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与尔同销万古愁
“呼……呼……”李乾的喘气声越发沉重,直到离开夜莺街,乘上马车,他才得以喘息。
而他也没闲着,小心翼翼地“守护”着手中的龙舌兰酒,不时再给它降降温。
马车呼啸,李乾一行人在城里兜着圈子已有好一会儿了。
李乾探出头,问着身旁的两名仆从:“还没追上吗?”
而其中一人有些尴尬地说道:“少爷,根据兄弟们沿途留下的标记,是没错,但好像不只一个人留了标记,实在是太乱了。”
李乾有些摸不着头脑,正当他疑惑时,另一个仆从高兴地说道:“少爷,快看,前面桥上,正是那个外乡人!”
“真是丢脸啊!”这是李乾定睛一看后的唯一想法。
桥中间正是先前那个外乡人。不过,在那外乡人周身横七竖八躺着一大堆伯爵府的人,而整座桥前前后后也是围了一大堆人,不过在场众人并不敢轻举妄动。
现场弥漫起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氛,李乾竟是一个趔趄,险些在马车上摔下来。好在周围仆从及时扶住了他,不然就得出大丑了啊。
“终于来了,让亨利来见我,我不想再杀人了。”那外乡人朝着马车淡淡说道。
众人感觉那声音并不是很响,但听起来却是十分清晰。
李乾整理了一下衣服,拿着那杯龙舌兰,缓缓朝着桥中间走了过去。
“少爷,不能去啊,危险!”众人纷纷提醒道。
李乾只是笑笑,说道:“没事,快去把受伤的兄弟送回府里治疗。”
“是!”伯爵府众人不愧是训练有素的军士,短短几秒之间,便开出一条路,捎带着把倒地的人都带走了。
“我想,这里面一定是有误会。”李乾淡淡说道,随即便饮了一口酒。
而那外乡人撇了一眼李乾,怒目而视,说道:“误会?带了这么多人围杀我,还说是误会。”
李乾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实在抱歉,我是本城伯爵,这些都是我府中之人,我给他们的命令是跟住你,但没想到手下不中用,竟然有这么多暗哨跟着卷进来了,惭愧啊。”说着,便把酒杯放在一边的桥上,拿出了自己的家族信物。
“还是让亨利来见我吧,我可不擅长和贵族打交道。”外乡人把头扭向了另外一边。
李乾知道,这人还是抱有敌意,不愿相信自己。但他不想放弃,还是想再试一试。
“朋友,我也是个不善交际的人,我习惯直来直去。”
“我叫威廉.古恩希尔德。你说的亨利我并不认识,见你是个懂酒之人,不过是有些惺惺相惜罢了,不然,我干嘛大老远把酒送来呢?”
说罢,李乾又饮了一口,手中酒杯伴随着“刺啦”一声,竟是缓缓凝出了冰花,随即杯子递到了那外乡人跟前。
这点小手段自然逃不过那外乡人的眼睛,他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李乾,但这种惊讶也是转瞬即逝。
“冰霜之力”外乡人小声嘀咕道。但他的戒备之心似乎并未放下,便说道:“你一定是下药了,我不会喝的。”
“这……”李乾一时语塞,竟有些不知所措,看来他还是太心急了,最终也只能像现在这般弄巧成拙。
李乾眼见无计可施,便不想再纠缠,又饮了一口,杯中酒也是所剩无几。
毕竟今晚,他还有一件要紧事要办,实在不能再继续耽误下去了。
“嘿嘿,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可惜了,可惜。”李乾头也不回的走了,独留那外乡人一人在桥上凌乱。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完全听不懂。”那外乡人从小习武,也就是勉强识字,自然不是很懂这世间还有一群如李白那般诗酒风流的妙人。
……
不多时,大桥周围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伯爵府的人也全都撤干净了。
原本平静的外乡人意识到时机到了,便迫不及待地拿起酒杯,豪气的一口干了!
说句实在的,他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先前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是完全拿捏了这其中的精髓,再看他此时脸上满足的小表情,绝对能入选北影教材。
随后,他豪气地一抿嘴,高呼:“爽!”
可能人就是这种奇怪的动物,被理智主导时,这滚滚红尘都是狗屁。但欲望大行其道时,即便是洪水猛兽也皆如蝼蚁!
作为一个老酒虫,怎么能接受喝酒喝的不痛快呢?
这或许就是最真实的激情过后的只留下一地空虚了吧。
那外乡人一改之前的平静之色,心中苦楚更是无处发泄,距离理智的崩溃只在旦夕之间了!
凛冽的晚风,吹乱那外乡人额前的秀发,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手中的杯子,他很确定,没有下药,看来自己是错怪好人了。
不知是什么时候,他恍惚看到不远处的小船上,一人恰到好处地支起小桌子,点起来一支蜡烛,又听三两碟子啪滋作响。随后,是斟酒的声音!
这还了得!
“船家,有酒吃吗?我买!”外乡人大声喊道。
而小船上的老人也爽朗地笑了笑,没说话,缓缓放下手中碗筷。先是瞧了瞧桥上之人,也没多想,便起身撑船而来。
外乡人眼见小船缓缓而来,脸上自是喜笑颜开,待那船靠岸,便迫不及待地围了过去。
“船家,我实在口渴,想买些酒喝。”外乡人一副色狼见了美女的样子。
那老人似乎也是懂酒之人,嘿嘿一笑,说道:“自家酿的,苦涩了些,后劲也是极大,不知你喝不喝的下啊。”
“放心吧,长这么大我就不知道醉是个什么滋味!”外乡人现在哪里管得了这么多,三枚银币递给老人,就欲端起碗来痛饮一番。
谁料老人摇了摇头,苍老的手掌挡住了外乡人白皙的小手。
外乡人顿时有些期期艾艾,谁料老人一句话更是让他大跌眼镜。
“无妨,值不了几个钱,我请了。”
“太谢谢您了,那我就不客气了,嘿嘿。”
此时的外乡人可谓是苦酒入喉心作痛,想到自己从王都到这极西之地,一路上颠沛流离,被人追杀就算了,竟然连口酒都没得喝,好不凄惨!或许是情绪到位了,他的眼眶也随之有些湿润。
可能这是他这辈子喝过最差的酒了,但是一股幸福的感觉止不住地溢出来,让他整个人都酥酥麻麻的,竟是慢慢瘫在了船上,嘴里还嘟囔着:“与尔同销万古愁……愁。”
或许,他真的是醉了。
下一刻,只见船上的老人讪讪一笑,悠悠说道:“还不知道醉是什么滋味,一杯蒙汗药就倒了,你就吹吧!”
言罢,小船又慢慢动了起来,随着河上氤氲的雾气渐渐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