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工单位那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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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和读者朋友们分享点算是整个施工单位岁月中最直接,最难以忘却的故事。

    这段故事所要表达的感情不仅仅是我一个曾经工程人想要表达的,也是众多现在依然为国家基础建设事业还在奉献的工程人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不论是什么性质的工程行业的工程人,不管是中铁系统的,中交系统的,还是中建系统的,只要你是施工单位的,一定不会逃过工地这个微小的,封闭的生态系统,身处这个封闭系统中你面临的就是无止境的加班和留守项目,自然也会存在留守项目过年值班这个问题。

    钢结构专业施工单位在留守项目过年这个问题上还好一点,土建主体施工单位会经常面临过年有可能都回不了家的这种情况。

    刚毕业进入施工单位时间不长,一年半载而已,传统北方人的观念在我的心中还是占有很大的地位,可在施工单位上班,你就是平衡不了上班与回家这个矛盾,这是一个无法越过的,无比现实的问题,这是一个对所有奋斗在一线施工现场的工程人实实在在的硬伤,不区分现场干活的工人师傅和现场进行管理的管理人员。

    之所以选择留守项目过年,一定程度上有赌气的成分存在。

    毕业的时候总觉得自己终于解放了,终于可以放飞自我了,终于可以挣钱了,终于可以摆脱父母的经济支持,实现自己挣钱自己花的想法了,理想中是这样,现实情况也是这样,父母在支持我上学的这件事情上的态度,深入的研究下来真的是可以看得到人性的黑暗面,投资能够为自己带来回报的物品才是人之常情,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自古便是如此,用电视剧《天道》中丁元英的话来说就是:这是文化属性,不以人的意志转移。

    更多方面的原因造成了刚毕业的学生喜欢往发达城市走,抛开北方经济大环境因素影响之外的其他因素不说,到外面的世界闯一下,看一下外面的世界永远是刚毕业的年轻人选择行业的主要考虑因素之一。

    选择施工单位原因一小部分是因为自己的专业硬限制,另一部分原因就是希望自己能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看一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就无所谓的选择了现在的企业,在选择现在的单位之前,关于建筑施工企业的负面新闻漠不关心,管它网上什么这个那个不好的言论,管它这个那个学长口中的言论,还是选择了现在的企业。

    第一次在项目上过年的经历其实说起来没有什么精彩的地方,项目上一共三个人留守项目值班过年,一个是本地的,一个是武汉的同事,一个就是我,2020年的新年过得比较耐人寻味。

    2020年新年我们国家遇上了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武汉的同事恰好在武汉出台相关措施之前回到了项目上,在武汉同事回来的前一天,总包领导还请我们吃了一顿饭,总包单位在2020年留守项目过年的同事有两个人,然后另一家单位的有几个人,我们几个单位的留守人员相依为命,开始了项目过年留守值班的日子。

    农历春节前一天,总包项目的项目领导请我们几个在项目值班的同事一起吃了个饭,总包项目领导还是比较大方的,他说我们在外值班的兄弟们本来就比较辛苦,自己对自己好点,然后就把项目珍藏的两瓶国窖1573拿了两瓶给我们喝,当然我的酒量还是老样子,二两就不胜酒力了,饭菜都是食堂大姐做的,食堂大姐就是当地的村民,春节前三天他们把项目上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处理一下,最后给我们留了点饭菜,告诉我们怎么点火做饭随后她们就回自己家过年了,不过好在项目上那几个其他单位的老师傅还会一点做饭做菜的本事,靠着老师傅做的饭菜我们最起码没有饿肚子。

    最难熬的就要属年三十那天晚上了,说实话,当万家灯火亮起来,然后大家坐在吃那一顿等了一年的年夜饭,外面噼里啪啦的放着鞭炮的时候,你嘴上虽然不说什么,但是你的心里一定不会太好受,试问在中国最有意义的传统节日氛围里,有谁不愿意阖家欢乐的在一起吃那一顿等了一年的年夜饭,老人们看着子孙满堂,父亲母亲看着自己的孩子从工作的远方城市回到自己身边,弟弟妹妹亲切的叫着你哥哥,在那个场景下和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两个场景形成无声的对比,作为一个中国人,你觉得哪个会让老人的心里开心一点,哪一个会让你自己感觉到你还是一个上有父母下有兄弟姐妹的正常人。

