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地球:天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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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通风管道宽敞异常,六人匍匐向前,像六只逃跑的耗子般迅速在管道内移动。

    零啼笑皆非地瞧着这一幕,他随后将头转向斯坦,“帮帮他们。”

    “不传输图像吗?”斯坦明知故问。

    “当然要传输,但你要把时间向前推,我想想——一直推移到他们和那伙自由民在石丛中被俘虏的那段时间吧。当然了,我们的人不能出现在画面里,这是惯例。以及,在恰当的时刻使用快进。就这么办吧!”零一口气说完这一长串命令后,便坐回座位上,他仿忽然间佛疲惫不堪,索性闭上眼睛陷入假寐中。

    接到命令的斯坦运指如飞,飞速操控着这一切。全息投影接收到他下达的三重指令后,也迅速开始将一切有条不紊地运转起来:纳米入侵机器人从战备状态的限制中解除,肆无忌惮地攻击入侵周围的一切电子设备;与此同时,经过智能剪辑,调整后的画面被源源不断输送给各个被入侵的电子设备。刹那间,整座热闹非凡的地表城市陷入死寂。

    仿佛一切都停滞了,街上喧嚣的行人驻足不前,而熙熙攘攘的车流也霎时间就地驻泊;做饭的家庭主妇,正在讲课的教师,沿街巡逻的军方武装队,工厂监视自动流水线运转的工人,一切的一切,都在刹那间停止了手头的工作,因为在他们面前,但凡目光能触及的地方,都在整齐划一地播放着一副统一的画面——一群逃难的自由民被军方士兵以撇脚的借口强行当做流民俘虏,并不由分说带进秘密研究所接受非人待遇的纪实全过程。

    另一边,在通风管道内盲目攀爬的索尔接到了来自总部的技术援助。

    “我一直认为,将通风管建造得能容纳一个成人轻易往返,就是一项设计上的重大失误。”零不知何时从假寐中苏醒过来,经过短暂的休息他又显得精神十足,正卖力地啃着一根情报员刚送进来果腹简食——一根复合能量食品棒和一杯热茶。他拿起那根能量棒,大口咀嚼,吃得津津有味,旋即对所有人都报以和煦一笑。

    “纵使设计成这样的初衷是方便维护,但在关键时候,它就会变成训练有素的特工的逃生管道。”他押了一口茶,滚烫的浓茶水入口,令他面色由苍白逐渐转而略带些血色,他发出满意的叹息声。

    “你们也该尝尝,能量棒配浓茶,恢复体力和平复心绪的必要条件之一,何况现在是用餐时间,各位大人!请先用餐吧,好戏还在后头哩。即便这能量棒的味道一如既往行如嚼蜡,但浓茶的味道真不错,在这里我要感谢生命研究所的研究员们不辞辛劳地辛勤工作,让茶树这一重要物种得以保留至今,谢谢!”他对身旁的敏思点头致意,后者牵强地点头回礼。整间会议室内除了自始至终悠然自得的零,忙于操控全息投影不得不补充能量的斯坦外,再没一人愿意碰一碰身旁的食物。

    “情况如何?”零享用完盘中简餐,语气轻松地问一旁的天才。

    “我在尽力帮助他们找寻相对安全出路,管道复杂但四通八达,谢天谢地。他们正好在底层,完全可以从管道一直向西爬,进入这片区域——”斯坦用手指着画面里被标注为‘运输区’的区域说,“这里有一条地铁,直通西北部的一处前沿哨所,途经北部避难所下方,但却不停留,这很奇怪,或许这条地铁线路仅是为了向前线运送生化战士这唯一的作用。当他们进入‘运输区’后,我会试图控制这条地铁,”他指了指画面里停在站台边的自动驾驶地铁,“线路究竟有多长还待计算,但可以肯定他们要在地铁车厢内待上好几天。我现在希望能为他们在搭便车前获得足够的补给,因为您瞧,想进入运输区并不难,但运输区内,包括地铁内不知道有没有储存食物和水。以及,我只能等他们进入运输区才能进行地铁控制权的破解工作。这究竟要花多久,我也没底,他们会需要武器,为双方争取时间。所以我在想,我们是否应该冒这个险——”斯坦为难地说,他把头偏朝向零,想征询情报部部长的意见。

