摇摇头,关切地问:“袁哥,您就说,您是希望他是,还是不是吧。”

    “我当然希望他不是啦!”袁经天一副要哭的表情,“正常地结婚、生孩子,让我们老两口抱上大孙子,比什么都好哇。”

    “OK,没问题。那我们就去找他不是的证据。”郑易斩钉截铁道。

    “真的?你吃啊,”袁经天一听到‘不是’,满心欢喜地招呼道,“光顾着说话了,饭都没吃好。”说着,自己拿起筷子,大口大口的吃起菜来。

    “我吃好了。”郑易说。

    “没见你吃啥呀?”袁经天咕噜着嘴说。

    “我胃小。”郑易边查看手机边说。

    “等我吃完,”袁经天端起碗急急地喝两口汤,“我带你去他房间,看看,说不定,有线索。”

    “好。”郑易一边回复手机信息,一边说,“您慢慢吃,不急,我刚好有个业务。”

    “嗯嗯,”袁经天放下碗,夹了一块龙虾,边吃边嘟囔道,“老太婆怎么还不回来,饭都凉了。”

    郑易发完信息,浏览着公司主页,眼见袁经天放下筷子,向他这边看时,便自自然然地放下手机。

    袁经天带领郑易来到一间卧室,推开门介绍说:“哝,这就是那个臭小子的房间。”

    郑易环视着房间,被里面密密麻麻的人像深深地震撼了。天花板、墙面、柜门板、床头、窗户,凡是能用来粘贴的地方,全都贴上了大大小小的图片和照片,甚至半空中也有,各式各样的相框被引自天花板的线吊着,长长短短地悬在抬头可见的上方。床上摆满了五颜六色的毛绒玩具,床尾处,沿墙整齐的排放着几个大纸箱子…

    郑易从门口开始,顺时针看墙上的图片,他的目光停留在一张合影上。

    “这是袁浩刚上高一时,全班同学、老师的合影。”袁经天在一旁解说道。

    “这是智遇刚出道时的照片,是翻拍的报纸上的图片,很模糊你看。”

    “这是智遇么?”郑易指着上面的花季少女,惊讶地问。

    “是啊,这整个房间,每张照片里都有她。”袁经天苦笑道,“这么跟你说吧,这屋里除了家具,其他的都跟智遇有关。”

    郑易疑惑地看看袁经天,又左右上下打量着那些大到海报,小到巴掌大的图片。他重又返回去看那张高中合影,确实找到了智遇,与袁浩前后一人之隔。其他照片里也都有智遇,穿古装的、军装的,冬天的、夏天的,领奖台上的、站在人群中的,哪怕只有很小的一个身影。

    “怎么回事?”郑易以手推墙,闭眼问老大。

    “你说呢!”老大一本正经道。

    “你怎么不早说?”郑易不知道怎么跟魏建昕交待。

    “你没问啊!”老大实话实说。

    见郑易思索的样子,袁经天提醒道,“我一开始啊,也跟你一样,觉得这太明显了,肯定是两人有什么关系。”

    郑易睁开眼睛,同情地望着袁经天,苦笑着问:“不然呢?袁浩怎么说的?”

    “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你看你看”袁经天指指床上,又指指那几个大箱子,继续道,“袁浩说啊,这就是经济人的工作,要充分了解艺人,帮艺人搜集信息,甚至她那里放不下又舍不得扔的东西,袁浩也要帮她保管好,那几个大箱子里面,都是粉丝送的礼物。”

    郑易边听袁经天说,边在心里可怜起天下父母心来,因爱担心,因爱盲信,又因爱瞎操心。郑易提点他道:“搜集的照片资料,放起来就行呀,为什么还要都挂起来呢?”

    “袁浩说,”袁经天仍不以为然,“是为了找起来方便。”

    “这样啊,”郑易忍着笑。人啊,仅就这信与不信,耗费了多少时光和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