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还热闹非凡的小吃街，如今已经空空如也，只留下地上那些还没有来得及收拾的厨余垃圾。

    程镜霜跺着小脚，回到了法拉利的座位上。

    “不行，我们一定要把饭找回来！”

    看着她干劲十足的样子，高千云发动了跑车低沉的引擎。

    红色的法拉利在夜晚的街道中穿梭着，程镜霜站在副驾驶位上，双手扒着敞篷玻璃的边缘。伸长了脖子在四处寻找躲起来的小吃摊位。

    “这样子很危险。”

    高千云温柔的劝道。

    “找到了，千云！他们在那儿。〞

    顺着程镜霜手指的方向，前方的狭小街道内。几个摊位在这里继续营业。

    高千云把车停在了外面，稍微不远的地方。程镜霜率先跑了过去，直冲烤冷面那家。

    “老板，我们的大份烤冷面还记得吗？〞

    夫妇老板看了眼前的少女。老板娘回答道：“啊哈，记得记得，现在正在炒的就是。”

    “太好了。”程镜霜松了一口气。扭头看着姗姗来迟的千云，“有饭吃了，不用饿肚子了。”

    滋滋的煎烤声中等待着，就在两人铁板上的食材就快做好的时候。

    突然远处又传来了喊声。“城管来了，城管来了，快走！”

    这对夫妇立马关火，跳上车，启动电瓶，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三轮车带着还在冒烟的铁板，一溜烟冲走了。

    “我的饭！”程镜霜尖锐的声音大喊出来，她拉着高天拔腿追了上去。

    但是电瓶三轮的速度太快。过了下一个转角，两个人就跟丢了。

    程镜霜跑的额头上胸口上都渗出了薄薄的香汗，累的靠倒在高千云的身上。

    “可恶，我的饭又跑了。这下吃不到了。”

    程镜霜头埋在高千云的胸前抱怨着，想到刚才滑稽的一幕，咯咯的笑了出来。

    笑声很快传染给了高千云，两个人随着气氛笑得前俯后仰。

    饥饿的感觉烟消云散了。

    红色法拉利行驶在返回学校的路上。回想着今晚发生的事情。程镜霜又不由自主的嗤笑出来。

    “今天真的很开心，谢谢你。”

    “又是给我买衣服又是请我吃饭的，是我要谢谢你才对。”高千云笑着，突然他想到了任务，想到了很多别的事情。笑容渐渐消失了。

    跑车开进了大学城的江边。正是上一次和程镜霜在这里漫步的地方。

    夜晚十分的幽静。

    高千云缓缓的停下了车。

    “怎么在这里停车？”程镜霜问道。

    “稍等我一下。”高千云下车打开了车前的盖子，拿出一个黑色的大约40公分长宽，十公分厚度的礼物盒子返回车内。

    “我也有给你准备礼物。”说着把盒子递给程镜霜。“打开看看。”

    黑色的盒子上用银色的金属暗纹刻画着向日葵的样子。

    并用透明的黑色丝绸编织成的带子捆绑着，交叉处是个蝴蝶结的绑绳样式。

    程镜霜轻轻扯动丝绸系带，打开盒子，看到里面整齐叠放着的，就是她上次试穿过的那件黑色礼服。

    面对如此精美贵重的衣服程镜霜没有半点欣喜的感觉，因为她瞬间联想到了自己在父亲手机上看到的那些账单。

    一股无形的压力，山一样的压力，再一次朝她袭来。

    如果把这件衣服卖掉的话，所得到的钱就足够解决经济上的任何问题。

    她这样想着，但是她飞快的摇了摇头，冲淡了这些念头。

    原本的快乐转瞬即逝，无忧无虑的感觉，终究不是属于她的。程镜霜的眼中慢慢的暗淡下来。泪水渐渐的溢出。

    “你怎么了？不喜欢吗？”看到女孩的眼泪，高千云有点慌张。

    程镜霜用力摇了摇头。

    “这件衣服是设计大师杜梵的遗迹。他很年轻的时候就去世了。在他死后，他所有的设计作品全部都价值飞升。不少衣服都直接被一些富豪们永远的收藏起来，不见天日，曾经有的设计衣服，拍出1亿美金的高价，只有少数的几件。还在市面上流通。这件黑向日葵就是其中之一。〞

