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世迷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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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回 斩蚺蛇峰回路转 中埋伏穷寇莫追(七)

    “尊台若是信不过下官,那也好办。我赵长信顶天立地,不会让别人为我背黑锅的。不如这样,为了以示诚意,我血书一纸军令状,解了娄县之围功劳全归尊台,若是不能救民于水火,反遭败绩,则过全由我赵长信一人承担。这样尊台既不用担心不出兵荒迨了军情而获罪,又免除了兵败导致的责难,何乐而不为呢?”赵长信已经看出了李信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只有打消他的顾虑,这老滑头才能将兵权交到自己手里。

    说完,赵长信紧紧盯着李信,从腰间拔出盘螭剑已经在左手掌心刺破了一个口子,那盘螭剑如何锋利,只见赵长信手心血如泉涌,他却置之不理,仿佛这伤口并没有生在他自己身上。

    “哎呀!赵侍郎何苦如此呢,我答应你就是了。左右快拿纸笔和纱布来,待赵侍郎写完军令状便赶快为他处置伤口。”两人绕了半天,李信其实就是等着对方这句话呢,有了军令状自己既可以借保卫吴县为由继续高枕无忧,又免除了见死不救的罪责,一举两得,真是应了赵长信那句暗含讥讽意味的话“何乐而不为”呢。

    好不容易得了军令的赵长信急匆匆赶回军营,从这些半个月以来朝夕相处的大汉官兵中挑选出了两千名精装有力的士卒整编列队,军情紧急,也来不及休整,安排好粮草辎重后,就立即开拔发兵娄县。

    一百里地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傍午出发的汉军行至娄县境内也已是晚霞满天日薄西山的时候了。

    到了娄县地界内,官路上正在逃亡的百姓三三两两逐渐增多,经过打听才知道,人数多达两千名的悍匪正在围困只有一千驻兵防卫的娄县县城,其余还有几百名匪众乱窜至乡野村间,大肆烧杀掳掠了起来,这些难民就是县城周围的百姓,因为不堪其扰,才被迫背井离乡的。

    听闻匪众只有两千多人,赵长信放下了心。

    他的两千人马加上驻守娄县的一千官兵加起来已经超过前来劫掠的盗匪数目,再加之娄县县城城坚壕阔,只要没有其他因素干扰,断然没有战输了的理由。

    已经信心百倍的赵长信指挥军士直捣围困在娄县县城外围的匪兵,此时也没有必要摆弄什么五花八门的阵法了,只要猛冲猛打,城中汉军见到前来救援的援军,两下里应外合,盗匪在夹击下不攻自破自然解了娄县之围。

    至于那些鼠窜至周边的零星盗匪,见到主力部队溃败,自然不敢再兴风作浪了。

    战局果如赵长信所料,他所统帅的那两千精兵如猛虎下山般突入到敌军阵营中,所向披靡,匪众望风而逃。

    天刚刚擦黑,娄县便解除警报,娄县县令更是亲自携酒担肉来犒劳前来解围的汉军了。赵长信虽然此行目的已经达成,但还没杀过瘾的他怎肯错过这难得一遇的战场搏杀机会。

    他传令军中不得饮酒,草草饱餐过后连城都未进,便督率本部人马继续去追击敌寇了。

    眼看着汉兵撵着贼寇就要到达长江河道了,只见江边上只停靠着稀稀拉拉十几艘简陋快船,看样子远远搭载不下数量如此众多的溃兵。

    逃寇争相拥挤在船桅与浅滩之间,狼狈不堪,抢先上了船的只是少数,大部分匪盗因为船上没了位置恐怕马上就要成为汉军的阶下囚了。

    赵长信见状大喜,正要急令军士奋勇向前擒杀匪盗时,却不料江面上一声炮响,只见长江对岸芦苇深处猛然出现鼓帆疾行的数十只艨艟快艇正在向着河道这边行来,船上的弓箭手已经蓄势待发,只要一声令下就万箭齐发,管保让陆上的汉军吃不了兜着走。

