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靖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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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息壤

    沈笛看着现在的洛玉烛光彩照人的样子,忍不住感慨了一句,“队正,你现在这样子真好。”

    “我以前的样子不好吗?”洛玉烛有些意外的看了沈笛一眼。

    “你以前就像是一个机关人偶,没有多余的表情,没有过多解释。你刚才的笑,让我感觉……你更像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活着的人。”沈笛盯着洛玉烛,十分严肃的说道。

    “有这么明显吗?”洛玉烛有些粗糙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脸颊。

    “有的哦。”沈笛笑笑,将染血的子母刀擦干净,归入鞘中,“接下来我们还需要做什么吗?”

    “剩下的交给中州军吧,皇帝暗卫会和他们交接的。”洛玉烛伸了个懒腰,“先回去休息吧。”

    ……

    玄蛇卫在赵河村逗留已经超过了五天,已然对眼前的情况束手无策。到处都是疯长的诡异肉团,火烧不尽,炮炸不平。一旦距离过近还会被奇怪的低语诱惑,不受控制的朝肉团扑去,最终会陷入到肉团之中,就像落入沼泽一般,消失的毫无踪迹。

    每到夜晚,这些肉团还会活化,从中分裂出许多奇形怪状的兽形和人形怪物。这些扭曲的怪物,见到活物便会发起进攻,疯狂的吞食,直到黎明才会返回肉团之中。

    玄蛇卫的指挥使对眼下的状况十分头大,根本不能找到有效的方法阻止这些肉团的增长,甚至从大理寺的妖患图鉴上也找不到参照。照这个趋势下去,再有月余,这些诡异的东西就会爬到清水县的城墙边。

    昨夜,请求支援的信使已经出发了,希望这次会有中州军的重型火炮前来,这样的重火力面前,这些肉团的增长应该会得到一定程度的遏制。结果令他意外的,增援只有三个人。

    “洛执令,你可能想象不到这些鬼东西的诡异之处。”指挥使还在苦口婆心地劝导,“寻常办法对它们根本就没有用。到了晚上还有各种扭曲的怪物从肉团上掉下来,抓了人就吃。这些怪物,不怕疼不怕流血的,哎……我们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我明白,但是中州军不是轻易能调动的。”洛玉烛一丝不苟的整理着装备,“现在只有我们几个先去了解一下这个妖患,指挥使不要担心。”

    “大人啊,您怎么就不明白!”指挥使几乎都是在哀求了,“这妖患不是几个人就能解决的,我们携行的火炮都炸不烂这些东西。”

    “无妨。”洛玉烛等人整理完装备,准备出发。

    “我劝也劝了,”指挥使见洛玉烛态度强硬,实在是没办法拦住洛玉烛送死,也只能换一种方法,“大人您还是留一份文书吧,您是巡察使,您要是在这里出什么事,我们可担不起。”

    “纸笔给我。”洛玉烛伸出手,没有半分勉强。

    “您怎么这么……”指挥使也是没有办法,怎么就遇上这么个油盐不进的主儿,无奈只好递上纸笔。

    “你们的营地可以再往后退几里,我来的时候发现路上有一处山坳,易守难攻,你今夜可以驻扎在那里。”洛玉烛写军令状的时候也不忘交代指挥使,“现在天色渐晚,我们可能赶不回来。如果我们没回来,明天黎明你记得去约定位置查看情况。”

    说完,洛玉烛将军令状交给沈笛和唐鼓,让她们分别按上手印后,递交给指挥使。

    “洛执令,我从军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你们这么不怕死的人。”指挥使有些惋惜地看着洛玉烛,就像是在看一个即将赴死的人。

    “指挥使,你就放心吧。”沈笛看着对方,轻笑了一下,“我们可没那么容易死。”

    “预祝成功。”看着沈笛的笑容,指挥使惋惜地抱拳。年轻人啊,到底还是吃不准自己什么水平。前人的经验不都是白来的,那都是血淋淋的教训后总结出来的。反正有了这几个人的军令状,他现在也没那么慌了。

    几人取了快马,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到数里外的赵河村。眼前的景象让几人感觉到明显不适,到处都是蠕动着的鲜红肉团,仿佛一个伏在地上的巨大生物。从这巨物当中传来各种蠕动的声响,像是在消化着什么。相反,在这诡异的肉团所构成的血肉森林之外,却是相当安静,没有丝毫活物活动的动静。

    洛玉烛下马后,将马匹赶跑,受过训练的军马会循着来时的路赶回营地。

    “我觉得这些东西有点恶心。”唐鼓抽着鼻子闻了一会,突然感慨道,“充满了半死不活的问道。”

    “半死不活的味道?”沈笛有些好奇,“半死不活是什么味道?”

    “有新鲜的血腥味,还有腐烂的臭味混合在一起。”唐鼓皱着鼻子。

    “队正,你发现了什么吗?”沈笛看向正在一旁思考的洛玉烛。

    “这东西……我应该见过。”洛玉烛托着下巴,眼神透出一些迷茫,“这应该是……息壤?”

    “传说中可以无限增长的土壤?”沈笛有些意外,因为眼前这些东西怎么看都不像是土壤。

    “谁家土长这么样子啊?”唐鼓看着沈笛,眼神里全是质疑,“沈狐狸你到底懂不懂啊?”