    “尽管他的衣服如此的受人追捧，但是他生前却过得很孤独。〞

    程镜霜说着这件衣服的渊源，思绪陷入了黑色的向日葵里。这件衣服的作者是因为债台高筑而自杀的。

    孤独，生命，负债，这些关键词无不刺激着程镜霜的心脏。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镜霜，你还好吗。怎么流泪了？”

    程镜霜回过神来。有些泛红的眼睛望着高千云。努力让自己笑了笑。“我只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衣服，谢谢你。”

    高千云温柔的微笑着，〝你要试试吗？”

    “试试？”

    程镜霜犹豫着忘了忘了四周。虽然这里人烟稀少，但这里毕竟是在外面，不远处就是学校，随时有可能来人。

    高千云似乎看出了程镜霜的疑惑，按下一个开关。

    敞篷跑车的后座上，慢慢的的伸出来了顶棚。两个人的座位在下陷，整个车内的空间变得比想象中的要更加宽敞。

    高千云走下车，轻轻关上车门。

    留程镜霜一个人在车里。看得出来她真的很喜欢这件衣服。

    程镜霜隔着车窗看着高千云美丽的的背影，心里不再顾忌，开始解开自己的扣子。

    车内几处极不显眼的地方，安装的针孔摄像头正在注视着这一切。

    这些画面画面同步传达到了作战指挥室的电脑内。

    庄晓梦一边吃着泡面，一边看着屏幕中宽衣解带的少女，露出了雪白的身体。

    庄晓梦瞪大眼睛，吃泡面的动作停在半空。

    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程镜霜的曼妙身材。

    “女孩子真是太美妙了，可恶！”

    这时，入口处侧突然传来门开的声音，紧接着是清脆熟悉的高跟鞋的响声。

    周若仙走到庄晓梦身后，看到监控画面里正在宽衣解带的程镜霜，神色一凝，立马问道：“怎么回事？高千云呢？”

    “别紧张，只是在换衣服啦！高千云不在车里，而是在车底。”

    “什么？”

    “开玩笑了，高千云在车外面等她换衣服。”

    “哼。”周若仙冷哼一声，“女人在豪车里面脱衣服的速度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差不多结束了，今晚十二点是结束测试的时间，还差几个小时，继续监视，我去冲个凉。”

    说着周若仙揉了揉脖子。走去浴室的方向。

    法拉利的车门再次打开，程镜霜拎着裙摆，一只脚迈下了车，高千云接过她的手，黑色礼服上特殊的丝线闪烁着点点星光。

    程镜霜把头发盘了起来，露出了修长的脖颈。

    清冷的月光沿着着优美的线条滑落在肩膀上。七分长的黑色手套。末端露出三根主要的手指。黑色的礼服柔软的质感没有任何反光一样，在黑夜中整个人的躯体和手臂仿佛隐藏在黑暗里，但是闪烁的细细星点却勾勒出优雅的轮廓。

    好看吗？程镜霜原地转圈，看着高千云问道。

    高千云看的有些入神，点了点头。

    程镜霜轻笑着，“怎么回事？你今天的话好像少了很多。”

    “好看，真好看，就像……”

    高千云思索着夸赞的话语，但是，大脑像断了线一样，最终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脸不由的变红了。

    “所以……”程镜霜捏着黑色礼服的衣料。手指在上面画着小圈。“所以这件衣服。究竟花了多少钱？”

    高千云一时语塞。花了多少钱？总之是很多。这件衣服出自哪位大师之手程镜霜也是知道的。可是回想起少女的种种举动。在第1次见面的时候并没有接受这件衣服。也没有也没有收下自己买的其他衣服。

    今天这次出来约会。或者说这算是约会吗？她也没有让自己花钱。尽管买了很多衣服。但价格这都没有办法和身上之间黑色向日葵相提并论。可是今天真的很开心。从来没有人为自己挑选过这么多的衣服。

