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汐幽夙
繁体版

第十二章 逃亡之路

    安琪拉醒来的时候,发现火堆早已熄灭,外面天色居然已经又黑了下来,竟然不知不觉睡了一整天,身旁的东方人还在昏睡。她起身出去看了看,发现此处应是一座山脉的边缘地带,远处高山层峦叠嶂,巍峨险峻,心中思忖莫不是已经到了积迦山脉。走出岩洞借着月光出去转了一圈,不一会儿拾了些柴草,用随身的水囊装了一些清水回来,升起火堆,这才仔细的观察起纪千绝来,借着微弱的月光,只见他即使以西方人的眼光来看也算是棱角分明的轮廓,俊秀的五官,消瘦匀称的体态,眉头紧锁,脸色有些发白,布满了血污,伸手抚了一下额头,好像有点发烧,此刻安静的沉睡,与昨夜那个面目凶狠,瞳孔妖异的杀人魔王大相径庭。蓦地捡起身旁匕首,心想一刀结果了这个挟持自己的凶徒即可回到父亲身边,但心念急转之间,数次举起又放下,最终颓然一叹。她自幼波奇亚人已经成势,父亲哥哥们对她是宠爱有加,但她也不是一个娇生惯养的主,骑马射箭,战场杀人也是毫不逊色,整天面对的都是波奇亚人那矮小粗犷的汉子,十数年来从未对任何男人假以辞色,今日初遇纪千绝,惊恐之余尚有一丝新奇,这是多强的生命力才能让他受伤这么重还能保住性命,同时也好奇一个人这么会从昨晚的状若疯魔到现在的安静祥和判若两人。心道或许自己可以从这个劫犯处获得一些有用的情报,再者他现在对自己已无威胁,再者自己偶尔还是想着逃脱父亲和哥哥们的牢笼,想着想着不由有些发愣,半响才回过神来。看着满脸满身的血污,露在外面的伤口大多已经结痂,腿上身上还有几处断剑的纪千绝,遂用衣角沾了清水一点点的帮他擦拭起来,安琪拉自小在战场打磨,也懂得一些简单的医理,取得从不离身的伤药,帮其简单的包扎起来。

    悄悄揭开胸前的盔甲和衣襟,一道道刀痕触目可及,但见衣服下面肌肉匀称,呼吸起伏悠长,不由得有些脸红,她还从未如此近距离接触一名异性的身体。安琪拉摇了摇头,也不管其他,帮他收拾停当又喂了些水,扯了块衣角浸湿敷在他额头上降温,做完这一切,夜已经深了,于是又继续睡了过去。

    第二天阴雨绵绵,春夏之交的天气还略有些寒意,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安琪拉一下子惊醒过来,发现纪千绝已经醒了,不由有些惊讶,只见他双眼微睁,正吃力的想要爬起来去抓身旁的匕首,但双手被绑住无法动弹。不由的柳眉倒竖,这家伙的都这样了还不忘对付自己,殊不知本来他们就是敌对关系。于是站起身来,过去一脚把匕首踢开,气呼呼的双手抱在胸前,恶狠狠的瞪着他。纪千绝一脸苦笑,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处境,感觉身体除了有些虚弱,浑身伤口传来疼痛酥麻的感觉外,倒没有什么大碍,低头看看身上被清理过的样子,额头上还有一片衣襟,再环顾四周,发现是在一个岩洞之中,不由有些纳闷,难道是这位波奇亚人公主救了自己,但是她不应该是自己的人质么?回想起当时的情景,自己将她掳上马后不一会儿就不省人事了,竟然还能跑到这儿来,这期间又发生了什么?

    随即开口问道:“是你救了我?”声音沙哑低沉。

    熟料安琪拉一脸懵圈:“啊?你说什么?”

    “额。。。。”纪千绝也一脸懵圈

    突然,两人恍然大悟,语言不通.....东方世界还好,基本各地各民族都以大靖官话为通用语言,西方世界却是五花八门,各种语言,甚至还有许多部落都没有自己的文字和历史。语言不通,两人一时踌躇。不过经此一会,紧张敌对的情绪略有所缓解,纪千绝指了指身上包扎过的地方,又指了指安琪拉,示意是你救了我?