    “地下研究所内有多少守军?”怎料零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两千人左右,但配置了不少武装机器人,我用屏蔽手段暂时屏蔽了六人的行动轨迹,否则他们早就被武装无人机前后夹击了。”斯坦面带得色地说,“这座研究所建造年代久远,安防设施很落后,假如您同意,我会帮他们到任何地方,完全没问题!”说道最后斯坦忍不住夸耀起来。

    “任何地方都可以。”零的口吻更像是陈述事实。

    “没错!任何地方!或许您会同意让他们搭乘电梯前往地表,盗取一辆越野车去往指定地点,我们可以派出接应组前去接应。”斯坦不顾敏思的阻拦,肯定地回答说。他要把失去的场面找回来,眼下时机刚刚好。

    “我要你指引他们去最近的实验室,事实真相不能仅限于此。”零拿定主意道。

    “可——”斯坦担忧道,但他的话没能说出口就被打断了。

    “零,停下来,你不能这样做——”首席议员从座位上站起身,发出绝望的请求,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零让燃起的大火朝向无法控制的方向放任发展。

    “不能什么,我的朋友?”零好奇地仰起头,轻语道。

    “你不能,不能——这是以权谋私!”首席议员摇晃着脑袋,看得出他已濒临崩溃。零的计划所造成的后果恐怕远远会被低估。

    零扬手打断对方的话,用探寻的目光审视着对方,“您不该这么说,尤其在这节骨眼上,大人,”零的声调以其说是辩驳,更像是劝慰,“这并非什么以己私利,谋取私欲,大人。我的愤怒也罢,仇恨也罢,复仇也罢,全都消逝在时间的长河中;对于敌人,我或许冷酷无情不可救药。但仅限于此。怨恨会毁掉一颗敏锐聪慧的大脑,它对脑部造成的伤害不亚于自私和自负。当现实仅靠辱中求容已无回旋余地时,就需咬紧牙关挫中求进。我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人类种族大义,为了更加美好的——未来。”

    “各位,我们的老朋友军方正在逐渐摆脱道德的约束,这对人类未来来说是极端危险的。说起生化改造人,前不久生命研究所还收留了几个被拓荒队救回来的重症病人,”零将目光望向一言不发的敏思,在得到对方表示首肯后,他接着说:“据我从协助救治这批重症的研究员口中了解到:与我们曾一向致力于用胚胎进行基因实验的模式不同,军方更倾向于用自由民做实验。比起培育胚胎这样成本甚巨且成功率不高的实验本体,选择已经过常年恶劣环境甄选出来的,已对辐射等恶劣环境相对产生充足适应性的自由民作为实验本体,相对更符合军方的利益和先阶段技术层面。如此一来,没有武器,政权保护的自由民成了军方肆意俘虐的对象。多年来自由军组织选择抵抗,给军方造成了一定损失和困扰,但眼下看来,作用并不明显。”

    “既然要予以野兽沉重打击,那就该揭露其最致命的部位和本性。迫于舆论压力,我相信在即将到来的年度谈判上,我们将会有希望扭转局面,让军方不再牵着我们的鼻子走。如果有人认为这么做是错的,那只好请诸位稍安勿躁,木已成舟,凡事皆成定论,无法改变。”他等了片刻,见没人反驳,旋即向斯坦下令道。“斯坦,将六人引至实验室。”