    花了多少钱？高千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你今天话变得少，怎么连话都答不上来了。“程镜霜嘟着嘴抱怨道。

    “你说自己是个孤儿对吗？没有爸爸妈妈，那也就没有爸爸妈妈给你钱喽。”

    “所以你的钱是哪里来的呢？我还有爸爸可以依靠，你平时的生活。都要靠自己的。”

    江水的波纹也陷入了沉默。只有杂草中传来轻微虫鸣。

    庄晓梦的画面失去了声音，因为两个人离开了法拉利的车内，她调用出车外的掩藏摄像头，看到了两个静静面对面站在江边的人影，背后是波光粼粼的江水，

    “他们在说什么？”

    庄小梦的麦克风没有办法收到法拉利车外的声音。但是她在键盘上敲打了几下，画面聚焦在两个人的嘴处。通过智能程序的分析，用人影的口型变化来破译出他们说的话语。

    “如果你也有人可以依靠就好了。就不会自己过得那么辛苦。”程镜霜低着头，不知道是在说高千云还是在说自己。

    说完便像是嘲笑自己一样，叹了一口气。“我在说什么呀？笨蛋。我其实也不是很了解千云同学。毕竟我们才认识两三天而已。”

    “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我想应该早些认识你的。”

    “现在不是也很好吗？〞

    “嗯。”

    程镜霜想换个话题，说道：

    “你知道这件衣服吗？他的设计者杜梵。一生都过得很孤独。贫困潦倒，债台高筑。最后饮弹自杀了，但是在他死后，他的设计作品却成为了绝响。”

    程镜霜伸出手望着自己黑色的袖筒，“如果那个时候有人很欣赏他的设计。或许……”

    看着程镜霜黯然的样子。高千云想到了她也是服装设计师，他感受到了话语中的沮丧。他想要开口安慰道。

    “至少现在全世界都很欣赏他的作品。他的作品永远的被人欣赏，就好比他永远活着一样……”

    “不对！”话还没说完，没想到就被程镜霜带着幽咽打断。“他生前设计的衣服都是希望给人穿的，他所有的设计都是都是开放给别人用的。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穷的像个笨蛋。他希望自己的衣服能够被大家穿着就好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被极个别的人锁起来，锁在衣橱里面。”

    “衣服就是衣服而已。穿上舒适的衣服会暖和，穿上漂亮的衣服会开心，这样就好了，这样就足够了。难道不是这样吗？”

    “吃饭玩乐也是这样。饿肚子的时候会伤心，伤心的时候如果吃到好吃的，也会感到开心的。一日三餐一个人又能吃到多少呢？”

    “每个人都要吃饭，都要穿衣服。就包括给我们做饭的那一对大哥大姐也是一样。衣服就是衣服，食物就是食物而已。”

    “如果我穿着一件衣服是别人一辈子都穿不完的衣服。如果我吃了一餐饭。是别人一辈子都吃不完的饭。我，我，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正说着程镜霜的眼泪流了下来。高千云心里十分难受，心乱如麻。

    程镜霜想要去擦眼睛的眼泪。手指却迟疑了一下，然后转用裸露出手套的手指去抹除眼泪。

    “我当然希望变得很有钱了，如果有钱的话，如果有很多很多钱那一个人就可以过得非常非常的轻松，非常非常的快乐。如果我喜欢一个人，我可以用钱给他买很多东西。如果他不开心，我也可以立刻放下自己手中的工作去陪他。但是……我哪里会有那么多钱呢？又哪里会凭空冒出来那么多钱呢？”

    高千云依然说不出话来，沉默着。

    “千云，你还记得今天为我们演奏的那一位那一对夫妇吗。”

    高千云点点头。

    “其实这么说可能有点自作多情。我的条件要比他们好上太多了。我……有大学可以上，还有生活费可以拿，而且还拿到了一份收入不错的实习工作。爸爸虽然生病需要照顾，但是家里还有一些积蓄。但是我真的好羡慕他们，他们没有债务要还，他们有最喜欢的人陪伴在身边。他们随时都可以陪伴在一起看风景。”

