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地球:天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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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正如队长预估的那样,两小时后,越野车在空旷的无人区行驶了一段路后,抵达了第一个军方前沿哨所的边防检查站。

    荷枪实弹的驻守士兵示意停车,八人中只有索尔被要求下车接受检查,显然另外七人和该边防检查站的驻守士兵早已混熟。他就亲眼瞥见,司机向一名故意在驾驶室窗户逗留边士官长偷递了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袱。鉴于索尔只是一名半道儿搭车的年轻汽车修理工,且军方数据库里查不到有关他的任何犯罪前科,况且其目的只是为了去集市镇寻找自己失散多年的姐姐,对他的审查很快就结束了。

    “替我向你那即将与弟弟团聚的姐姐问声好,小子!”临放走索尔前,一名士兵这样阴阳怪气地嚷道。

    索尔诺诺离开,上车,司机迅速驾车离开了边防检查站。

    越野车沿着拥挤的大街一直向前,沿着通向集市镇的大道往前开,虽是军方前沿哨所,这里却驻扎了超过两千名士兵及其他作战单位。沿途到处是部队驻扎的临时住所和大喊口号的,沿街道跑早操的军方士兵。索尔不敢将脸贴在窗玻璃上向外瞧。火种煞有介事地告诉他说:假如他这般明目张胆地窃视军队,那么他就会被路过的某个士官长从车上拽下去,当众给他几个耳刮子作为偷窥的赏赐。

    “偷偷看,可别做的太过分,平民百姓在军方的地界上缺乏人权和尊重,你瞧,我说什么来着——”火种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训诫道,接着他用下巴朝侧前方一扬,索尔寻迹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跪在马路边上哭泣的年轻男人,他不知犯了什么错,被罚跪在地,**着上半身,大声抽泣着,一道鞭子‘啪’地落在他的脊背上,他发出了一声可怕的哀嚎。

    而在他身旁站着一个军官模样的中年人,正抬手扬起那只鞭子,用索尔听不懂的语言大声呵斥着跪在地上不住抽泣的男人。在两人的周围林立着半圈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手持武器,脸上却流露出戏谑与嘲弄的神情。从旁边经过的平民都埋着头,刻意绕开这堵人墙。

    越野车缓缓从被打的人面前经过,索尔目光惊恐,他悄悄用眼角瞥视车外面的情形,被打之人发出的一阵阵凄厉嘹亮的哀嚎让他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你撒谎!他根本不是平民!他分明穿着军装裤!”待窗外可怕的场面渐行渐远,索尔生气地转过头,朝火种抗议道。

    “我可没说他是平民。”火种不以为然地说。

    “他是异人,是不是?”索尔不依不饶道。

    “或许吧!”火种显然不想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军方也有异人,是不是?你同情他,是不是?”索尔继续追问

    “那不是异人,小先生,”火种不耐烦地解释道,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我是说,他们也进行过与我们相类似的基因实验,但生化人不是异人,生化人是合成的——甚至不能称之为人!”火种想努力解释军方生化人实验与科技会基因实验的不同,但他显然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于是便生起气来。

    “生化战士是用人体与精密零件拼凑出来的怪物,思想和行动靠生物芯片左右,于是就变成了一群逆来顺受的畜生,听话的杂种罢了,”先生接口道,他一直为索尔在大多数常识上表现出的‘无知’感到新奇不已,“他们生来就是军方地面部队的爪牙,从事暗杀,破坏,渗透,什么脏活都干,效率高效,不会违抗指令,倒是些难缠的对手,不死不休……”说到这时他猛地顿住不说了,似乎这些话让他忆起了一些糟糕的往事。没有人再接下话茬。

    索尔靠坐在座位上闭口不语了,他尽量克制着自己不要去看窗外的景象,但那宛如万花筒般变幻不迭的画面却如勾魂的纤指般攫住他的眼睛,令他不自觉地想要获取更多,可遇到的怪事愈多,他就愈发感到害怕,因为他从未想象过科技会之外的另一个世界,竟是如此混乱无序。

