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地球:天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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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索尔不知不觉睡着了,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或许几秒钟,抑或几小时。前方出现了光,他醒了。

    随着噗通一声,他从管道内落了出来,栽进了一座圆形蓄水池中,水流的巨大冲劲将他直冲池底,不过,很快就有一张巨大的网从上至下,好似打捞入水的垃圾般将他一股脑从水里兜了起来。

    “哎嗨呀!又来一个,最近上头死人的频率略高于往日,啊?”有人在池边快活地吆喝道。

    “这是具完好的,稀奇!”另一个声音说。

    “先丢推车里,待会一并运出去!”第三个声音说。

    被网兜兜住的索尔下意识用力挣扎了一下,他这般用力动弹反倒吓坏了抄网的三人,三人怪叫着把网兜丢进蓄水池里,索尔又连同大网一起掉进水中,他拼命挣扎,想从拴住自己手脚的网里挣扎脱身。网兜又动了,池边人大喊着‘救人!’,把他连人带网拖了上来。

    “活着,啊?”一人问,伸手拉了索尔一把。

    “活着,还没死,谢谢!”索尔挣扎着站起身,这时他才感觉到全身剧痛不已。见零和斯坦的鬼,战衣只替他抵挡了一部分撞伤。他又跌坐回地上,等待战衣启动自愈模块修复他身体受伤部位的同时,他大口喘息以舒缓镇痛,过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他刚要对身边一直窃窃私语的三位好心的陌生人说:‘很快就会有另外一具‘尸体’从管而降’时,就听见池水又发出重物砸落的噗通闷响,他循声望去,隐约能看见那是紧随其后进入旋涡的先生。没等三位好心人反应过来,他就迅速从地上跳起来,抄起那只抄网朝先生伸了过去。

    “是他!”三人中有人认出了被水流冲撞得满脸煞白发青昏死过去的先生,忙呼唤同伴搭手帮忙。

    “真是他!”又有人认出了昏迷不醒的先生,他像条死鱼般被四人合力拖了过来,还有气息,但看情况他伤得不轻。

    “你们还有多少人!”

    “哦,不多,还有六个!劳烦搭把手,多找个人来帮忙,只怕过不了一会,就会有更多的人从那管子口里冒出来了!”

    零偌大的办公室内,被困在其中的两人百无聊赖地分别在做自己的事。斯坦已经折回桌边,他本想让自己从焦虑中缓解过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去碰那台全息投影,但他的手仍旧不受控制地隔三差五就唤醒它,试图连线已经失联至少一半个小时的索尔。

    敏思比他还焦躁不安,她在座位上坐不住,反复重复着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的动作,后来她索性翻看起零摆放在架子上的收藏品来——有大量书籍,稀奇古怪的动物骨头和化石,以及大量自科技会成立以来推陈出新的各式间谍类古董装备。零似乎完全没有对自己的收藏品做分类的习惯,各式齐心怪状的物件和书籍被胡乱摆放在架子上。她一点也不担心零突然回来,即便他在她翻开摆弄这些大部分以不能使用的‘历史遗物’时毫无征兆地推门而入,她也不会因此而感到害臊或恐惧,她不仅不会害臊或恐惧,她还会厉声质问他:究竟要把她和那个焖壶儿监禁在这间历史的监狱里到什么时候!

    自两人短暂的激烈辩论后起,斯坦便像失去声带的鸣鸟,变得悄无生气且沉默寡言,他只在全息投影接连显示连接失败的时候会发出好似抽泣似的叹息。其他时候,他甚至对敏思的搭话置之不理。敏思在架子上发现了一个头戴式神经收发器,她好奇地将它拿起来,试着启动它,没反应,她又试着将它戴在头上。

    “那不是帽子,敏思。”斯坦终于出声道,他也注意到了这顶好似帽式头盔的古董玩意。

    “我知道!”敏思没好气地回敬对方,她又把坏掉的神经收发器从头顶摘下来,将它径直抛给斯坦,“接着——”

    敏思故意在抛的时候失去准头,神经收发器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斯坦三步远的位置,即便斯坦及时从座位上跳起伸手去接,但他还是没能及时接住,神经收发器咣叽一声掉在地毯上,头顶的几个突触状的收发器被撞断了三根,几个电子零件也从头盔内部剥离出来。

    “哦,笨蛋!你应该能接住才对!”敏思先发制人,嘲笑道。

    “你!你……你该再用力些的。”斯坦无力地俯下身子,软弱地反驳道。

    “我力气小,抛不了那么远。”敏思强词夺理,径直朝门口走去。

    “那么你就不该这样丢它,你应该干脆拿过来——你要去哪?”斯坦发出无意义的抗议之声,见敏思要走,他蓦地从地上站起来。

    “忙你的吧!笨蛋!”敏思反唇相讥,伸手示意对方禁声,她将耳朵贴在门上,侧耳倾听起来,“嗳,外面很安静,没有脚步声,这说明我们好心的监护人被琐事绊住了。”她站直身,转而望向斯坦,“快修好他,笨蛋!”

