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阳光从窗沿撒入屋中，闻朝张开眼睛，看着在空气中浮游的微尘，缓了一会儿后坐起身子，大声怒骂。

    “林青锋你个家伙，不说就不说，打我做什么！”

    脖颈处尚有一块淤青，弄得闻朝整个人颇有些不自在。

    昨夜的交涉可以说有用也可以说无用，至少闻朝暂时来说是不会相信一句不道清前因后果的“放心，这事对你没有坏处”。

    不过闻朝确定了一点，林青锋很强，远比药仙会那个玩影子的老鬼强。

    眼中闪过一道淡蓝色的光华，浑身的骨骼发出噼啪的响声，将昨天打架造成的骨裂彻底治愈完成，连带着左手的旧伤也消失不见。

    骨骼改造，虽然碍于性相只能操纵自己和死人的，但只要材料足够，骨头上的伤疤对闻朝来说再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就是人形状态下每次发动能力瞳孔都会换个色，太明显了。”

    闻朝拾起枕头边的鸟嘴面具，无奈地叹了口气。

    面具做出来一是为了遮住面部特征，以后杀人了也看不出是他，顺道弥补下演技遗憾，二是拿来当耗材，以防身边没骨头的时候得抽自己骨头。

    但眼睛，这是真遮不了，骨头可做不到把眼孔遮住后还能看到外面的东西。

    “算了，暂时先不带了，村里一共就那么点人，如果真有内鬼，我在这的消息早就被药仙会知道了，现在戴上了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闻朝将面具塞入衣襟，站起身子，最后打量了一遍这个腐朽陈旧的老屋，眨眨眼睛，漫步而出，向着村庄而去。

    他是时候添置一些东西了。

    村子到坟场的路并不远，约莫半个时辰就到了，中间会经过一条小溪，小溪的两边种满桃木，也不知是避邪还是为了美观。

    闻朝走在桥上，看着河中自由遨游的河鱼，又看看横隔在面前的村庄结界，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感觉自从穿越过后他就经常会叹气。

    “虽然坟场那边是容易招诡，但把守墓人丢在结界外面，总有一种被排挤的感觉。”

    哒哒的脚步声在桥梁上，桃木的气息也让闻朝多少有些不太舒服，他想尽快离开这个破地方，进入到人的世界中。

    “咚。”

    一道黑影窜到闻朝怀中，结结实实撞了个满怀，但闻朝终究不是普通凡人，像是生了根的木桩一样站在原地，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个坐在地上，满脸尘土的小孩。

    这小孩怎么有些眼熟？

    闻朝拎起小孩，仔细看了看，微微瞪大眼睛，惊呼一声：“小虎！你是怎么把自己变成这样的！”

    “嘿嘿……”

    “我衣服！你钻哪家泥潭了！”

    “我没钻泥潭！闻朝哥你不能冤枉我！快放我下来！”

    “那你说怎么回事。”

    闻朝看着在半空不断挥舞手脚的小虎，唤出行尸之爪，轻轻在小孩头上点了点。

    清凉的凉意安抚着小虎的躁动，让他的动作渐渐平静，就是脸上挂起了奇怪的痴笑。

    “你这喜欢冰凉的病症什么时候能减少一点。”

    闻朝将人放下，抵住额头，无声叹息。

    他和小虎的关系还算不错，毕竟有一些亏欠的心理在。

    “这孩子父母被药仙会绑走了，为了遮掩痕迹，药仙会在他家里放了一把火，等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几乎只剩一口气了。”

    回忆中，柳老故作无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在你身上闻到了焦味，不要有太大压力，按照时间算算，这孩子的父母早就死了。”

    想不要有压力就别说啊！

    闻朝扯扯嘴角，看着死死握着他手掌的孩童，暗骂他那自以为丢了却又会在奇怪的地方窜出来的良知。

    试验不是一直都有的，万一那被他烧死的三十七人里有这孩子的父母呢？

    闻朝有时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但说后悔，倒不至于，他不是圣母，一群必然要死的人还不至于让他后悔，最多只是感慨杀了普通人罢了。

    “唉，说说吧，你和那些孩子又怎么了？”

    闻朝撇了眼街道拐角处那几个缩头缩脑的小屁孩，不重不轻的敲了下小虎的脑袋。

    “他们说闻朝哥坏话，说守墓人到最后都会变成怪物。”

    “就因为这个？看看我的手，我现在可算不得有个人样。”

    话是这么说，可闻朝还是看了几眼那些孩子。

    孩子们是不懂修行者的世界的，自古关于守墓人的风评都不好，但具体到变成怪物……想来他们的父母可能知道什么。

    “谜团又多了……混到二阶后考虑怎么逃吧。”

    “闻朝哥又不是怪物。”就在闻朝暗暗自语时，他突然觉得衣袖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

    小虎凑到闻朝耳边，像是挑衅一样看了眼不远处的拐角：“我见过文和叔和怪物打架的样子，那时候文和叔都长出牛角来了。”

    兽化？倒是很符合肉性相力量方面的偏向。

    但……这小孩是怎么看到的，就这村子的防备等级，怪物入侵得进来？

    远处突然有些嘈杂，打断了闻朝的思考，一只仿佛由烛火勾勒出的蝴蝶从闻朝右眼前划过，随风飞舞，宛如光的精灵。

    “啊！今天是哑女姐姐的布施日！闻朝哥快来！”

    小虎扯扯闻朝的手掌，似乎卯足了劲想把闻朝往村子中心带。

    布施日？

    好像当时余文和给的村庄介绍有说。

    “司主喜欢孩子，但不方便见人，所以她身边那个丫头每过几天会带些糖果出来，久而久之那些孩子就说这是布施日，我们怎么解释也不听。”

    发糖日吗？对孩子们来说确实算些好日子。

    闻朝顺着小虎的意思向着村中走去，身边不时还跑过一些其他家的孩子。

    在这一刻他守墓人和外来人的身份被无限缩小，似乎只要他不做出抢糖果的丑事，他们就不会在意他的存在。

    “该说真不愧是孩子吗……”

    闻朝挑起眉梢，顺着那些孩子的方向看去，掩住半边脸颊，暗叹道：“我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