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世迷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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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回 失先机骄奢淫逸 贪女色一错再错(八)

    “是,下官遵命。大司马还有什么指令?下官一一去办来。”因为今天这件事太过于敏感,张贺担心自己一个疏忽没处理好,反倒会惹祸上身,所以在领命之后,不得不慎之又慎,再向大司马确认一番。

    “就暂且这样处置吧。今天还好张令丞及时赶到现场,这才没闹出什么更大的乱子。就请张令丞再辛苦一番,待此事处置妥当之后,我自当恳请天子赏赐令丞。”霍光难得地笑了笑,似乎是在鼓励张贺尽快按照他的部署将这件宫廷丑闻按死在宫中,不要再向外传播扩散了。

    “大司马言过了,下官身为汉吏,当然要为天子为大司马恪尽职守了。下官这就去忙活了,先行告退。”张贺轻轻松松地走出了大司马府,他只要按照霍光的指示把事情一一办好,就等于把自己摘得一清二楚了,以后再有什么由今天这件事而引起的纠纷麻烦都与自己再无关联了。

    刘贺虽然今日在掖庭中逞尽了做皇帝说一不二的威风,也在无辜可怜的徐少使身上释放了层层累积的欲望,但到了夜深人静时却总是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仿佛邓少通那双无时无刻不在紧盯自己一举一动的阴鸷眼睛以及大司马霍光和蔼之中透着深沉城府的眼睛重叠交汇到了一起,在黑暗中发出蓝幽幽的光芒,让他无法安心入眠。

    总算熬到了白天上朝时,刘贺却一点也不敢显出困顿萎靡,偷眼瞧着大司马的脸色,生怕他已经知道了自己昨日不轨胡闹的举动。

    所幸大司马还是一如往日般从容平静,在和群臣一起处置完国家大事后照例到御书房中来嘘寒问暖。

    “陛下,老臣聋昧,也不知道陛下在宫中住得是否还习惯?老臣猜想,陛下在昌邑国一方为王时必定十分快意自在,现在陛下贵为九五至尊,虽然身处深宫之中,但一言一行都有人从旁边窥看着,确实是有些不大方便。但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陛下既拥有了主宰天下至高无上的大权,又要为万民瞩目做天下人的表率,所以必定要牺牲点个人方面的自由,还望陛下明察省身,不要辜负了千千万万大汉子民的期望。”霍光也不提昨日掖庭中所发生的那不堪一幕,只是旁敲侧击提醒着这位不着调的新天子。

    听到霍光显然是话中有话,但是又说得朦朦胧胧的,刘贺心里七上八下,也猜不透昨天的事情是否已经被大司马获悉了,只得唯唯诺诺模模糊糊应承着。

    霍光见天子做贼心虚地敷衍着自己,心下暗自好笑,接着说道:“现在天下太平,也没什么让人焦心费力的大事需要全力以赴应对,天子除了临朝和听老臣瞎白话,整日无所事事,也确实是难为陛下了。我听说陛下从昌邑国带来了两百多名从属,都暂时安置在了昌邑王府中,若是陛下实在闲得无聊,也可以随时召见他们,有个人说说话聊聊天,听听乡音乡乐,以解思念家乡之苦。等到过些日子,陛下习惯了宫里的生活自然就好了。”

    “哦!大司马果真是明察秋毫、无微不至啊,对朕心中的苦闷了如指掌。只是朕的随从都是些久居昌邑国偏隅之地的山野村夫,不知道大汉皇宫中的规矩和礼仪,若是召进宫中陪朕解闷玩耍,免不了闹得不成体统,滋惹众议,这可如何是好啊?”刘贺见老成持重的大司马开明至斯,竟然主动提出要自己的那些下人入宫陪侍,先是心头一阵狂喜,然后他便想起邓少通阴沉狠辣的嘴脸,满心的兴奋顿时化作当头泼下的一盆冷水。