    “可是——”

    “可是什么?嗯?”敏思亮紫的眼眸咄咄逼人,“可是——是我弄坏的,是不是?难道你打算,一会儿零进来时,你就这么向他告状吗?”

    “当然不是——”

    “那就修好它!”

    斯坦哑口无言,只能就范。他借着零摆放在架子上的工具和藏品东拆西补,好不容易将被摔散架的神经收发器物归原状。他给它通上电,试着启动它,没想到真的奏效了!那头盔状的神经收发器勉强运行起来,数道纤细如丝的电流从头盔突触状的收发器间亮了起来,电流在突触和内部控制芯片的作用下逐一连接,直到在头盔表面形成了一层蓝色的光网。光网起初不稳定,不时迸发出蓝色的电弧灼烧着四周,在摆放它的桌面上留下丝丝缕缕斑驳的灼痕;随着它逐渐稳定下来,光网变成了一片包裹住头盔顶部部分的光幕,这光幕发出柔和的蓝白相间的光,竟然使一旁的全息投影有了反应。

    全息投影误认为有脑波信号欲跟它建立联系,遂自动启动,尝试与神经收发器建立连接,但就在这时,神经收发器忽然过载,斯坦反应极快,迅速将一旁的敏思扑倒在地,猛烈的电弧光向周围辐射开,照得整间屋子通亮,幸亏这只持续了短暂一瞬,办公室内的过载保护自动断掉了连接神经收发器的电源。

    两人从地上爬起来,惊愕注视着被弧光灼烧后变成密集辐射网状模样的光滑桌面,弧光在上面留下了一片好似神经网络的神奇画面,但神经收发器和一旁的全息投影设备也彻底报废,两缕青烟分别从两台设备内部徐徐向外冒。

    “完了!”这是斯坦的第一反应。

    “这是好事,笨蛋!”敏思出乎对方意料地叹声道。

    “好事?!”斯坦愕然,他真想伸手触摸对方的脑门,看看她是不是在说胡话。

    “当然,这意味着我俩可以名正言顺地滚回各自的研究所了,好为弥补损失做准备。”敏思指着那两台兀自冒烟的破烂高兴地说,忽然她又想起什么,用不确定的口吻追问:“你,再组装一套一模一样的全息投影,应该不用花费多长时间吧?”

    “我有备——”恍然大悟的斯坦沉声道,“不,我大概需要几个小时的时间组装一台新的。”

    “这就对了!”敏思夸赞道,开始动手收拾残局,她先将报废的神经收发器小心拿起来,想转身找个不起眼的位置重新摆放。

    “奇怪,它为什么在向外散发毛发烤焦的臭味?”的确,空气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股毛发烤焦的臭味,这股味道与元器件烧焦时的焦臭味格格不入。敏思好奇心起,便凑近报废的神经收发器嗅了嗅,原来味道是从它的内部传来的。

    “呃,你先把它放回去,敏思。”斯坦脸色难看地说道。

    “为什么?”

    “你先放回去,我再和你说。”

    “那好吧!”敏思照做了。

    “你真不知道?”斯坦好奇地追问。

    “知道什么?”敏思反问。

    “知道它的来历,你身为生命研究所的负责人之一,不应该不知道它的来历才对!”

    “照你这么说,我应该知道喽?”

    “不,不是这个意思,其实不知道也好。”斯坦哂笑着说。

    “这可不成,既然你说生命研究所的负责人之一的我本不该这般无知,所以,现在知道它的来历就成了我的责任。你说不说!”敏思恶狠狠地威胁道。

    “你要知道,它其实是个最老式的神经收发器,之所以做成头盔是完全是出于便于佩戴者佩戴——”斯坦小心斟酌着字眼,“我之所以了解——它,是我在重设脑波通讯模块时参阅过以前保留的资料。它,也许有一百多年的历史,能追溯到二零三五年以前,那时候科技会成立不久,我的意思说,谁都有黑暗历史,是不是?道貌岸然者也不例外——”他禁不住吞了吞唾沫,看他的表情似乎想言止于此。

    “然后呢?他们用它误杀了多少——志愿者呢?”敏思撇嘴。

    “关于这事,还是别追根究底了吧……旧世纪的产物而已,搭把手,帮我处理掉桌子上的电弧灼痕,我不确定零在知晓我俩在他心爱的办公桌上大搞雕花艺术后,会不会轻易原谅我们。”斯坦讪笑着说,欲借清理桌面痕迹掩饰他内心的惧意。