    第一次过年留守项目的经历还比较独特,可以用魔幻来形容。

    武汉回来的同事在那天告诉我自己的身体有点不舒服,在当时那个环境下,出于为了整个项目着想,我还是把他送到了县上的医院,跑了几个来回,另一个同事自己给自己放了一个假,开着车回家去过年三十了,只有我自己留守项目。

    把同事安顿好了之后,我就回到了项目,穿上亲戚们给买的红色衣服,说道红色衣服,一个比较遗憾的事情就是自己第一次在项目值班的时候就是自己的本命年,其实按照自己的家乡习俗,本命年应该是在家里面过的,自己也不知怎么了就没想起来这回事。

    给奶奶视频电话的时候,奶奶耳朵不是很好,总是听不清楚我在说什么,最后的时候说了一句话让我印象特别深刻,奶奶说:今年你不回来过年,那你下一次在家里过本年可就是12年以后了,你那会都36了,那会奶奶都不知道还在不在了。”

    奶奶边说边流眼泪,说真的那一刻是我心里最难受的,自己没有尽到长孙的义务,没有多陪陪奶奶。

    留守项目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可做,现场的事情之前都处理的大差不差,劳务队那边也留了人自己看管自己的库房,并不需要我们去操心,我自己就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面,开着电脑,孤零零的一个人看春节联欢晚会,每年这个时候我都坐在家里,嗑着瓜子,和弟弟妹妹,姐姐们一起看春节联欢晚会,就算那会的晚会在不好看,也没有那么孤独,在项目上的时候,可算是没有人和我抢电视了,自己有了电脑,随便看哪个节目的回放就看哪个项目的回放,可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怎么也笑不出来。

    大概是晚上11:30,就听见外面村庄上噼里啪啦的放着鞭炮,自己穿着红色羽绒服,站在空荡荡的项目部,本应该灯火通明的项目部却在这个万家灯火的日子里变得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光亮。

    我自己走了几步,听着项目外面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心里五味杂陈,走到项目门口,突然站住,像一个神经病一样冲着项目的大门口大喊了一声“新年快乐!”,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项目周围,那还是一片没有被开发的林地。

    喊完之后,自己一个人怔怔的站在那站了一分钟,冷风吹过,吹的浑身感到一阵寒冷,随即打了一个冷战,就回到项目部办公室,关了电脑,然后就回寝室睡觉了,睡之前还想起来三姨对我说过本年记得要在初一早上起来的时候穿一身红,戴上红围巾,寓意红红火火的一年。

    我就给自己定了一个五点的闹钟,那天正好也和回家过年的同事约定好一起去接武汉回来的同事。

    第二天闹钟一响,我就准备去接武汉的同事。

    武汉的同事在医院待了三天两夜,然后检查出来是阴性,医院同意他回来了,我们就开着车去把他接回来,三个人在项目的时候是项目上最热闹的日子,三个人一起做事情比起你自己在项目上做事情肯定要热闹的多,就算在一起发呆也有一个一起发呆的伴,不是你自己一个人什么事情都是自己扛。

    在项目过年留守值班之前,项目领导答应给我们值班的每个人一人发一个值班红包,但是这个事后来随着复工的开始就变得渺无音讯了,我们猜想可能是因为春节期间项目领导家里的事情忙,疫情期间各项管制也比较严重,一系列的事情堆在一起导致项目上的领导忘记了自己还曾经答应过给我们发红包这件事,我们后来也因为不好意思也没有再问起来。

    不过也是从这件事情开始一点一点积累了对领导的失望。

    在项目上过了初三之后,我就自己给自己放了一个假,我想回家过一个十五,正常的情况下,值班的兄弟们在值班完事之后,应该会得到一段时间的休息,但是项目上的领导并没有很明显让我们回家休息的意思,也没有说不让我们回家,也没有说让我们休息,态度很微妙,值班之前答应的事情一件也没有办到,没办法只好自己给自己放假了。

