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世迷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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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回 掳少夫惊宫剑影 踏胡穴魂断朔漠(三)

    自从他和兄弟傅介子学武艺成下山一同回到乌孙赤谷城之后,才知道自己已经暗生倾慕之情对他们恩重如山的江都公主早在几年前便抑郁而死,两人出了西域进入中原便分道扬镳,开始了各自的江湖游历。

    邓少通为人机警,武功也不弱,行走于江湖之间没两年便以心狠手辣闻名于草野之间。

    然而就这么浪荡下去,何时才能了却他心中夙愿。

    当时的贰师将军李广利风头正劲,不但是武帝宠妃李夫人的亲兄长,身份尊贵的皇亲国戚,更是武帝重用的爱将,四方征伐总是少不了他的身影。

    邓少通毅然结束了在江湖中四处飘荡的日子,投在李广利帐下穿起了戎装。

    仗着自己心思沉稳和武功卓绝,邓少通很快便出人头地,当上了李广利的贴身侍卫,跟随他东征西讨。

    虽然可以凭着军功混个不错的功名,但邓少通显然志不在此。

    他当初选择投在李广利门下,就是看中他是武帝的宠臣,可以有机会接近那个间接断送了江都公主性命的老东西。

    然而几次尝试之后,他却连武帝的一根汗毛都没摸着,开始体会到了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的无奈。

    武帝一生对外连年征伐,对内严苛律法,因为一点小事就连自己的亲生儿子和宠妃都敢杀,得罪的天下人还不知有多少。

    他当然深知自己戾气过重,对于身边的防护从来不敢掉以轻心,再加之上了年纪之后,更是疑神疑鬼了,对身边的近臣侍卫存着一百二十个不放心。

    邓少通虽然现在的武功炉火纯青,但当时还稍显稚嫩,自然无从得手了。

    然而邓少通岂是轻易言败之人,正在他不动声色等待更佳机会时,却不料在征和三年发生了一件大事,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这一年,李广利率领七万大军从五原出塞,直捣匈奴王庭,邓少通作为贴身侍卫自然跟随他在军中效力。

    匈奴派遣右大都尉率兵五千至夫羊句山阻击汉军,两军兵力相差悬殊,匈奴以卵击石焉能不败。

    李广利率军乘胜追击,直至范夫人城,多有斩获。

    本来这一趟追追杀杀,汉军利用兵力优势进展得极为顺利,正是见好就收凯旋班师的大好时机,却不料正在营帐中策划回军路线的李广利却突然接到京城家中下人的急报。

    原本兴高采烈准备离开这不毛荒地期待不久后就要和家人团聚的李广利,接到这封家书之后,却是被吓得浑身抖如筛糠,汗如雨下。

    原来就在一年前巫蛊之祸发生后,太子刘据自缢身亡,大汉皇储空置,惹得几个本来没有了任何盼头的武帝子嗣千方百计钻营起了这太子宝座的归属。

    武帝已经年老体衰,还能再活几年,只要现在能被选中确立为太子,那就基本上可以保证继承天下至尊的皇位了。

    武帝的第五个儿子刘髆早早地便被封为了昌邑王,与皇位无缘,可恰巧凭空来了这么个大好机会,当然不肯屈居人后了。

    刘髆为武帝宠妃李夫人所生,李广利又是李夫人的兄长,倘若刘髆真地可以被立为太子,将来登基之后,李广利就是堂堂正正的国舅了,到时候不消说,滚滚的荣华富贵不请自来,更别提还可以不必在武帝手下战战兢兢度日如年了。

    李广利之女嫁给了丞相刘屈牦之子,两人是儿女亲家。刘屈牦官至丞相,李广利也正在深受武帝的重用和恩宠,他们本来应该在仕途官运上无欲无求了,可就是一个贪字作祟,谁不想拥有更大的权力,谁不想拥有更高的地位,谁不想一手遮天为所欲为,才催生出了一场天降的悲剧。

    两人在拥立昌邑王刘髆为太子这件事情上利益一致,自然勾搭在一起,时常暗中商议对策。

    就在这次李广利出兵前,还借着刘屈牦送行之机,嘱托他在武帝面前多多为昌邑王美言,争取早日确立刘髆的太子身份。

    然而,两人都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就当李广利在北方草原上奋力鏖战时,京城中却发生了非常变故。

    也是丞相刘屈牦的夫人多事,她也想夫君将来沾上新天子的光,官运亨通,永享富贵,便悄悄延请女巫诅咒武帝早死,祈祷昌邑王刘髆顺利继承皇位。

    岂不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此事竟然被少府下辖的内官内者令郭穰获悉,他不但将此事密报给了武帝,还顺带将李广利牵带了出来,揭发李广利和刘屈牦结党营私暗中勾结,计划蛊惑武帝迎立昌邑王刘髆为太子。

    太子刘据的巫蛊之祸刚过去一年的时间,武帝正忌讳着巫祷诅咒这些鬼神之事,当然龙颜震怒,查明此事属实之后,立斩刘屈牦夫妇,并将李广利家人全部收系于狱中,只等着李广利班师回朝再一并处置了。

    这从天而降的横祸让李广利手足无措。

    若是单只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那倒不难,就此在阵前倒戈向匈奴投降,虽然会招致千古骂名,也对不起手底下这些远离家乡浴血奋战的将官士卒,但毕竟性命要紧,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只是当他刚刚拿定了主意,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了在京城廷狱中众多亲人正在痛苦挣扎的面孔,只要他一降敌,消息马上就会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京城,以武帝的心狠手辣,恐怕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立刻会将他的族人尽数诛戮。

    一想起集体处斩时家人凄厉嚎叫、血流成河的惨状,李广利便心惊肉跳。

    他虽然还活着,却成了无父无母无儿无女的孤家寡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但若是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还按照原定计划回师大汉,自己又如何向武帝解释呢,到头来还不是人头落地,只要他一死,族人也必会遭受灭顶之灾,只不过是迟来了两日罢了。

    左右为难的李广利此时想起武帝那张恩威莫测阴晴不定的脸,更是惴惴不安。

    思谋了良久,他才最终下定决心,不管这里面的风险有多大,一定要长驱直入,直捣匈奴老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