    按照区域规划,从前沿哨所的边防检查站开始,一直到前面二十公里开外的集市镇,都曾是自由民的活动区域。如今这片土地上驻扎了军方的部队,并建立起了营地和前沿哨所,这片本宁静的土地变成了军方向科技会管辖区域扩张的诸多桥头堡之一。它宛如一把出鞘的匕首,抵在科技会的要害之上。战火虽暂不至延伸至此处,然而这里的生活却愈发动荡起来。

    从车旁匆匆而过的平民脸上带着惊恐与彷徨,他们大多衣衫褴褛,长期因营养不良和饱受辐射,疾病,恶劣天气等折磨,羸弱的身体病态且无力。偶尔也会有胆大的平民朝公路伸出手,想借以拦下这辆行驶缓慢的越野车,好搭便车离开这里。

    “请行行好,让我上去吧!我在集市镇就下车,行行好,停一停吧!我情愿坐在车顶棚上!”这是索尔今天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

    每当这时,司机都无一例外地猛踩油门,让车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并向前猛地一窜,这样试图拦下越野车的人就不得不向后一跳,满脸惊骇地避到一边。倒不是司机想让这辆车开得这么慢,而是大大小小的人力车,军方的军用越野车,各型号车辆,自由民的各式各样的改装车,全都如过江之鲫般拥挤在这条宽阔的大路上。司机的玩笑引来拦车人不堪入耳的谩骂。

    “他们为什要搭车?”索尔终于按捺不住,故意提了一个笨蛋问题。

    他的问题立马得到了回应,这次回应他的人是队长。

    “军方的部队驻扎在这里后,愈来愈多的人想要逃离这片土地,原因之一是:军方没有按此前许诺的那样给予自由民医疗和物资援助。不仅如此,士兵屡屡在分发食物的水时故意克扣,军方的屡屡食言惹恼了自由民,他们想赶走他们,但却失败了。自由民本以为这样就算是最糟糕的结局。

    后来,军方的大兵中总有一些管不住裤腰带和拳头的败类。与此同时,相对健康的自由民男性被强征入伍,并被要求从事极度危险的户外工作。最后,那就是生化战士计划的实施。”末了,他又补充道,“我们不能让他们搭车,小子。假如我们大发慈悲,允许一个街边请求搭车的路人爬上你的车顶,那么很快就会有十个,二十个,没完没了,直至我们的车被压垮,被挤烂,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说起这个,我记得有一次,在路上遇到一伙人,他们的车是改装的货运汽车,因为大发慈悲,汽车生生被要求搭车的难民挤抛了锚,而那些要求搭车的人却居然为了争夺车上的货而大打出手,那天打死了不少人。”一旁的火种插嘴道,他说得一本正经,令索尔不得不相信这是实话。

    “正是这样!”队长面带沉痛地说道,“我要是你,就只想眼前的事,而不去朝窗外瞧,外头还有太多你一辈子都见识不完的乱象,不要让它们分你的神,小子!记住我对你的告诫——永远别分心!一旦你把心思花在别处,那么你,火种,先生,我,还有其他人,就都会跟着遭殃!”

    索尔默默地点头,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进入军方的地界起,抛去专注开车的司机外,谁都故意别过头去,不去向窗外瞧。

    当天下午,八人驱车抵达集市镇,司机将车驶入一条小巷,队长独自下车去与第一接头人碰面,其他人则被要求在车内等待。不一会,一辆重型货车挡住了小巷的入口,车厢侧门被打开,队长从车厢内朝众人招手示意。

    索尔在六人的指示下匆匆带上车内全部装备,迅速钻入那辆重型货车空荡荡的车厢内。有人在七人弃车的同时钻进越野车,待这辆拦路的重型货车驶离,越野车从小巷里倒出来,消失在熙攘的街道上。

