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热从来没有这么头大过，本来他在客场就是处于劣势的谈判地位，尽管对方看起来没有动武的打算，但是力量上的悬殊差距让他也不得不谨慎对待。

    然而就算是昂热也没有想到的是，两个猪队友不但没有帮他分担压力，甚至已经准备好当逃兵乃至投敌！

    虽然当众大喊大叫有失他身为教育家的风度，但是昂热在短时间里实在是找不到更好的解决方式。

    他毫不怀疑如果再晚上那么几秒钟的话，副校长真的有一半概率会带着罗兰逃跑……另一半概率是他把罗兰也扔掉，自己一个人逃跑。

    对于老友的义气指数，昂热从来都不会怀疑。

    “昂热校长的朋友们大可不必那么紧张，”老人朝昂热走近了两步，“我可以保证不会伤害你们两个。”

    “听起来我的生命安全可没有得到保证。”昂热挑挑眉。

    “没有人能够有资格保证昂热校长你的安全，对于亲历过整个二十世纪、曾经亲手终结过龙王的伟大屠龙者来说，你应该更习惯于把生死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昂热静立不动，老人和他之间只相隔十几米的距离，对于血统接近临界血限的混血种来说，接近彼此不过是须臾之间。

    这是对方展现出来的诚意和示好，等同于将生命交给昂热的选择。在时间零的领域内，就算整条街道有再多提前埋伏好的混血种，都无法阻止老人被昂热杀死。

    “你是某个姓氏的族长？想不到我竟然有这么出名，有资格让这种级别的人亲自迎接……或者说是给个下马威更加合适？”昂热说。

    他还淋着雨，一丝不苟的发型被打湿，雨水顺着苍老而坚毅的脸庞流下。这无疑让他的气势打了折扣。

    “吕家的族长，校长直呼其名就好，吕世全。之所以能成为族长是因为侥幸，吕家的香火已经断绝了，我是最后活着的人。”

    吕世全解释着，他的处境其实远比昂热更加危险，面对拥有着言灵“时间零”的混血种领袖，无异于在被枪指着脑袋的情况下说话。

    但是从他的表情中却看不出任何慌乱，这种看淡生死的态度绝非故作镇定，而是在无数次的命悬一线中养成的坦然。

    换而言之，这个看起来不具太大威胁的老人，其实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鬼魂。就算以昂热的血统，如果不是时间零的效果太过诡异，也很难造成碾压的局面。

    “密党和隐族应该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吧？”昂热说，“既然都是为了屠龙而存在，那么当龙王苏醒的时候，就各凭本事把龙王宰掉好了。”

    “虽然说是井水不犯河水，可是这么多年来，卡塞尔学院从来没有放弃过渗透进来的打算吧？”吕世全笑了笑，“你们所谓的执行部在境内建立的据点，单是据我所知就有几十个。大多数和昂热校长打过交道的人都认为，你是个习惯于独裁的人，把权利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最安全。”

    “执行部由部长施耐德教授负责，我对此无权过问，此外，我并不是一个习惯于独裁的人，学生们都认可我作为教育家的公平性。”昂热厚着脸皮抗辩。

    委实说他其实没有想到，素来讲究隐蔽性的中国分部其实早就处在隐族的监视之下。

    这就意味着“安全港”很可能已经失去控制，而在楚子航他们的任务计划中，很快就要和执行部的专员接头……

    “校长先生也是抱着屠龙的理想来的么？”

    “屠龙的理想是卡塞尔学院的年轻人们才会有的志向，对于我个人而言，杀死龙王只不过是出于私心——复仇的私心，”昂热说，“但是这并不影响我们行动的一致。相比之下，我更在乎的是信号塔被摧毁的原因。”

    死侍不可能做出摧毁信号塔这种复杂的行为，只可能是人为破坏。但是当昂热赶到现场的时候，却只看见了成群的死侍。

    能够在漫长的历史中留存下来，并维持着和龙王级别目标战争的能力，隐族的战斗力和组织性不需要任何怀疑。

    但是就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竟然有如此重要的通讯设施遭到破坏，如果用失误来解释的话，未免有些太过牵强。

    “发起这场行动的是一个叫作龙兴会的组织，他们的成员多为血统濒临失控的混血种，为了复兴龙族的目标而活跃在阴影中，许多年来一直受到我们的围剿，却从来没能赶尽杀绝。”

    “附近当然是我们的管制区域，留守的几名年轻人虽然算不上血统多么强大，但是经受过严格的训练，以我们对龙兴会的了解，他们没有可能在做出反抗之前就被制服。”

    “但是结果是什么，你也已经看到了。大量的死侍聚集在塔下，正是这群死侍杀死了我们的年轻人，面对人类和面对死侍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境况，大部分战术对这种没有理智的野兽来说形同虚设。”

    昂热打断了他：“死侍不可能做出这种有计划的行动。”

    “这正是值得我们严肃对待的问题，”吕世全轻声说，“能够配合龙兴会的成员摧毁信号塔，在不造成动荡的情况下杀死训练有素的年轻人……其实原因已经很明显了。”

    “他们是在龙王驱使下，做出这种行为的。”两人同时说出了答案，令人有所预想却又毛骨悚然的答案。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昂热沉声说。

    “是啊，这意味着我们面对的不是掌握强大力量的野兽，而是会通过战斗以外的手段来影响局势的龙王，拥有着不逊色于人类的智慧，和尚未展现在世人面前的力量。”

    “所以你们在赶来之后，没有第一时间清除死侍，其实只是为了等待我来？”昂热说。

    “我们对于你的理解还只是停留在传闻，又怎么可能贸然和你合作呢？不过在亲眼目睹你的血统和言灵之后，所有的怀疑都已经不存在了。”吕世全说。

    “我需要你们提供所有关于龙王的信息，以及存在于江城的……‘风水局’的信息。”昂热毫不拖泥带水。

    “我们需要卡塞尔学院提供人力，必要的时候，即使是拿命来填。”吕世全回以简洁的要求。

    “成交。”

    他们彼此伸出手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