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有女自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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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小翠之问

    马车一入洛城,白奕君已在城门伫立相候。

    姜晚晚停了车,便见白奕君前来行礼:

    “姜大人,殿下有请。”

    姜晚晚不自觉先看了一眼沈如焕,对方点点头,投来一个安稳的眼神。

    晚晚想说些什么,正要开口,白弈君已然不着痕迹催促:“姜大人,殿下已等候多时。”

    晚晚只好起身下马车。

    离去之前,沈如焕往她手中塞了一个锦囊。

    晚晚下意识紧紧捏住,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去。

    小翠跟在自家小姐身后,一并转上了白奕君的马车,驶往公主府。

    车上,晚晚松开手心,那枚绣着墨绿镶金线的锦囊还残留着沈如焕身上那种好闻的玉兰花香。

    “小翠,你说沈如焕他给我这个是什么意思?”

    小翠笑嘻嘻:“小姐,会不会是沈公子给你留的什么爱慕之言、体己之话呀?”

    姜晚晚回想起先前那一吻,细细碎碎的画面涌上心头,她立马脸颊飞红一片,手里的锦囊也仿佛变得烫手起来。

    “小翠!你可别瞎说……”

    小翠瞅着自家小姐面色绯绯,忍不住偷笑。

    她飞快抽起小姐手中那枚香囊,往后一侧身:“小翠来给小姐瞧瞧,沈公子到底说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话……”

    姜晚晚伸手去捞,自然已是慢了一步。

    小翠掏开锦囊,拈出一张小纸笺来,展开一看,小翠的神情登时变得严肃起来。

    姜晚晚不禁有些奇怪,也探头去看:“怎么?沈如焕写什么了?”

    小翠把纸笺一合:“哦,是这样的,小姐,沈公子让你先不要提辞官的事情,否则容易惹怒殿下,致使灾祸临头。”

    姜晚晚一愣:“他真这么说?”

    “嗯嗯!”

    晚晚皱眉:“奇怪,他怎么会这么说?我本以为他立那个赌约,就是希望我不再为官与他作对,我还正打算履行赌约,向公主殿下辞官……”

    “什么?!”小翠惊呼一声,“小姐你要辞官?!”

    姜晚晚吓得捂了捂耳朵:“小翠,你吓我一跳。”

    小翠一把抓住晚晚双手:“小姐,你冷静一些,你想想看,你不觉得沈公子一直在试探你吗?”

    “试探?”

    “对啊,这段日子以来,他一直反反复复确认你为官的意志、为官的态度,每一次还让你作出一些抉择,这难道不像是有所试探吗?”

    姜晚晚托起腮:“你这么说来,好像还真是……可他图谋什么呢?”

    小翠挺直腰,握紧晚晚的手,煞有介事道:“小姐,沈公子毕竟是太子殿下的人,他定是见小姐你聪慧无双,谋略过人,有意想拉拢你,骗你入麾下,对嬴双殿下倒戈相向。”

    “所以,他才既希望你向嬴双殿下辞官,又不希望你真辞官,说不定还打算让你在殿下这里给他做一个埋伏的眼线……”

    姜晚晚露出震惊的神色:“小翠你竟分析得如此合情合理……”

    晚晚一边琢磨小翠所说的可能性,一边喜不自胜。

    先前还以为自己一事无成,差点垂头丧气蔫巴了,没想到原来自己其实是如此受欢迎,已然成了个香饽饽。

    小翠看着小姐面上表情阴晴云雨全变换了一遍,忍不住追问:“小姐,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我……怎么办?”

    “对呀,小姐不会真的要辞官吧?小姐,你可是立誓要当天下第一女官,君临天下的啊!”

    “不是,什么君临天下,小翠你这用词也太吓人了……”

    见晚晚还是一脸拎不清,小翠急得直跺脚:“小姐!我是说,你不能辞官呀,这天下将来还需你运筹帷幄,主持百年的呀!这是你终其一生的志愿呀!”

    听到“终其一生”四个字,姜晚晚猛然清醒过来。

    她记得,在穿进书来的第一日,那个预言之人便说了,她终其一生的结局是被四个男主毒死,不得善终,而这一切的根源,仔细想来,其实都来自于她走上女官的这条路。

    这也是为什么她决意要履行赌约,辞去女官之职,归园田居。

    比起什么大富大贵,声名远扬,还是好好活着重要些。

    于是姜晚晚叹息一声,反握住小翠的手,轻轻安慰一般拍了拍。

    “小翠,你不必劝,我已想好了,要向嬴双殿下辞去女官,回老家种田。”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与沈如焕、与其他任何人都无关。”

    小翠听完,没有说话,垂下脸,让人看不清神色。

    但她眼中分明有什么在翻涌。

    “小姐,你真的想好了吗?官一辞去,也许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姜晚晚不明白小翠的情绪从何而来,但还是点头回答:“我想好了。”

    小翠眨眨眼,再不说话,马车上一路安静,直至来到公主府。

    姜晚晚已经是第三回踏入这个地方,琼楼玉宇,朱门如绣,每每观之,皆觉敬畏。

    晚晚随白弈君穿过绮户连廊,转过几条玉石小径,走着走着,白弈君的脚步忽然缓了下来。

    晚晚边走边看,无意中便瞧见那庭院怪石后头堆砌高起之物——

    小山一般的红泥砖!

    姜晚晚一个激灵,马上假装没有看到一般转移开视线。

    但白弈君很快就开口了:“殿下府中塘花居正当修葺,便搬来了这许多红泥砖,姜大人看到那些红泥砖似乎有所思虑,是想起什么吗?”

    姜晚晚当然不敢说我想起了你家主子贪污二十万两赈灾白银去招兵买马这种杀头的大事,只好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一笑,说:

    “我就是看这砖头够结实的,挺好、挺好哈。”

    白弈君也笑一笑,不拆穿。

    过一会儿,又经过一处水榭凉亭,亭中置一沉木梨花桌,桌上轻轻巧巧压着数枚印章,其中还有一方金印,阳光照在上头,明晃晃闪了晚晚的眼。

    晚晚赶紧又别过头,假装什么也没发现。

    但白弈君依旧没有放过她:“那案上的东西瞅着有些像金印,其实不过是几方纸镇,殿下雕着玩儿的东西罢了,姜大人看着那东西若有所思,可是又想起什么吗?”

    姜晚晚心想我怎么会告诉你说我想起你家主子假装金印丢失然后骗走二十万两赈灾白银这种杀千刀的把柄,于是再度装出一副傻笑的模样:

    “没啥没啥,我就是突然觉得那纸镇摆得颇有风水的巧妙,忍不住想学习一下、学习一下哈。”

    白弈君微微一笑,像是心领神会,不再说话。

    煎熬半天,总算来到殿前。

    嬴双公主一身浓稠紫缎,金线铺张,华贵逼人。

    姜晚晚连忙躬身行礼:“殿下千岁。”

    “不必多礼。”

    嬴双公主斜倚在座上,一双凤眼慵懒中透着凌厉。

    “昨日快马来报,本宫很是欣慰,姜提举案子破得不错。”

    姜晚晚不知公主的话是褒是贬,只好小心翼翼先应了一句:“谢公主谬赞,微臣惶恐。”

    “惶恐?”

    嬴双突然笑了,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花枝乱颤。

    “姜提举怎么会惶恐呢?”

    “若真是惶恐,你又为何明目张胆地敢在本宫的封地上烧那么一大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