    这辆载着八人的重型货车缓缓朝集市镇的另一端驶去,车厢内没有窗,唯有上方的换气扇和一盏随车摇曳的昏暗的照明灯。阳光偶尔从上方的换气扇溜进来,照在离索尔落脚处不远的地板上。由于看不见车外,他只能借助从外界传进来的各种声音猜测现在货车身在何处。

    抵达目的地的时间是下午五点,地点是位于集市镇东边的一座物流仓库。队长抵达目的地后就又消失不见,七人在仓库附近闲逛,火种和先生两人抢着要请新来的索尔吃一种当地特色小吃,但索尔并不大喜欢,因为那就是用各种叫不出名字的食物碎渣紫青的可怜糊糊。终于,队长在七点一刻赶了回来。

    他已经吃过晚餐了,为了节约时间,他和第二接头人一起边吃边聊的。第一接头人与第二接头人彼此间互为独立,各掌握一半情报部下达的指令,队长需要分别见到两人方能知晓全部指令。但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两方传递的信息有一些出入。

    “第一接头人告诉我说,头儿要他们提醒我,这次赤脚趟河恐不大容易,沿途需要多攒一些米,稳扎稳打,随机应变。”队长将七人组织起来,用密语说道,“而第二接头人却告诉我,大产将至,急需手术刀,单刀直入,尽快行动!不得不说,零这些年的弯弯绕子是越来越多了!他在逼我们做选择!”他用力朝地上啐了一口,续道:“但总方针不变,那就是搭船过河。”

    “还有攒米,头儿。”先生插嘴道,显然不想理会零的言外之意。

    “我同意!”还没等队长发话,火种和枪手就赞同道。

    “你们呢?”队长沉默了片刻,又将视线分别落在佬块,司机,专家和索尔身上,征询几人的意见。

    佬块点头,表示同意。至于司机,他开了一天的车,早就累了,半眯着眼在打瞌睡,队长径直略过了他。

    “我也同意。裤兜里没米,又快弹尽粮绝了,饿着肚子干活可不行,哪有不给骡子吃饱,就让拉车的道理?而上头在配米这方面,却总是喜欢掐尖儿抹整。”专家说道,这表明他也同意先生的提议。

    “我也……我也同意。”不想让人看出压根什么也没听懂的索尔没等队长问就急忙答道。

    “你呢?头儿?”先生笑逐颜开,忙不迭追问道,“攒米吧?总不能老饿着肚子干活,上头非要催得紧,要求动刀子,那就让他们请外科医生好了!当下吃不饱饭,可干不好活,是不是?要我说,管他什么刀不刀,速不速,全都一个样!至少,按原定计划待上两天,这次货丰,卯足了劲,攒够了米,大伙干起活儿来也顺溜。唉,不是我哭穷,裤兜里紧,只能给孩子吃浆糊。”说罢,他还不忘瞥了索尔一眼。后者连连点头。

    “那好吧,就这么滴!”队长仿佛做了很大决定似的低喝道。

    当晚,除司机外的七人同商队的活计们一道儿,整夜将仓库内成箱的货物装车。众人一直忙活到第二天天蒙蒙亮,才钻进在车厢内事先铺好的被褥里大睡特睡。

    索尔在半途中醒了几次,他隐约记得自己在一个阳光暴晒大地的正午下车吃饭,就地方便,随后又陷入沉睡;第二次下车是在皓月当头的午夜,皎洁的月光和餐盒里焦臭的食物总令他想起他头一次伏击军方车队的那个不眠之夜。那晚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杀人,至于感受,既没有拓荒队老兵们所夸耀的兴奋得发抖,也没有令人作呕的恶感;他多数时候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意识告诉他的身体该做出什么反应,他就照着做了,至于为什么要做,他却是不知道的。

    第三次醒来时是早晨,他感到浑身难受,从火种口里他得知,这已经是第三天的早晨,他为自己迷迷糊糊睡了一整天而而意外的同时,也得到了唯一称得上‘好’的消息:车队马上就要抵达目的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