    正夹在队伍中间卖力在向前爬的索尔忽然身体一滞,他收到了来自表层战服的提示讯息,虽然他不知道这是谁的指令,但显然这是总部那边通过某种隐秘的方式再度联络上了他。

    “我们应该向左。”在小队抵达一个岔路口时,他笃定地说,这信息来自提示讯息的指示。

    “你确定?”前方打头的队长扭头问道。

    “我,我似乎感觉到了风,从左边吹过来,但也可能是错觉。”不敢暴露真正秘密的索尔只好原地撒起谎来,将意外归咎于直觉。

    “我好像也感觉到了。”谁知在他前方的枪手忽然赞同地说,作为队里感知最敏锐的他,话语自然更具说服力。

    “我只是随口一说,他们还真当真......或许枪手他真的感觉到了也未可知。”索尔心想,暗自舒了口气。

    “那就这么滴,向左爬!”队长应声道,反正这般漫无目的地在管道里爬行,不论去哪都是一样。

    随后整支队伍开始在索尔那不存在的直觉的指引下不断变换方向地向前爬,在经过第四个拐角后,前方出现了一面垂直向前的换气扇,扇面静止不动,透过扇面和格栅能隐约看见对侧是一间无人的自动化工厂模样的厂房。队长很轻易就拆掉了拦路的换气扇和格栅。令六人欣喜不已的是,这是爬行了这么久后唯一遇见的足够整支小队队员顺畅通行的通风口。队长将头缓缓探出去。发现这里空间广袤,的确是一间无人的自动化工厂,但目及之处并非常规生产物品的流水线,而是一罐罐,一排排,一片片透明的培养罐。

    目及所致,皆是生产装配罐体的自动流水线。每支罐体成圆柱形,有一个成人那么高,被安置在可移动的独立台架上;无数机械手臂正在智能数控模块的指挥下悉心照料每支罐体。罐体被抬高,清洁内外壁,再反复消毒,随后被安置在独立台架上,成品会随传送带缓缓运至看不见的彼端。六人从通风管爬出来,迅速破坏掉周围的门禁和监控。其实他们不必这般忙活,斯坦早就用战服隐匿了六人的行踪。浑然不知的六人这么做反倒暴露了行踪。

    而在画面彼端忙着替六人采取紧急补救措施的斯坦叫苦不迭,他本该提前通知索尔不要去碰那些监控和门禁的。

    进入工厂的六人小心翼翼地向内穿行,他们不时停下来观察身边那兀自运行的庞大的流水线。这里是生产培养罐的工厂,其画面被回传至全息投影,清晰无疑地展现在众人面前。或许不该用壮观二字来形容,但联想到将会有多少无辜民众被强行塞进这透明的罐体内接受荼毒直至死亡,即便再冷血无情的人也不禁义愤填膺。画面的六人快步朝前跑,想穿过这片自动化的生产工厂,当他们顺着流水线抵达彼端时,不仅是六人,就连目睹画面的全部人都不由自主地发出肺腑的惊叹。

    这是怎样惨绝人寰的画面啊!

    近两万支培养罐被安置在一间更为庞大的实验室内,每支罐体内被注满透明的培养液,而数缕不断变换光谱的灯带包围着整支罐体,用色彩变换的光照亮罐内的一切;而在这透明的罐内,无一例外地蜷缩着一个成人。他们似乎因那包裹住口鼻的透明面罩不断输送的物质而陷入沉睡,而戴在头部的脑部装置又似乎在同一时间向他们的大脑传递着未知的信息,以至他们的眼睛转动得那般迅速可怖,仿佛随时会从眼窝里剥离。

    “我的天呐我的地!我只是听说过军方会用这般残忍的方式对待战俘和自由民,原来这一切并非谣言,的的确确是真实存在的......”枪手忍不住伸手去碰触那透明的罐体,怎料罐体内沉睡的人立刻作出反应,应激反应般举起双手护住自己的脑袋,似乎想用这个姿势遮住自己的脸。这一举动也吓坏了六人。

    “他活着!”佬块不自觉地叫喊出声,他的声音在偌大的空间内回荡。其余人则紧张地向后退。

    老实说,亲眼目睹无数同胞被浸泡在数不清的培养罐内当做实验体,如此耸人听闻的一幕,纵使胆大如六人者,也不禁倍感头皮发麻。

    “我当然知道他还活着!废话。不信你摸摸看,这罐子还热乎着哩,好像一个孕育生命的人工子宫。”枪手虽也被吓得不轻,但他故作大胆,提高嗓门的同时,又伸手去触摸透明的玻璃壁,罐内人的眼皮急速动了起来,似乎想要奋力睁开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