    安琪拉杏目圆瞪,一脸傲然抬起头,意思不是我还有谁?随后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然后指了指纪千绝,是想问前天晚上你是怎么回事。或许是动作过于简单,纪千绝并未理解其意,反而指了指洞外,想问是否有追兵。

    两人就这么猜来猜去,各种动作是稀奇古怪,表情更是夸张至极,但看两人神情,貌似是一个也没理解到对方的意思,但是经过这么一闹,两人之间原来的陌生感倒是消除了一些。这时忽然纪千绝的肚子咕噜一声,他尴尬的蹙了蹙眉,这下安琪拉可懂了,这是饿了,不过想到这里发现自己也是饿得不行,毕竟一天一夜粒米未进。看了眼虚弱无力的纪千绝,心道这家伙估计是靠不住,还是姑奶奶亲自出马吧,于是指了指他的肚子,又指了指洞口外面,示意自己出去找点吃的,捡起地上的匕首,转身出了岩洞。

    这次纪千绝倒是一看就懂,心想这小姑娘倒是挺上道,不过这貌似是被自己挟持来的啊,怎么反而搞得好像自己被她挟持一样,虽然自己....额.....当时那个的确有点不太像挟持......

    这时他才有心思整理起自己的思绪来,昨夜一战(他自己还没搞清楚到底睡了多久),自己居然濒死时刻被一股神秘的力量贯穿全身,然后变得无比的强大,想到这里立马摸索自己胸口,皮绳还在,自幼挂在胸前的棱柱形吊坠却消失不见了,难道与它有关?融化进了自己身体里?还有当时自己的确是巅峰的状态,但是持续的时间貌似不长,之后就慢慢的恢复原状了,全身的伤口竟也不觉疼痛,最初的时候,自己是意识模糊的,只觉得一股强烈的杀意和无上的气势充斥自己的四肢百骸,那种感觉说不上的滋味,既强大美妙,又恐惧失落。不过当力量开始衰竭的时候,自己脑子逐渐变得清醒起来,只觉得无比的疲累,这种状态到底是怎么回事?对自己的身体有没有伤害?以后还会不会出现?

    一连串的问题憋在胸口,仿佛要炸裂一般,让他的脑袋刺痛起来,甩了甩头,把这些疑问都抛之脑后,反正现在也不可能找到答案,还是顺其自然吧。

    随即又整理起在旭达汗金帐内看到的情形,联想到简清的猜测,自己所见到的碧眼金发的应该是高加索人,一身古怪打扮的暂时还无从推断,但应该不是波奇亚人,此外那个黑袍笼罩的身影总觉得十分神秘,难道简先生猜测成真,西方世界又一次联合了?

    目前凭自己的见识是无法准备判断的,必须第一时间赶回悬天要塞,将所见所闻禀告国公和简先生,早做准备。

    正想着,安琪拉一身湿漉漉的走了进来,头上的小辫还滴着水,左手提着一只野兔、一只獐子,均已剥皮洗净,右手提着一捆树枝和青草。纪千绝看了看外面阴雨绵绵的天气,一时有些愧疚起来,这种天气让一个女孩子出去打猎拾柴,自己一个大男人坐享其成,貌似有些过意不去,不过这女人身为公主,居然对这些也是好不生涩,不由有些刮目相看。赶忙勉强站起来,接过柴草,将火堆升起,青草放在战马身边,看着安琪拉熟练的用树枝将猎物窜起。

    约莫半个时辰功夫,烤肉的香气弥漫了洞内,纪千绝只觉得从未对食物如此垂涎过,不停地咽着口水。安琪拉又变戏法一样的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小包盐,细致的洒在猎物上,大功告成。两人就这么相对坐着,还没等烤肉冷下来,就你一口我一口的吃了起来,烫的不时伸出舌头,却津津有味,至少纪千绝发誓,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烤肉,不由对这位锦衣玉食的公主刮目相看。此时无声胜有声,虽然没有语言的交流,但两人之间似乎慢慢有了一点默契。

    烤肉吃完,两人打了个饱嗝,看看天气,怕是暂时不适合出发了,闲来也无事,于是又开始打起了手语。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两人在洞内说说笑笑半天过去了,两个人都是少年心性,浑然忘了他们还是敌人,两个世界的人,只觉得份外的新奇。

    傍晚时候,安琪拉又出去找到一些水果,两人吃了晚饭,就着火堆烤火,打着手势交流着,两人都是聪慧之人,一天下来,居然可以说一些简单的常用词。聊着聊着,一阵倦意袭来,纪千绝毕竟身体虚弱,此刻已是有些疲惫,于是指了指地面,安琪拉会意,两人合衣分别躺在火堆两边,不一会儿,沉沉睡去。