    “陛下不必忧虑,谁也不是天生就懂得宫中规矩的,只要陛下循循善诱,导之以理,我想过不了多长时间陛下的那些属下自然会变得斯文知礼、行止有道了。更何况陛下在宫中自娱自乐,只要不闹出什么大的动静,有陛下亲自约束和掌控,外人又怎么能知晓陛下在宫中做些什么。”霍光脸上又呈现出了和蔼中透着知情达理的笑容。

    刘贺听了这一番话,立时有了茅塞顿开之感,不由得一边感激地看着霍光,一边动情地说道:“大司马真是朕的股肱之臣啊,有了大司马的教诲,朕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陛下过奖了,老臣只是不忍心看着陛下整日闷闷不乐,再因此愁坏了龙体,那老臣可就万死莫辞了。陛下若没有其他事,老臣这就告退了。”望着坠入毂中不自知反而喜不自胜的刘贺,霍光面无表情心中却波澜翻滚,他知道在这场君臣利益相互制衡的新的大战中,刘贺一方还未动手便已经彻彻底底地输了,致胜的主动权牢牢被自己掌控在了手中。

    有了大司马带有诱导性的明示,刘贺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了。

    每日只要一下了朝,他就派出身边黄门赶赴昌邑王府召见一众精通吃喝玩乐、溜须拍马的属下进宫陪着自己终日胡天黑地,时而喝酒酣饮,时而群魔乱舞,时而走马斗鸡,时而狎戏宫女,简直就像回到了原来在昌邑国的时候,直弄得整个未央宫中鸡飞狗跳、乌烟瘴气。

    当然,刘贺和众属下都知道邓少通的厉害,上下串通一气只把他和刘宝两人瞒在鼓里。

    过了两日,刘贺淫心又起,这回他倒是不方便自己再亲自去掖庭中胡作非为了,便指使一群恶奴潜入掖庭,或引诱或强抢,每天都带回一两个姿色出众的先帝嫔妃供他享乐。

    时间一长,刘贺也担心事情传出去不好听,无法向天下人交代,便从掖庭中选出了两个乖柔听话无奈认命的美人悄悄安置在了自己的寝宫中,尽可能不让更多的人知道此事。

    宫中侍官及下人,包括张贺在内,对此都不闻不问,见到天子偶有闹得太过离谱的时候,也都是急速知会大司马,请他定夺,把自己从这些纷纷扰扰的宫廷丑闻中撇清。

    霍光当然对未央宫中刘贺的所作所为一清二楚了,他虽然已经掌握了足够多的让这个新天子喝上一壶的铁证了,但是稳操胜券的他却没有了向新天子开刀的意图。

    现在这个局面却正是他所希翼的最理想最平衡的状态,新天子整日在宫中花天酒地、肆意淫乐,如此不务正业却正好免去了和他争夺执政大权的麻烦和尴尬,霍光乐得比昭帝在位时还轻松自在地独掌帝国行政大权。

    然而邓少通却对刘贺在未央宫中早已种下祸因的种种丑行一无所知。

    虽然他一直在暗地里安排筹划着各种可行的方案,以帮助刘贺成为真正拥有实权的皇帝,但他心里清楚,现在还为时过早。

    虽然大司马霍光是挡在前方路上的唯一一块绊脚石了,然而想要除去他却绝非轻而易举、一朝一夕能够办到的,既然通过正常渠道无法撼动霍光在朝中的地位,那就只有采取非常手段让这个不可一世的权臣在世间彻底消失了。

    这一晚,正当邓少通坐在书案前殚精竭虑地思考着每一个方案的可行性时,屋外一阵衣袂被风吹动的悉索声让他猛然觉醒。

    “是谁?”邓少通低沉有力的嗓音还未穿透窗棂到达屋外,书房中已经飘进来一个浑身散发着异香的女子。

    “怎么?才短短几个月就不记得我是谁了吗?”那女子说话的口气有些生硬别扭,她也不等邓少通答话,又紧接着爆发出了一阵吃吃的仿佛青楼女子接客时所发出的浪荡笑声。

    这笑声在夜深人静的昌邑王府中层叠环绕,显得诡异又令人心神不安。