    “书上说的呀,天帝的息壤就是不断生长的土壤啊,你什么都不懂还来质疑我哦,”沈笛戳了戳唐鼓的脑壳,“没大没小的。”

    唐鼓摇头晃脑地躲开沈笛指戳,呲着牙想咬她的指头。

    “你们听到什么没有?”洛玉烛突然问道。

    正在打闹的两人立马停下,有些茫然地摇摇头。洛玉烛刚刚清晰的听到那团血肉中传出一个声音,在呼唤她为【主人】。

    洛玉烛一瞬间觉得,这可能和濯垢有些关系。濯垢在测试结束后就进入了休眠,纵使洛玉烛在识海也无法唤醒她。但是眼下的情况迫使洛玉烛只能前去勘察,搜集线索。或许这将是解开自身轮回之谜的唯一途径。

    毕竟濯垢这个谜语人十句话有九句半都在云山雾罩,尤其是对于前世的过往。

    “我去前面看一下,你们保持安全距离。”洛玉烛从后腰的随行包中取出一根绳索系在自己的腰上,然后将绳索另一端交给唐鼓,“如果我出现被迷惑的行为,你立刻把我拉回来。”

    “是!”唐鼓接过绳索,死死攥在手里。

    “队正,我和你一起去吧。”沈笛有些紧张的抓住洛玉烛的胳膊。

    “原地待命。”洛玉烛迎着沈笛关切的目光摇摇头,“这应该和我的前世有关。”

    沈笛默默的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有唐鼓还在用纯真的眼神紧紧盯着洛玉烛,满是“队正你怎么还不过去,你快过去啊,没事我手里拉着绳索呢,绝对不会让你出意外的,你快去呀,快去呀”的神情。

    洛玉烛对两人一摆手,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靠近那一片诡异的血肉森林。

    【主人,是您吗?】

    随着洛玉烛的前行,一个呼唤在洛玉烛心底再次响起。

    【主人,我在等待您的指令。】

    洛玉烛吃了一惊,这句话的含义让她精神一振。眼前的肉团仿佛可以交流。她边向前走去,边尝试着在心底做出回应。

    “你是谁?”

    【息壤二五四号,有机构筑体。】

    “你为什么在这?”洛玉烛听到了完全陌生的词汇,她并不理解是什么意思,可她还是决定问下去。

    【无法回答。】

    “你想要做什么?”

    【等待您的指令。】

    “即使命令你原地销毁也可以吗?”

    【息壤二五四号为何需要销毁自身?】

    “因为你造成了许多人的伤亡。”

    【并未发生人员伤亡。】

    洛玉烛听到这句话后,心中产生了巨大的疑惑。那些被吸入到息壤的人,难道并没有死?怀揣着这个疑问,洛玉烛向前几步,尝试询问。

    “那些沉入你体内的人呢?”

    【已化作有机构筑体。】

    “什么是有机构筑体?”

    【息壤二五四号就是有机构筑体。】

    “所以,他们变成了你的一部分?”洛玉烛不敢相信对方的回答。

    【是的。】

    “那他们还能回来吗?”

    【不能。他们已化作有机构筑体。】

    “这不就是人员伤亡吗?”

    【本土生命体不在安全序列内。】

    “什么意思?”洛玉烛对这个回答本能地产生了不安,忍不住又往前了几步,她到了几乎伸手就能触碰到那团血肉的距离。

    【警告,检测到有机质污染。主人您的身体已被本土有机质污染。正在采取污染消除措施。请您站在原地等待消除措施启动。】

    这一连串的提示让洛玉烛完全无法理解,只知道自己好像触发了什么奇怪的陷阱。

    “唐鼓!”洛玉烛大喊,唐鼓听到后没有丝毫犹豫,猛地拉扯绳索。但此时洛玉烛才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经陷入到肉团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踩入了肉团铺在地面的肉毯之上。

    那条绳索崩的直直的,任凭唐鼓使出吃奶的力气也不能将洛玉烛拉回一寸,甚至唐鼓自己都被洛玉烛那头强大的吸力在拽着倒退。

    【检测到不明抗力,尝试清除。】

    洛玉烛还没反应过来,周围的肉团纷纷活化,一个个扭曲的生物从上面掉落。

    “糟了!”沈笛眼见周围的怪物正在靠近洛玉烛,便御气操控这子刀朝着洛玉烛周围激射而出,被命中的怪物瞬间变成两段。

    【检测到安全威胁,执行清除指令。】

    “停下!”洛玉烛在心中大喊,希望能够终止息壤的活化。

    【授权不足。】

    整片血肉森林这时候才展露出它最可怕的那一面,无数怪物从肉毯和肉块中分裂而出,瞬间形成了数不清的怪物。这些扭曲的怪物如同浪潮般向沈笛和唐鼓涌来,沈笛不得不挡在唐鼓身前,保护着那根维系洛玉烛生命安全的绳索。

    谁都没想到,在汹涌的怪物浪潮中,有一个人形怪物目的明确地奔着绳索而去。

    嘣——

    绳索应声而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