    第二天雨过天晴,阳光透过洞口晒进来的时候,两人悠悠醒来,看着天气晴朗,感觉身体也变得有了一丝力气,纪千绝就立马惦记着赶回悬天要塞。两人相视一眼,均感觉到了气氛有些微妙,都意识到了或许离别在即。

    站起身来,纪千绝将双手伸到安琪拉面前,展颜一笑,示意能否帮自己解开,自己绝不会伤害她。安琪拉思索良久,竟鬼使神差的相信了这个东方敌对势力的男子,不由自主的帮纪千绝解开了绳索。随后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牵马出了岩洞。

    初夏的雨后,阳光洒满林间,虫鸣鸟叫不绝于耳,树叶间的水珠尚自不经意的滴下,两人出得洞口,共沐朝阳,对视一眼,均有重获新生般的朝气蓬勃。

    借着日头,辨别了一下方向,两人骑上战马朝着北方缓缓行去。此前两人在混乱之中,之后纪千绝已经意识模糊,两人共乘一骑还不觉得,此刻恢复正常,同乘一匹战马,纪千绝只觉得软玉在怀,一股淡淡的幽香若有若无,不禁有些心猿意马,安琪拉则是更为窘迫,虽说波奇亚人风俗开放,但她身为公主,从小到大,还未和陌生男子如此亲近,此刻感觉纪千绝双臂环抱着她,感受着他有力的臂弯,口中的热气不停呼在颈后,一股男子的气息时不时传来,尤其是身后的这个男子还让她颇有好感,只觉得浑身紧张,双颊绯红,极不自在。

    两人也不说话,气氛有点尴尬,又有点旖旎,就这么一路北行,谁也没去想哪里是分别的终点。约莫走了二十里路程,忽然,前方一阵马蹄声传来,纪千绝立即策马行至一片高地,放眼望去,只见一队骑兵正打马而来,约莫百余骑的样子,为首一人手中擎着的旗帜上,一只金色的苍鹰清晰可见,是波奇亚人王庭卫队!

    此时卫队也发现了纪千绝,为首一人大声命令道什么,全队立时精神一振,策马朝纪千绝追来。

    纪千绝大感点背,怎么如此巧合,竟然路遇波奇亚人王庭卫队,殊不知自悬天要塞至波奇亚人大营十余里范围至南北延伸,已是遍布斥候和王庭卫队,都是在搜寻他们的踪迹,两军的斥候还时常接战。只是因为他们最开始的方向就偏离了悬天要塞,到了百余里外的南方,一时竟未找到他们的踪迹。

    此时不容多想,纪千绝立时拨马便又朝南逃去,两边一追一逃,晴天视线绝佳,又是沿着山峦的边缘地带,王庭卫队均是一人双马,而纪千绝则是两人一马,虽是千里良驹,但奈不住长途消耗,逃出来十余里路程,后面的追兵渐渐迫近,已有羽箭不断射来。纪千绝一边控马一边躲避着羽箭,颇为狼狈,心知这样下去不久就会被追上,不由心急如焚。

    安琪拉见状不由灵机一动,拔出匕首交到纪千绝手上,又指了指自己,示意纪千绝继续挟持自己。

    纪千绝会意,不禁有些好笑,这波奇亚人的王庭卫队在解救的对象居然主动要求自己挟持她,这要被她老子知道还不被气死。于是无奈只好用匕首抵住她脖颈,调转马头,驻足等待追兵。

    追兵渐渐迫近,驻马在二十步外,见状竟是不敢靠近,卫队为首的骑兵队长也没了主意,这万一自己冒进伤了公主,那自己就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但不抓住这个东方奸细公主也救不回来呀,一时有点进退两难。

    此时安琪拉却是大声喊道:“你们回去禀告父汗,就说本公主安然无恙,稍后自有办法脱身而回,你们追击只会让贼人狗急跳墙,速速离去!”

    追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不知如何是好。纪千绝见这招管用,也不理会他们,带着安琪拉重新上马,朝南行去。王庭卫队骑兵们一时愣在原地,最后队长狠狠跺了一下脚,下定决心道:“一小队回去报信,其他人随我远远的吊着他们。”采用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两人奔出许久,见果然没人追来,不禁松了一口气。纪千绝略一思索,此刻他们踪迹已露,追兵必然朝南而来,而他们只有先折向西,再向北,再向东,再向南,围波奇亚人大军绕一个大圈,最后方能回到悬天要塞,计策已定,于是也不再犹豫,一路向西行去,也不虞追兵胆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