    赵长信正在心惊间,只听河道上下游各处随之响起一阵紧锣密鼓的喊杀声,随着一艘艘船只不断靠岸,不知道有多少恶匪正在呼号着登陆奔跑,转瞬间便将赵长信这区区两千兵马包围得严严实实了。

    赵长信当然知道自己已经中了敌军的埋伏,心中虽然难免有些慌乱,但他是军中主帅,只能故意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稳住军心。

    眼见前后左右围绕着自己的匪兵不下五六千人,赵长信倒吸了一口冷气,此时到底该以何种阵法临敌?如何自保?他一时之间也没有了头绪。

    眼见匪盗的包围圈越缩越小,长江河道上的艨艟也是越聚越多,箭矢像漫天蝗虫一样飞到己方阵营中。

    虽然有盾牌护阵,但对方的箭矢过于密集,几轮下来,已有五六十名军士被射伤射亡。

    见到己方士兵身披箭雨或死或伤,赵长信更加心烦意乱了,好在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船上的弓箭手怕误伤了自己人也不敢再肆无忌惮地放箭了,然而周围的喊杀声却是越来越响、越逼越近,看来过不了一会两军就要短兵相接了。

    这震天的叫喊声仿佛把赵长信拉回到了北方草原的战场上,似乎是与生俱来对战局的敏感督促着他要马上做出新的部署,以保全大汉官兵的性命。

    前些日子这些官兵操练过的阵型不断浮现在赵长信的脑海中,虽然训练时间才不过短短半个月,已经练熟了的阵型也没有几个,但是针对眼下的战场形势,他也只得仓促从中选出一个最适合防守的六合阵法勉强抵挡一阵,然后再思谋其他脱身良策了。

    六合阵法总共有三十六种变化,每六种变化为一层,随着层级递进,阵型演变就越加复杂,克敌自保的效果也就越加神奇和明显。

    只可惜这支汉军操练时间并不长,赵长信也只能是将第一层中的六种变化付诸实践,但饶是如此,却也足够将冲进汉军阵营的恶匪杀得哭爹喊娘了。

    正在赵长信依据敌人进攻方位的不同,一边指挥变换阵形以消耗敌军实力,一边苦苦思索接下来要冲杀出敌人重围的计划和路线时,却听见又是一声炮响,正在进攻的盗匪像潮水一般退去。

    赵长信知道这是敌人要变换阵形克制六合阵法之前的调整,想起对方的统帅也是曾经与匈奴铁骑对过阵的大汉军官,肯定会有更精妙的阵法来冲击己方的阵型,而自己这两千名部下却因为训练时间太短,未必就能抵挡得住。

    与其这样被动挨打,还不如趁着敌军退却重新组织之机向敌阵中的最薄弱地带发起冲锋,只要能突破重围,剩下的士兵就有希望逃回娄县,凭借着娄县守兵和坚固城墙再与这群匪盗周旋。

    已经打定了主意的赵长信急忙命令变换阵型,手中令旗一挥,趁着敌军还在退后之机,不到两千名官兵已经呈雁翅阵形向着娄县方向冲杀了过去。

    正在后撤的群匪听到背后喊杀声大起,一群已经杀红了眼的汉兵分三路向自己猛扑而来,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已经乱了阵脚的匪众哪里经得住已经破釜沉舟的汉军冲杀,没几下包围圈便被撕开了一个口子,其他匪众赶来支援时却被雁形两翅挡住,赵长信带着汉兵已经成功逃了出来。

    汉军在前面玩命地逃,背后几千名匪众也在毫不放松地追击。

    但是毕竟汉军兵少,逃不逃得走关乎自己的生死,都是卯足了劲尽了全力,而盗匪虽然训练有素,但毕竟也只是一帮为了利益而纠结在一起的乌合之众,就算全歼了前面的汉军也捞不着什么实惠,还不如打家劫舍能分些金银财宝来得痛快,所以渐渐地也就不那么舍命去追了。

    就在汉兵与匪兵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赵长信不由得松了口气时,前面的树林中又是响起一阵喧天锣鼓,一支匪兵有如饿虎扑食一般窜了出来,拦在了汉军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