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世迷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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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回 援旧识兽吻余生 闯龙潭身陷绝地(六)

    “小女的祖父唐安曾师从于名医淳于意,出师之后不久就出任了齐国王宫的侍医,并以高明医术搏得齐王刘寿的青睐和赏识。家祖父在齐王王宫中倒也清闲,一边为王族眷属诊脉看病,一边饱览齐王为他从民间搜罗而来的前人医书和奇方,十几年之后自然是医术大涨。只是好景不长,刘寿死后,由他的儿子刘次景继承了王位。这刘次景不仅当上了新齐王,还继承了所有诸侯王与生俱来的纸醉金迷的习气,更干出了和自己阿姊通奸的有违天道的丑事,以至于武帝派出与齐国原本有隙的主父偃出任齐相监管齐王的一举一动。刘次景心怀鬼胎,再加上年少胆小,竟然畏罪自尽了。齐王没有子嗣,因此被除国为郡。虽然主父偃力邀家祖父前往长安担当皇家侍医,但他已经厌恶了侍奉这些骄奢淫逸的大汉权贵,出口婉拒,然而没料到辞官不成却反遭到主父偃诬陷,若不是有知闻他医术高超的侠士相救,几乎就要沦为阶下囚死在黑牢之中了。家祖父获救之后,对于大汉官场上的丑态百出已经心灰意冷了,便举家迁往了大汉西南零陵郡的野山深谷中,远离大汉中心腹地,专门为不毛夷人医患治病。哪知苗夷自古沿袭巫祷毒蛊,起初并不相信家祖父这个中原人的医术,直到有些通过巫祷不能解决的疑难杂症被家祖父医治好了之后,才将他奉为神明。后来家祖父才发现,夷人所精通的巫毒之术也并非全都是哄人骗鬼的无稽之谈,里面竟然涉及到了许多卜易谶卦和草本性状的高深学问。一生痴迷于医术的他竟然将苗夷的这些自古相传的巫蛊精髓和大汉医经中的原理相结合,独自撰写了一部叫做《医蛊杂说》的医经。只可惜家传医术传男不传女,到了阿翁手里时,他本来希望有个儿子能够继承衣钵,却是上天捉弄,年过四旬才只有我这么一个独女。就在阿翁已经不抱希望,准备将医经毁掉前,我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看到了它。谁知我身上流淌的也是祖父痴迷于医术的血液,一旦钻进医书里的奇幻世界就再也不能自拔了,然而时间无多,自然不能让阿翁发现我偷学祖传医术,只有强行将医书里面的内容死记硬背,留待日后再慢慢钻研了。”

    “难道这就是姑娘被囚禁于此处的原因了吗?”霜儿大惑不解,她也没听说广陵王宫中有谁得了疑难杂症,那刘胥得意洋洋的样子看起来更是健壮得很,怎么也不像是要强迫这姑娘到这里来为谁治病的。

    “那《医蛊杂说》中关于医理药性的阐述并不难懂,虽然十分浩瀚庞杂,但我自幼出于好奇在一旁观摩祖父和阿翁为人治病,多多少少有了些基础,再加上对医术痴迷,只要是假以时日,想要一窥其中的奥秘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只是这书中还有一小部分是揭示巫蛊之术与人生老病死之间玄机的内容,是祖父花尽心思琢磨出来的医术辅助之道,却极其晦涩难懂。我对那些苗人的巫术本来就不感兴趣,再加上年纪幼小心智有限,索性就专门研究其中的医理药学。大约过了两年之后,当阿翁有了什么救治不了的疑难杂症时,我却总是往往能够看出其中的端倪,妙手回春。阿翁心里当然知道我看过那本传男不传女的医书了,只是他表面上并不说破,更没有横加指责,反而任由我去悬壶济世、治病救人。好在苗疆的巫祝本来就大多为女子,苗风中更是没有未出阁女子不可抛头露面的大汉礼教约束,所以并没有人以此作为笑谈,反而因为我医术高明,远超了阿翁,在苗人之中一时声名鹊起。可谁知就在我将医书中的种种原理学问付诸实践时,却被广陵王的侍卫掳走,关在这不见天日的洞窟中也不知多长时间了。”那神秘少女起初谈论起自己医术初成时的成就还兴趣盎然,但在说到现在自己身处的窘境时,眼眶红润,竟像是要哭了出来。

    “姑娘既然医术高超,那就赶快为广陵王把病人治好算了,也好早日回家和亲人团聚,省得在这里遭罪,更能让一直担忧你的家人早日放下心来。”霜儿和这神秘少女年纪相仿,且也有着被人掳走身不由己的经历,当然能够感受到她心里的恐惧和无助了,不禁伸出手来不断抚摸少女的肩膀以示安慰。

    那少女正沉浸在悲伤中,圆润丰满的肩膀被霜儿细腻温润的手触突然碰到,身子猛然一颤,抬头看见霜儿眼睛中充满关爱的眼神,才脸上一红接着说道:“他们……他们这群坏人哪是把我劫持来为人治病的,他们是要我害人。你可知道那神龛里的雕像是谁?”

    “当然知道,那不就是咱们当今大汉的天子吗?”霜儿听少女提到那像极了刘病已的雕像,心里一紧,仿佛已经猜到了什么。

    “咦!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的,却真是有些见识,看来他们确实并没有骗我,”那少女脸现惊诧和佩服的表情,接着说道,“那每日给我送饭的女子想来就是广陵王的姬妾无疑了,她告知我现在就身处在广陵王宫的地下洞穴中,并直言不讳‘请’我来这里的意图,就是要让我用苗人的巫祷之术诅咒当今天子,令其身遭横祸。首先,不管神龛中之人是不是大汉天子,我也不可能随意帮他们去害人,其次,家祖父的医书中虽然有一些关于苗人巫术的描述和解释,可那些都是用来治病救人的医道,并不是用来害人的,更何况那些内容深奥难懂,我根本就没有兴趣去琢磨,哪里能真有这样的本事可以咒人生死的。那广陵王的姬妾倒也不蛮横用强,只是每日送饭时都要劝说于我,可能是由于我在苗疆的声名确实很响亮,不管我怎么解释我不会什么巫祷之术,可是她就是不相信。一直到现在就这么僵持着,我在浑浑噩噩中也不知道被掳来此地有多长时间了。更可恶的是,这女人面似和善,心里却歹毒龌龊之极,虽然每次她走了之后都把悬梯收起怕我逃走,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把我身上的衣服收走,只留下了……留下了这一身让人难为情的亵衣,就算我逃出了山洞,却也寸步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