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食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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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草基鱼汤,闲话桑麻(1)

    仁面凭山绿,素馨满园开。初次来到徐春娣园林场内的麦希明和林小麦,同样地被那气势雄壮的勒杜鹃墙壁、道旁士兵似的仁面树、气香扑鼻的素馨花震住了。秀丽的山水中,麦希明和林小麦绕道到了园林场的另一角,看着无数喷淋头朝天洒出一片柔和水雾,半空中出现了柔和虹光,林小麦情不自禁夸道:“真美啊!”

    麦希明扭头问徐春娣道:“这儿的青菜主要是供给给哪里?”

    双手背负在身后,

    徐春娣很是自豪,说:“除了给阿秋的饭店留下之外,还供给村子里的两个饭店,最大的大头是专供对面海。他们要求蔬菜的品相要好,同样地给的价格也很高。我当初陪那个招投标的家伙打了好几场篮球才拿到了入场券,哈哈哈……”

    麦希明微一思忖,道:“不是说……不允许贿赂么?”

    徐春娣忙摆手摇头的道:“呐,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啊!我是一毛钱没有塞别人腰子里的……最多也就陪打了几场篮球而已!投其所好嘛……爱好一致,

    才能对得上口型。入场之后,凭我的实力还不是乱打?”

    蹲下身子,轻轻抚摸了还泛着水光的包心菜,张开手掌比划了一下菜的大小,林小麦说:“哇,直径比我巴掌还要大……又饱满,这种多肉圆菜,要薄肥勤施,要日照充足,要水源干净,种得这么好,确实能够在市场上乱打。”

    徐春娣笑道:“这儿后面就是我们的山泉水鱼塘,要不要去看看?”

    那当然要去看的。

    天气清朗,田埂被晒得硬硬的,很好走。林小麦一路走一路对麦希明碎碎念:“这是火炭母,可以煲猪横利祛湿;这是车前草,可以煲猪骨利尿;这是黑墨草,

    可以捣碎了敷在脸上治痘痘……”

    跟在她身后,

    见一样拍一张照片,麦希明冷不丁问林小麦道:“你在大学里还辅修过中医么?”

    林小麦一愣,摇了摇头说:“没有啊。”

    走在前面的徐春娣头也不回,笑着说:“麦总,看你这话说得……她说的这些,都是我们粤人常识啊。我们从小到大都喝汤汤水水长大的,谁不会两味汤头歌诀?”

    麦希明问:“那你过去也是这样么?”

    徐春娣说:“我们家还要更讲究一些。要用煤炉,炭火,大沙煲。家里帮忙的大妈,买一整只鸡回来,清洗干净放进大沙煲里,放入自己晒干的五指毛桃、鱿鱼干、花生之类,武火煲开了之后,取出两块煤来减弱火势,慢慢煲到浓稠。那种老煤炉,一分钟都离不了人……煲出来的汤,味道也是完全不一样的!”

    麦希明怦然心动,

    道:“现在还有用煤炉煲汤的么?”

    确认他不是开玩笑之后,

    徐春娣笑更欢了,

    说:“都什么年代了,卖蜂窝煤的都没啦,就算还有煤炉,你那儿找煤去?没有必要这么钻牛角尖……不过,我们这儿倒是还有柴火灶。可以用来烧菜吃。你有兴趣的话,我们这就搞条鱼来,回去用柴火灶煮了,会很香的哦。”

    看到远处一片茂密的竹林子,林小麦咽了口口水,说:“有鱼了,得有素菜吧?这时节还有没有笋仔?”

    徐春娣哑然失笑:“哈?笋仔?你倒是会吃!!春天都快过完啦,夏笋甘蔗尾,苦过黄连根。哪里还有笋仔……明年请早吧!”

    麦希明不懂就问:“小麦,笋仔是什么品种的竹笋?”

    敏捷地跳过田埂旁的排水渠,林小麦拨了一下马尾辫子,说:“笋仔啊……正式名字叫什么我也不清楚。是粤地山里的特产,不光罗山有,北艮村那边的山里更多,长起来就尖尖长长的,跟筷子似的,最粗也就拇指粗细,很是秀气。笋仔是最迟能吃上的笋,有的竹笋是藏在土里的,得拿锄头顺着竹根去挖……笋仔是直接破土而出的,用手拔就行。”

    随手扯了好几棵尺把长的车前草在手里,徐春娣又在路边拽了三五根狗尾巴草,揉吧揉吧拈成一股,把车前草捆了,这才提在手中跟了上来:“对对对,你果然识货啊……难怪阿秋对你们两姐妹赞不绝口啦,后生可畏。这笋仔呢,我们小时候吃得就多了,不用焯水直接吃都很鲜甜,所以特别喜欢……”

    “有一些竹笋是必须焯水的,不然又苦又涩,简直下不去口。笋仔就不会。我奶奶吃长斋的,我才到她膝盖高的时候,就跟着她剥笋。她剥笋也不全都是自己吃,剥好之后拿去分人……特别是给村子里的穷人,也不要钱。她跟我说,我们家占了这么些地,这么些竹子,已经是老天爷优待。再不施舍点儿出去,要折损福报……现在我快要赶上她当年带我的年纪啦,音容笑貌,还历历在目。”

    看到徐春娣那么大个汉子,说得动了情,麦希明耸然动容道:“我没有爷爷奶奶……不过,我很羡慕你们能够体会到那样的隔代亲。我的朋友……程子华,他家里也是大家族,我有时候去他家吃饭,他奶奶会让我们跟着一起读《圣经》,不然就不给饭吃。他总是很不耐烦,我却喜欢看奶奶慈祥笑容,会乖乖照做,奶奶就很喜欢我,特意把自己做的苹果派留给我……”

    “程家奶奶有四个专门定做,直径只有15厘米的厚底铸铁锅,刚好能够放下一个苹果。把千层酥皮底烘烤好了之后,放进苹果,盖上盖子之后翻转烘烤十来分钟,等苹果软化之后,就是程家奶奶特制苹果派……外面买不到的。这四个苹果派,两个归我,两个归奶奶,程子华常常吃不到,为了这件事,他没少吃醋。”

    林小麦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哈……真是没想到!”

    麦希明也忍不住嘴角含笑,说:“其实我不在的时候,还不都是他吃的多。有时候人就是那么奇怪,非得要抢着吃才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