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世迷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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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 惜红颜同病相怜 走千里侠胆孤心(六)

    女儿得知阿翁在外面的所作所为后,心底里对养育自己的亲人起了鄙视嫌恶之意,只是出于固守孝道的原因,不得不装出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而林孝如则把过去当成宝贝的女儿视作了家贼,处处提防她与外面的世界接触,只等着一有了合适的人家,便把她当作自己青云直上的工具许配出去。

    陈无霜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莫名其妙地再次失踪,城府深沉的林孝如琢磨了好几天也不得其解,自然而然把心中的疑惑全部聚焦在了这个已经与自己隔了一层心思的女儿身上,会不会又是这个表面上看着乖巧顺从的女儿在背着自己兴风作怪呢。

    当然这也只是林孝如单方面的猜想,他不会蠢到在没有任何把握的情况下贸然闯入女儿的闺房强行搜捕,一旦查无所获,父女两人之间的成见将更深。

    林孝如先是指使无双的阿母数次前去刺探虚实,得知女儿支支吾吾遮遮掩掩就是不让阿母进到闺房里间时,他便知道八九不离十那个祸根就是被女儿藏匿在了闺房中,即便不是,这丫头看来也绝对与这件事情脱不了干系。

    已经心中有了数的林孝如再也耐不住性子,这一天,他强忍着心中怒气突然闯入了女儿的闺房。

    林无双看见阿翁阴云密布的脸上仿佛倾盆大雨即将骤然而至,突然的变故让这个一向温婉柔弱的小女子彻底心慌意乱起来,然而想到如果自己不坚强不镇定,隔壁屋子里那个已经在心灵上遍体鳞伤的霜儿将永劫不复,这让她不得不打起精神,挺身而出,准备与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相抗衡。

    “阿翁,今日怎么这么急急忙忙地,有什么事情吗?”林无双虽然心中慌乱,但是保护弱小的善良天性让她强行安定了下来。

    “乖女儿,你说阿翁平时对你怎么样啊?”林孝如对女儿的问话不置可否,他仿佛已经看透了女儿心中的惊慌失措,更是印证了自己对她的猜疑,就像一只已经把猎物衔在嘴里的猛兽一般,这个时候林孝如反而变得不慌不忙起来。

    “今日阿翁怎么怪古离奇的?突然问起这样的问题。女儿是阿翁的亲生骨血,哪有父母对自己的亲生子女不好的。”见到阿翁的脸色由阴转晴,仿佛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单纯幼稚的林无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毕竟十多年的骨肉亲情不是一时之间说翻脸就能翻脸的。

    “既然这样,乖丫头就不要遮遮掩掩的了,把你内室杂物间中的人交出来,于你于我都有好处,别再处处与阿翁作对了。”林孝如这句看似推心置腹实则笑里藏刀的话顿时让林无双心中刚刚升起的甜蜜亲情如坠深渊。

    “阿翁此话从何说起?”林无双虽然嘴里在强行辩说着,心中却知道局势已经无可挽回了,霜儿现在的生死全在自己的决策掌控间,她没有时间权衡这里面的利益得失,全凭着天生的良心和仁爱拖延着事态向糟糕的方向发展。

    “哼!死丫头,还敢嘴硬。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在护着外人,把陈无霜交出来吧!”林孝如此时再也忍无可忍,暴露出了本来面目,充满杀气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就要往里面的杂物间硬闯。

    林无双自从阿翁突然从天而降之后,就知道事情大大不妙了,除了时不时瞅瞅阿翁那张阴晴不定的脸,她眼睛的余光就始终没离开桌案上那只用于女工的锋利剪子。

    待到阿翁图穷匕见时,她想也不想,抄起那把剪刀风驰电掣地抢先奔进了霜儿藏匿的里屋。

    霜儿在里面一直听着父女两人之间的对话,听到林孝如已经知道自己躲藏在这里时,不禁脑海中一片空白,她知道一切都完了,自己现在不仅身在仇人的股掌之中,还自投罗网钻进了一个只有一扇门的屋子中,就是想逃都无路可去了。

    等到看见脸色铁青的林无双手持剪刀突然闯了进来,已经抱有必死之心的霜儿反而心无杂念了,她已经认定是这个平日里和蔼可亲的姐姐把自己出卖了,现在林无双拿着剪刀闯进屋来,还能有什么好意。

    就在霜儿站起身来,准备做临死前最后的殊死抗争时,却见到林无双把剪刀塞到自己手里,并强行拽着自己的手将剪刀架到了她那只白玉无瑕的脖颈上。

    林无双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彻底把霜儿弄糊涂了,正在她还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时,林孝如已经面色狰狞地相继闯进屋来。

    “阿翁!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在你面前血溅三尺。”平日里柔弱温顺的林无双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毫无回旋的余地,这让霜儿立时明白自己错怪了这位义薄云天的姐姐,被林无双紧紧攥着的拿着剪刀的手也因为羞愧而微微颤抖。

    “哼!死丫头,处处帮着外人,早知如此,当初把你生下来干什么。你要死就死吧,死了还干净些,省得到处碍手碍脚的。”见到亲生女儿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大义凛然模样,林孝如嘴里虽然强硬,但还是硬生生停下了脚步。

    “阿翁,请原谅女儿不孝。阿翁在外面所作的伤天害理的事情太多,女儿这也是为阿翁在积德行善,弥补罪行。我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就请阿翁放我们一条生路吧!”林无双见阿翁停下了脚步,知道他必是忌惮自己的生死,于是更加步步紧逼提出要带着霜儿逃生。

    林孝如见女儿不仅帮着外人和自己顽抗,还得寸进尺,要救出与自己有不共戴天之仇的陈无霜,脸上自然而然露出了冷森森的杀气。

    林无双和霜儿明显感觉到了冰冷刺骨的寒意,然而现在到了霜儿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只要稍有畏缩和退让,不仅霜儿的性命不保,林无双恐怕也会从此在不见天日、彻底失去自由的黑暗日子里受尽折磨。

    两个人此时一个心思,就是要逃出林府,逃出郯县,逃出东海,逃出由林孝如掌控的势力范围,才能闯出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