    其实施工单位现场并没有那么多事情,只是领导不希望看不到你的身影,他更希望你没有事情也待在那里,这也是施工单位的一个病态发展,似乎缺了一个人就好像这个部门,这个项目转不动了一样,说到底还是领导心里不自信,人员的流动会导致领导内心产生这个员工一旦在特定节点回家就不会再回来的情况。

    初四的时候跟项目一起值班的兄弟们打个招呼,我说想回家过个十五,就不跟领导请假了,还请两位兄弟多多照顾一下,项目上有什么事情多多操心,多多照应,帮忙解决一下。

    本地的同事开车送我去了火车站,坐上了去北京的火车。

    其实在那个时间点回家是极其不明智的,疫情已经在那会爆发开来了,我们在项目的还好一点,武汉的同事们已经居家不知多少天了,然后那会湖北省的疫情情况还越来越厉害,很多领导同事都是武汉本地或者湖北省的人,所以,他们出来也比较困难,在加上当时那个特殊时期,就导致了很多湖北的同事来不了项目。

    我还在那个时间点选择了回家,更严重的是,我还跟有疫情潜伏期的同事接触过,我自己就是潜在的病毒携带者,回家就更不安全了。

    如果从负责任的角度考虑的话,我当时的行为就是极其不理智的,纯粹就是为了自己的私欲不顾全大局做出的决定。

    还好当时公共交通没有关闭,回家也算容易,到家也比较顺利,给爷爷奶奶拜了年,给家里面亲戚拜了年,我们老家有一句老话“不出十五都是年”,况且我回家那阵才初五,正赶上炮五,那时候在听见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心里感觉跟在项目听见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感觉千差万别,心里满满的全都是过年的喜庆。

    在项目上的时候没有人可以给我做上一顿皮薄馅大的饺子,在家里的时候什么时候想吃就可以吃上一顿饺子,家的感觉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说清楚的。

    在家里待了有十多天以后,过完十五,看完元宵晚会就准备启程回项目了,直到后来我觉得自己给自己放这十多天的假是我做过最正确的决定了,因为,自从我回归项目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得到过休息。

    回到项目也是经历了一波三折才回到了项目。

    因为正月十五之后的日子也是疫情在全国蔓延的比较厉害的时候,所以我都没有从北京买直接到项目的火车票,我还是从天津回项目的,中间经过了无数道关卡,测了无数次的体温,最后到项目的时候还遇上了非常严格的关卡,要项目出示证明才能放我回去,本地的同事帮我折腾了半天终于帮我搞好了这点东西,坐着老比亚迪抵达了项目。

    后来的事情就是正常工作了,疫情期间,人员流动比较谨慎,需要出具相关的证明才能顺利返程,至此,过年值班的时间段就结束了,开始了新的一年的工作经历。

    关于过年在项目上留守值班这件事情,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

    有的人认为这件事情比较磨练心性,可以锻炼一个人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还有的人说这就是工程人的牺牲,如果说真要是说出个子丑寅卯来的话,其实是没有严格的关于工程人过年值班这件事情的言论的,仔细想想,难道就只有工程人过年不回家吗?难道是工程人,亦或者是那些在外面闯荡不回家的同胞们不想回家吗?

    还是要归结于责任感,我们每个人都有存在的意义,不管你的社会地位有多高,也不管你的权利有多大,还是说年薪有多么吓人,抛开这些因素,我们有的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工作,为的就是我们这个庞大的社会体系,芸芸众生的天下,时时刻刻都能保持正常的节奏运行下去,一个人两个人坚守岗位不算什么,一个人两个人离开岗位也不算什么,但是一群人坚守自己的岗位,尽到自己的岗位职责;又有另一群人坚守自己的岗位,尽到自己的岗位职责,这何尝不是我们国家伟大的民族精神的体现!

    尽管会牺牲些美好的相聚时光;尽管会对你的上级的行为感到失望;尽管你做事情尽了你最大的努力还是没有结果,但是,还是请坚信,我们努力的意义是为了不让这个世界轻易的将自己改变,为此,我们需要绝对的付出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