    敏思径直从角落里拿起那顶报废的金属帽,重新将它摆放在架子最显眼的位置,她走到办公桌前,坐在零惯常坐的位置上,从这个角度很容易看见那顶金属帽子,她对自己的杰作报以满意的笑。

    “这又是何必呢?敏思,你会激怒他,激怒一个活了一个多世纪的老间谍对谁也没有好处!”斯坦摇头叹息,桌面上的灼烧痕迹去不掉,他唯有放弃。

    “我当然知道他的底细,安心,他离不开我的研究成果,所以我不怕他。对了,告诉我,究竟死了多少人?”敏思负手而坐,索性又将一条腿搭在桌面上。

    “一百三吧?我记不大清了。别这样,敏思,他随时会进来。”斯坦愈发被自己同伴的肆意妄为吓得够呛,他想出声阻止她将另一条腿也搭在桌面上,但他失败了。她用挑衅意味十足的眼神与他对视。“唉,算了!我记得是一百三十整,因为资料上记录说:第一百三十个试验品饱受电弧灼烧而拼命挣扎,以致他失去生命体征的时间略长于此前的一百二十九人,元件过热导致短路,实验就此作罢!”

    “原来如此,他们真的用了‘试验品’这个词,是不是?好吧!看来有时我们的确不得不大起胆子,拼命反抗命运的神,因为这样才能终结被厄运攫住的未来。”敏思似乎对斯坦的这番话感触颇深,继而沉思道,旋即她话锋一转,“你中意当前的命运轨迹吗,斯坦?”

    “我没什么好——”斯坦的回答被打断了,门在这个时候被无声地打开了,敏思以最快的速度从椅子上站起来,她假装在和斯坦擦拭桌面上的灼痕。进来的是零,显然他在得知办公室‘起火’后连忙赶了过来。

    “谁的头发被点着了?”他站在门口,用鼻子嗅着空气中久未散去的焦臭味。

    “部长大人!”敏思抢在斯坦前面尖声嚷道,“您的办公室该请电工好好查查了!您瞧,就在我俩尝试联络8-40等人时,电压忽然过载,既烧毁了斯坦的心肝宝贝,还弄花了您的办公桌!”她瞪了斯坦一眼,试图让他附和自己的谎言,而后者却吓得满脸煞白,像只被禁声的鸟儿那般战栗无声。

    “烧了!”零重复道,急忙走上前来,他眼角的余光仅刹那就扫遍了整间屋子,包括桌旁假忙活的两人,“万幸,你俩没有受伤,谢天谢地!”他分别拥抱了两人。

    “斯坦需要一台新的全息投影,部长大人。”敏思插嘴道。

    “是,是的,我需要,和敏思一道回研发所,重新组装一台,大概需要……点时间。”斯坦吭哧吭哧地小声说。

    “噢!那还等什么呢?快去快回——会议室里那群惊弓之鸟还在焦急等待后续,揣测着命运的轮盘究竟会朝哪个方向转动,快去快回,别忘了!”零发出一声恍然大悟的叹息声,对两人下达了逐客令。

    如蒙大赦的两人一前一后,带着损毁的全息投影溜出零的办公室。

    “哦对,零,部长,还有件事我要告诉你——”走在后面的敏思忽然转头,笑靥如花。

    “什么事?”零表情意外地抬起头。

    “那顶旧式神经收发器,不小心被我弄坏了。”敏思没有分毫心理负担的续道。

    零愣了愣神,蓦地看见那顶被摆放在架子最显现位置的神经收发器,失声笑了起来,“无妨,小姑娘,无妨!它本就已经坏了,在害死第十三个佩戴它的人后,它也彻底报废成一堆废料。你砸坏的不过是一顶值得收藏的古董罢了,小姑娘。”

    敏思替零轻轻带上了门。

    “我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管他叫老狗的真正原因了。”出了门后,敏思追上走在前面的斯坦,忽然这样说。

    “为什么?”斯坦愕然转身,奇怪地看着她。

    “因为他是个伪善的,满口谎言的,毫无同情心的老混蛋,你也听到了,是不是?他居然面不改色地告诉我,那玩意只害死了区区十三人!”

    “嗳,别这样咬牙切齿地说别人坏话,敏思!”斯坦被对方尖细且高亢的声调吓得面色剧变,“或许是我记错了,或许就是十三个,何况,他在战时才加入科技会,我是说——”

    “我知道他的底细,无须你多说!你也是个胆小伪善的人,斯坦!”敏思厌恶地说道,头也不回地大步朝电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