    说着程镜霜把头埋的很低。

    “千云，你还记得我今天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吗？我那个时候心很乱，很生气，我没有想到你会来的，不过你来了我真的很开心，真的。本来为了父亲转院的事情，要准备很多很多的红包。为此我每天都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的疲惫。想要多赚一点钱。”

    程镜霜的声音徐徐平静了下来。

    “但是自从那天认识了你之后。工作也找到了，医院的事情也解决了。感觉好像日子里都有太阳照进来了，一切都变好了…………但是我却发现家里背负着许多我不知道的债务。我当时真的很害怕很生气。本来以为可以变成正常一点的生活，一下子就……”

    “需要多少钱？〞高千云连忙问道，然后声音又变得迟钝，“债务的事情，我可以……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解决的。”

    程镜霜看着高千云的眼睛，但是高千云却躲闪着。

    “你想要动动手指花一花钱就解决我的困难，让我对你感恩戴德吗？在你把我变得心嘭嘭直跳戏弄我一番之后去潇洒离开，也不会有任何的道德负担。”少女的声音又泛起了哽咽。

    “不是的，我没有这样想过。”

    “千云，我的条件已经比那对夫妇高到不知道哪里去。我还要钱干什么？我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呢！我想要的你还不明白吗？但是一个人绝对不可能做到，你能做到吗？你愿意因为我做到这些吗？”

    “我愿意！”

    程镜霜愣住了，高千云的声音没有一丝的犹豫，他走上前一步。低着头，认真的看着眼前的女孩。

    “我愿意。”

    高千云重复着，声音变的愈加柔情似水。

    女孩也抬着眼眸看着高千云，两个人的身体都在微微发颤，心跳声仿佛都能让对方听。就这样注视着。

    程镜霜率先移开视线，低头看着身上的漂亮衣服，缓缓开口。

    “其实这些东西都不是你的，对吗？这些车衣服。”

    “嗯。”高千云点点头。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明明自由自在的，却要债台高筑，是因为和周若仙分手……”

    “不是的。”高千云连忙说道。“这都是因为……”他的动作有些慌乱。但是极力掩饰着。最终他拿出了那张黑金卡。

    “都是因为有这张卡。这里面有很多钱，我……我就拿来用了。”

    “但是今天跟你在一起。我也很开心。我想更多的跟你在一起。这张卡我会还回去的。这件衣服，看得出来你真的很喜欢，我想把它送给你，至于欠的钱我会想办法还上。我保证，请你收下它。”

    高千云的脸很红，程镜霜的脸也泛起了红晕，但更多的是欣喜。

    “为什么你会得到这张卡呢？你又要还给谁呢。”

    “这个……我不能说。”

    程镜霜顿了一会儿。点点头。

    “没有关系。就算是爸爸，他也不愿意把借钱的原因告诉我。”

    “不是那样的。〞高千云试图辩解。

    〝好啦~”程镜霜微微笑着，“等你真的可以告诉我的时候再告诉我吧。”

    她的声音有些调皮。高千云都是松了口气。他发现自己真的见不得眼前的女生伤心或者是生气。

    “不过这件衣服我不能要。把它退回去吧。”

    “为什么？”

    “你要送女孩的东西，至少要送一件属于你自己的东西吧。”程镜霜没好气的说，然后又转为温柔，“当你有自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想送我的时候再送给我吧。”

    仿佛是在教导着高千云。

    高千云努力思索着，然后迅速的解开了手上的手表。

    “这款手表跟随我很久了，它有很多功能，总之很多，很多功能。是我的东西，送给你！”

    说着把手表直直的伸到程镜霜面前，看着高千云红着脸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程镜霜的心里十分的欢喜，只觉得可爱。她伸出双手捧着高清云握着手表的手。说道。

    “笨蛋。没有说你要现在送啦，真是的。再说了。这个手表的风格跟我一点都不搭。”

    正说着程镜霜纤细的手，又触摸到高千云骨节处的粗糙拳茧，想起那天他一个人赶走几个混混的样子。

    程镜霜的眼神又变得复杂。

    看来千云有很多事情是我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