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热扭头看了辻的方向一眼，那里已经即将分出了胜负。她无法将自己的言灵作用在自己身上，在精英们的围剿中已经陷入了绝境。

    “看起来你的妹妹快要坚持不住了。你会因为她而影响自己的判断么？”

    昂热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另一片战场，不同于这里表面上旧友重逢的融洽感，楚子航正在像条暴龙一样喷吐着火焰，在血统无法造成碾压的情况下，一个专精于战斗的言灵称得上是压倒性的优势。

    “自顾不暇的时候，怎么可能去管别人的死活呢？”胧却只是笑笑，“我对狮心会的遗产向来很感兴趣，如果不是担心被密党识破身份的话，我早就向梅涅克提出入会申请了。你们把已经被关闭的封神之路称作‘爆血’对么？可是这项技术并没能给你们带来光明，卡塞尔庄园在那个黎明中成为了历史，只留下你这唯一的孤魂野鬼。”

    “虽然很遗憾没能亲眼目睹那一战，但是也可以从蛛丝马迹中窥探到其中一角。让我想想，当路山彦和梅涅克用自己的生命抗衡一位刚刚苏醒的龙王的时候，你在干什么呢？该不会是一个人躲在地窖里面，听着外面的动静瑟瑟发抖吧？正因如此你才能捡回一条性命，为了复仇这个虚无缥缈的目标一直苟活到现在。”

    这是赤裸裸的嘲讽，胧毫不留情地揭开了昂热心底最沉重的伤疤。至今还活着的混血种中，已经没有多少记得这尘封已久的往事，而能活到现在的混血种们，也不会有人愚蠢到公然挑衅昂热。

    昂热的眼神中看不出任何的情感，像是平静的水面，可是谁也看不清那一潭死水下沉睡着何等恐怖的怪物。优秀的战士不会被情绪左右自己的行为，因此他才克制着宣泄的冲动。

    “的确，爆血的重启没能带给我们黎明，但是在漫长的黑夜里，一点微弱的光芒都弥足珍贵。他们凭借着自己的勇气将龙王挡在了世界之外，密党会永远铭记他们的卓越勇气。而狮心会的种子还没有断绝，我至今还站在你的面前，狮心会优秀的新人也已经投身于对抗龙类的战场上。”昂热沉声说。

    “一代又一代的人类就是凭借着勇气，和从沉眠中苏醒的龙族死战到底。从未有人应允过我们胜利，但也从未有人临阵逃脱。我可以坦然接受自己的无能，没有和梅涅克他们一起赴死，这是我一生的遗憾。但是永远不会有任何一位狮心会的成员退让，面对龙类的战场上，我们寸步不让！”

    “在龙族看来人类不过是渺小的蝼蚁，可是你们从来没有能够将我们赶尽杀绝。我亲手杀死了康斯坦丁，杀死他的武器就是如今我手上的折刀，用梅涅克·卡塞尔的长刀碎片铸成的折刀！掌握着炼金术至高奥秘的诺顿死了，风暴鱼雷正面命中了这个怪物。不可一世的龙王、被认为永远不可能被杀死的龙王彻底消亡了，连带着他们暴怒的灵魂一同陨灭！”

    “没错，狮心会的荣光已经不复，但是有谁胆敢小觑它留下的意志？自从那一次失利之后，我亲手销毁了狮心会关于爆血的资料，可是时隔一个多世纪之后，新任的狮心会会长将它从浩如烟海的资料库中提取了出来。他同样将那把折刀捅进了耶梦加得的胸口，葬送了大地与山之王。”

    “符莲，身为天生的龙类，你永远无法理解弱小的人类，更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们能够爆发出能够战胜龙王的力量。我们最优秀的领袖梅涅克的确牺牲在了那个清晨，可他临死前以生命为代价发起的言灵·莱茵同样也重创了新生的龙王。那是一场惨痛的失败，可我们没有失败，狮心会的意志一直延续到了今天。”

    “当你们在天空中自由翱翔，统治整片大地的时候，我们的祖先正在黑暗中苦苦徘徊，别说自由生活的尊严，就连活下去都成为了一种奢侈。生而拥有的力量的族群，永远都不会理解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摸索的痛苦。”

    胧叹了一口气。

    “所以我才说，你们对龙类的理解真是浅薄啊。”

    “你们自诩在黑暗中苦苦挣扎，只是因为未曾见证过真正的深渊。这是我们身为弃族的命运，在那一望无际的荒原之上，看不见一丝一毫的光明，触摸不到熟悉之人的手。”

    “龙类并不是像你想象中的那样生来就拥有权与力，诚然我们的骨子里流淌着血腥的本性，可是初临世间的时候，与人类的孩童没有任何的区别。”

    “你也许无法相信，我们也会害怕黑暗，我们也会害怕孤独。可是每一个龙类都无法摆脱这样的命运，就连伟大的尼德霍格陛下都已经陷入了沉睡。”

    “当我们从长眠中醒来，等待着我们的并不是曾经熟悉的国度，而是一批又一批试图将我们扼杀在摇篮之中的人类。曾经相依为命的血亲流落他乡，而就算能够找到这世界上唯一爱你的人，却只能想办法杀死对方，吞噬对方。”

    “我们存活的意义，就只是为了等待尼德霍格陛下的苏醒，只有他才会为我们带来祈求已久的终焉。没有人能直面皇帝的威严，我们将会在文明的废墟上建立崭新的国度。”

    “那一天也许不会太久，对么？”昂热问。

    “当然。所以我们无法再隐藏下去，我们必须在倒计时结束之前获得更多的力量，然后尝试……去杀死他。”

    “即使这是飞蛾扑火般的妄想？一方面盼望着皇帝的苏醒，一方面又想要亲手杀死他对么？果然很符合你们龙类的思考方式，整个龙族的历史就是一场内战的史诗。”

    “昂热，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强大。在百年前在我眼里你是一个有些天真的男孩，而现在的你是一个因为被人抢去了蛋糕而感到怨恨的男孩。我已经没有把握压制你了啊。”

    吟诵声响起。球形的领域以昂热为圆心展开，范围内的光线被扭曲，像是光怪陆离的镜中世界。

    言灵·时间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